我只是一味埋头把早餐吃完,然后拎着我和白薇的热水瓶去打完开水,然后洗完饭盒,见他们还在那里兴奋得没完没了,索性就无聊地坐在那里左顾右盼起来。
杨sir今天没有在食堂用早餐,秦风和肖可也仍然坐在老地方,偶尔,感觉他的目光似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扫。
“好了,吃完了,云丫大美女,怎么你连饭盒都洗了吗?”周朝总算用完了早餐,然后才发现坐在一旁无事可做又无话可说的无聊的我。
后来我才发觉,其实他们两个还蛮有共同话题的,只是他们不自知而已。否则,他们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连我何时离开何时又回到这里来都不察觉呢?
“岂止!我是连开水都打好了。”我仍旧不咸不淡地,眼里却空空洞洞的。
“那我们也要加油了。”周朝赶紧站了起来,“白薇,把你饭盒给我吧,男生怎能让女生自己洗饭盒呢?”
“那就太感谢你了。”白薇显然很开心,也不客气地就把自己的饭盒递给周朝了,“也谢谢你,云丫,今天我可是沾你的光哦!”
“白薇,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我蹙着眉头鼓起勇气开了这个口,因为她要再这么下去我简直要发疯了。
“什、什么?”白薇的表情显示她其实估计到了,只是在装不知道而已。
既然她非要我挑明,那么,好,我就只好配合她一下了。
“能不能不要把我和任何一个男生扯在一起?”周朝走远了,我才皱着眉头解释道,“也许这在你只是一句玩笑,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传出去就成了误会。”
“你不喜欢吗?”白薇“惊讶”地,“好吧,以后我尽量少开这种玩笑。”
“谢谢你。”我语气又缓和下来,“白薇,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自从知道了白薇的病,我发现自己跟她说话真累啊——老是不敢畅所欲言,老是担心哪句话说得她不高兴就发病,老是说着言不由衷的“假话”、“谎话”。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和事,必须这样,明知是假、虚伪,你还得继续乔装下去。
只因为,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
我和白薇,现在就是一对油盐坛子,形影不离。哪一天,我们要是分开了,不成双了,相信大家反而会不适应了,会以为我们闹矛盾了。
这就是生活。
我和白薇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地等着周朝过来。
好在,周朝很快就洗完饭盒过来了。
“给!白薇,这是你的饭盒。”周朝把白薇的饭盒还给她。
“谢谢了!周朝,你人真好。”白薇微笑着道谢。
“那就下回记得请我客。”周朝又开玩笑道,“美女!”
“走吧。”我一手拿饭盒,一手拎起开水瓶,“帅哥、美女。”
“稍等。”周朝忽然道,“云丫,你帮我把饭盒带教室里去吧,我还要去打开水呢。”
“晕!你还没打开水吗?”我生气地,“那你平时是怎么做的?”
“平时我压根不打开水。”这家伙,还在油嘴滑舌。
“那你吃什么?”我眉头锁得更紧了。
“揩别人的油水啊,谁有热水我就吃谁的。”周朝大言不惭地,“别人揩油我揩水,怎么,没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连打个热水都不亲历亲为的……男生,真服他了。
“那你就继续揩别人的水吧……”我毫不客气地,“反正你脸皮厚。”
“不可以!”周朝果断地打断了我的话,“自从昨天月光晚会成功主办后,我就下决心要做一个自食其力、不依靠、依赖别人的寄生虫,好让别的班级不看扁我,说96班还有这样的懒虫。所以,云丫,老同学,你要帮我。”
“啧啧,真没想到,周朝同学集体荣誉感这么强,早知道,广播里应该表扬你才是。”
“嗯,那就拜托老同学了,给我写篇表扬稿吧。”这家伙,一点也不知道谦虚,还在那里肉麻着。
“表你个头啊!”我好笑地,“本分的事,还真想要表扬?你知不知羞啊?”
“知了,知了。”周朝的手还在那里悬着,“老同学,求你了,帮个小忙吧,我会一辈子感恩戴德的。”
“噗嗤……”我忍不住被惹笑了,最讨厌啰嗦了,听这么长的句子,还真头晕,“好吧,不跟你绕口令了,赶紧的,把饭盒给我。”
不就带个饭盒嘛,带就带呗,反正又累不死人。
反而不带,只怕都要被他缠都缠死了。
这叫什么——既然跟昨天的晚会有关,姑且把它叫“晚会后遗症”吧,想到这,我忍不住又窃笑起来。
“云丫,在笑什么?这么开心?”白薇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这小子突然变化这么大,了不起。”说完,我竖起右手大拇指,“一次晚会,居然改造了一个人,以后我们的活动要多开展开展……”
“OK,Yessir!”说完,这家伙把饭盒往我饭盒里一塞,就提起他的热水瓶走了。
“哈哈……周朝这人,还真有趣。”白薇捂着嘴,强忍住笑。
“有趣个头啊!”我不满地咕哝着,“连团结同学都做不到!”
“谁说他做不到?他不是找了你帮忙吗?”白薇还在那里偷笑。
“找老同学算什么本领?!真是的,要是能找新同学比如说你……那才算本事呢。”刹那间,我也忘记了小心翼翼,也开起白薇的玩笑来,谁叫她先开我的呢。
“可以啊!”白薇却意外地没有生气,“我都做好准备了,谁叫他只信任你、喜欢你呢!”
“白薇!”我无奈地叫了她一声,“能不能不再提他了?”
“好!不提就不提。”白薇似乎也想起了我刚才叮咛,赶紧打住。
“走吧。”我开始无话可说了。
“嗯。走。”白薇似乎也是,然后我们就一左一右并肩走着,却不再出声。
身边,有些人从我们身边越过,走到我们前面去了,然后又忽然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我和白薇,似乎在辨认某个人似的——我头皮开始发麻,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在“找”我。
也有些人,像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后面默默跟着我们。
此刻,广播里正在播放着昨天晚上我们集体合唱献给老师的那首经典歌曲《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
给人一种感觉:虽然教师节刚过,但我们似乎还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渐渐地,我们忘了刚才的不愉,用心地听着这首歌曲心里别提多亲切了。
回到宿舍,放好热水瓶,再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寝室的卫生。
然后,拿上饭盒和一些简单的文具,我和白薇又向教室走去。
刘玲的座位上也还是空空如也。
我回头望了望教室,秦风冲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他的舍友却都用问询的目光在看我,显然她们很想知道结果。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办公室看看杨sir来了没有,如果来了,刘玲家有没有人向他请假。
一溜小跑,来到了这一层楼的教师办公室。
“钟老师好,96班刘玲同学的奶奶病故了,请假三天。”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听见杨sir在向值日老师汇报的声音。
原来……刘玲的奶奶真的……过世了,我的心里也一酸,赶紧捂着嘴往回跑。
回到教室,舍友们看见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知道了,大家都没再问。
从白薇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云丫,节哀顺变吧,没有谁希望这样,但是,这又是谁都不能避免的。”
“嗯。我知道。”话虽这么说,两颗泪仍然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抬起头擦泪的时候,正撞见秦风担心的眼神,我赶紧撇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正好是杨Sir的课,也是我们最欢迎的课。
和往常一样,在我们的配合下,杨Sir提前完成了课堂任务,就宣布提前下课。
我们拿着饭盒,像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一样向食堂跑去。谁都想抢个好位置,早点挑自己喜欢吃的好菜。
那时的钱还很值钱,一份相干炒肉才一毛五分钱,再加上一个芽白五分钱,合起来才两毛钱——这是我今天的午餐菜。
白薇点了个粉蒸肉,和一个海带汤。
和往常一样,我们仍然选了老地方,开始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也不知刘玲现在都哭成啥样了,平时老听她说奶奶对她怎么怎么好,想必这一次她一定很伤心吧?”白薇首先提起这个话题。
“是啊。”我的眼前,也浮现出刘玲提起她奶奶时那流光溢彩的笑脸,“不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办法呢?”
“云丫,你爷爷奶奶都还在吗?”白薇忽然又冒出个奇怪的话题问,“还健康吗?”
“早就不在了,我从来没见过我奶奶,听说她老人家过世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我摇了摇头鼻子突然又酸了起来,“还在我上初二的时候,爷爷就突发脑瘀血过世了。他走得很急,我甚至不能确定当时我们哭着喊爷爷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听得见?”
说着,我的眼圈又微微发红了。
“那你很爱你爷爷吗?你爷爷对你一定很好吧?”
“嗯。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去乡剧院看古装戏。那时,小孩是不需要买票的,只要有大人带着去。但是,爸爸、妈妈对我都很严厉,他们也舍不得花钱去看戏。”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爷爷那慈祥的笑脸,还有他去看戏时,把手背在后面轻轻朝我挥手的情景,“但是,爷爷喜欢看戏,也知道爸爸、妈妈不肯我去看戏。不过,他还是带我去了……”
“你对文学的爱好,就是从那时开始吗?”白薇的语气也低沉起来。
“应该是吧。”我扒了口饭,慢慢咀嚼着,“什么《春草闯堂》啊,什么《啼笑姻缘》啊,什么《李慧娘》啊、《十五贯》啊、《刘海砍樵》啊、《七品芝麻官》啊的……很多很多的经典古装戏,我都是那时候看到的。”
回忆起爷爷,我的心里也满是幸福的味道:爷爷,你在天堂可好?
“真羡慕你有个好爷爷。”白薇羡慕地说。
“是的。我对文学的理解,也是从这些戏里入手的。”白薇的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味,“那时,爷爷常常一边看戏,一边就笑着对我说,云丫啊,你这么喜欢看戏,长大了自己也写一部戏出来给别人演让爷爷看看。”
“好可惜啊!你爷爷没等到那一天就走了。”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