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要谢,你就谢周朝吧。”我轻轻地将手从白薇手中抽了出来,抬起手腕看了看电子表勉强地笑了笑,“糟了,公交车这时候应该快到我家了吧?我老爸、老妈还不知道我怎的了呢,一定急坏了吧?白薇,先走了哈。”
说完,我像逃似地站起了身子,冲出了白薇的房门。
“怎么不多坐会儿?”阿姨很诧异我就出来了,连忙热情地追问。
“不了,怕家人着急呢。”我匆匆地摆了摆手,告别阿姨。
回过头来,却看见阿姨张大着嘴站在那里,背景是一张张贴在他们家堂屋正面的□□像,他老人家正慈祥地望着我们微笑呢。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走得这么急啊?连杯茶也不让人喝个省心。”我上了车,平叔也跟着跑了出来,一边嘴里嚼着茶叶一边抱怨着呢。
“就是,云丫,有必要那么急吗?”周朝也抱怨了一句,却不敢懈怠,也拿了块酸枣皮跟了出来,上了车门却又将它递给我,“我看你蛮喜欢吃它的样子。”
“我有,你自己吃吧。”我推辞了一下,喉头没来由地泛起了酸水,打了个饱嗝。
“这是女生才喜欢吃的小菜,我不爱。”周朝却说,仍旧不由分说,扔到了我身上。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捡了起来。
“云丫,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一回头,却发现白薇探着头出现在车窗门口有点幽怨地看着我,并把阿姨给我装了酸枣皮和小菜的塑料袋强塞在我手里,“又没人吃你,你那么着急跑什么?看把我妈吓的,还以为是她吓着你了呢!”
“真对不起,白薇,你代我向你妈妈道歉,并致谢吧!”我顿时心里满满的都是内疚,“阿姨对我真是太好了。”
“其实,云丫,我真想留你在我家,好好说说心里话。”白薇的手还依依不舍地放在窗口,“要是你能在我家住一个晚上就好了。”
“我也是。”我的眼圈也红了,赶紧用手擦了擦睫毛上的泪珠,“下回吧,下回你到我家去住,可好?”
“嗯。可是,我怕……”白薇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是怕……在我家突然发病。
其实,我也怕,毕竟我们家没有这种特效药,要是她突然发病,我还真不知如何应对呢!
所以,我也不敢正式邀请她,只有沉默了,捧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别怕,白薇,我相信科技的发达,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嗯。”白薇也转悲为喜,“我也信。”
“阿姨再见!谢谢您的酸枣皮!”我冲着白薇背后站着的阿姨连连挥手。
“自家产的,有什么好谢的。”阿姨也冲我摆手,“有空欢迎再来!还有那位小朝同学……”
后面的话,被风吹走了。
平叔将车掉过头,加快车速,往我们回家的路上驶去。
“云丫、云丫……”模糊中,听见周朝在小声轻唤我的名字。
但是,我却仍然闭着眼,佯装睡着了。
今天,我经历了太多:那个开着白车来接我的王子会是谁、那个在书店里提前为我买下几本我喜欢的台湾名著的人又是谁、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居心不良的人……
我的心里,一串又一串的疑问号接连升起。
还有,以后,这人、或者说这批人还会不会继续来骚扰我?
如果有,我要不要报警?但是,报警会不会夸张了点?貌似,他们并没有恶意哦!并且,看上去他们并没有为难我,只是在帮我哦!
周朝,原谅我,我如果不装糊涂就必须装睡……
“这丫头,没准是昨晚一晚没睡吧?”模糊中听见平叔也在取笑我,“连这样也能睡得这样死,真服她了。”
“也许吧。”周朝的话里透着微微的失落,“希望在梦里她能感到快乐。”
我猜他可能知道我在装睡,只是也不好点破。
“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平叔似乎也起了好奇心,淡淡地追问。
“也许吧,谁知道呢!”周朝却似乎不想深谈,毕竟平叔跟我们不是一代人,“就让她睡吧,比起晕车来,我还是希望她睡觉的好。”
接下来,车厢里冷寂了下来,只听得见车子发动机行走的声音,还有窗外的风声。
渐渐地,我真的睡着了。
“云丫!到了。”模糊中,有谁在推搡着我的胳膊,“到你家了。”
“谁啊?”我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霎时看见周朝那张被放大的脸就在我眼前,吓得我一哆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就把他往外一推,“你想干什么?”
“到家了!”周朝无奈地苦笑,“还能干什么?叫你醒来下车呗!难道,你还想跟着我回我的家不成?我是没意见,就怕你自己不肯。”
“当然不肯了。”我毫不客气地回道,虽然我是欠着他的情,但要我歇宿在男生家,门都没有。
“云丫,明天下午四点钟,平叔送我回学校,到时你在家里等着,一起去好吗?”周朝又善意地提议。
“不、不用了,我还是搭公交吧。”我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谢谢你啊!周朝。”
“为什么?”周朝显然很不理解,“反正送一个人是送,送两个人也是送,你何苦分得那么清楚呢?”
“我、不想同学们误会……”我低着头,刻意不去看周朝失望的脸,“更怕老师知道了误会,小事酿成大事就对我们都不好了。”
“我才不怕呢!”周朝冲动地脱口而出,“反正我上这个学校是来混日子的,才不管老师印象好还是坏呢!”
“但我不是混日子的。”我简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你不同,你家有的是钱,但我只能靠自己去闯出一条属于我的路来。”
“你可以不这样的……”周朝似在暗示我什么。
“必须这样!”我不想再多费唇舌了,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好吧。”周朝无奈地答应了,“不过,到时候我和平叔可能还是会来看一看的,如果你没赶得上公交,就……”
“好……”我咬着唇向他挥手,“平叔再见,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小美女再见!”平叔笑了笑,也冲我挥了挥手。
“云丫再见!”周朝已经坐在车里冲我挥手了。
看到车走老远了,我这才背着包朝家里走去。一面走,一面眼前浮现着白薇那可能大失所望的脸:白薇,对不起,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但,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希望你能理解。
“老爸、老妈,我回来了!”才刚迈进家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才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心事重重、不高兴的样子呢。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再怎么样我也得让他们以为我在学校过得好好的,哪怕是假象。
“云儿回来了?!”紧接着,果然听见妈妈那温柔的小嗓门透着欢喜,一边从厨房小跑出来。
“嗯。爸呢?”我取下背包,放在一条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个杯子,从茶壶里倒冷茶喝,“唉!干(渴)死我了,都怪白薇妈妈晒的酸枣皮,太好吃了,害我吃了好多好多。”
“呵呵。”妈妈也笑了,“这白薇是谁啊?老听你念叨人名字,什么时候也请人家上门来还一下人情。”
“可是……”我又想起白薇那想来又怕来的神情,还有她发病时那可怕的情形,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以后吧,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什么时机?”老妈自然不懂,却追问。
“一个星期放两天假的时机。”我开玩笑地搪塞了一下,却不料一语成谶,后来真的一周有双休日了。不过,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你这孩子!不瞎掰吗?”妈妈嗔了我一个白眼,“明知道一个星期国家只放一天,学校仁慈多给了半天已经不错了,还梦想一周休两天,这不白日做梦吗?”
“爸呢?”我放下杯子,用衣袖抹了抹嘴巴上的水珠,“还在地里忙吗?哪块地?我去帮帮忙。”
说完,我捋起衣袖、裤管,准备下地去。
“你爸说你今儿个回来,他要去弄点野味来让你改善一下伙食,补补身子。”老妈怜惜地道,“不用你帮忙,你也帮不了忙,去了反白添乱,坐家等吧。”
“什么野味?田鸡、泥鳅、鳝鱼、螃蟹、王八、斑鸠……我统统不想不想要。”我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家乡的野味名,有些任性地说,“我只要老爸平平安安的就好。”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老师说过,那些野味都是国家保护动物……
“那你索性连饭、菜也不要吃了吧。”妈妈却没好气地批评我道,“不弄点好吃的,营养哪跟得上呢?”
“好吧。”我知道跟妈妈争执只会令她更生气,只好投降,“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云丫回来了是吗?”正说着,一个瘦瘦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不是爸是谁?
“爸,辛苦你了。”我赶紧小跑过去,接过了老爸手里拎着的一只鳖,“好沉啊!为了逮住它,用了不少时间吧?”
“没多久。”爸接过妈妈递给他的湿毛巾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满脸灿烂的笑容,“总算让我守到它了,这家伙也蛮狡猾的,说起来……”
“谁说鳖笨啊?其实这家伙一点都不笨……”爸爸幸福地讲述着他成功捕捉这只鳖的过程,而我似乎也看见每天爸爸都要去那个地方蹲上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就为了能逮到它给他心爱的女儿补身子。
“爸,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好吗?”我嘴在笑着,眼角却挂着泪,“其实,我们学校伙食蛮好的,既营养又便宜,听校长说是有有钱人赞助、国家也有补贴。所以,你们就不要替我担心了吧,真的,我顿顿都有荤菜吃,比你们吃得要好多了……”
我发誓,没有说假话。
“好,好,好,知道我女儿心疼我。”老爸嘴上答应着,但我看他的态度,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嘛。
“下个星期再这样,我下下个星期索性就不回来了,在学校住!”我只好威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