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翌日清晨,两人早已经醒了,并没有事情可做,便心情低落的躺在那潮湿被褥上想事情。
哐哐几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侍卫捧着香气四溢的托盘进来,里面装着两碗白米饭,以及一大盆炖羊肉。
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往常送饭的点。
梧桐心中起疑,见他放下托盘就要走,忙坐起身问道:“这些肉是怎么回事?”
侍卫很没耐心的白了她一眼:“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吃你的吧。”
说罢就锁门离开了。
两人心情忐忑地走过来,围着桌子坐下。
银铃仍顶着那两根大麻花辫,失神的眼睛不安的睁着,脸上表情非常无助。
她摸了摸盘碗,想象出大小,抽了口冷气:“妈呀,怎么这么多肉……”
她们已经被饿了小半个月,每天只能吃一顿,食不果腹。
猛然见了这顿美餐,竟然不敢消受。
她脸色惨白的说:“我听人说死刑犯在死前都是要喂一顿饱的,该不会咱们也要上断头台了吧?”
梧桐初来乍到,到这个世界半年都不到,心里比她更没底。
羊肉的味道又腥又膻,热腾腾的随着热气往上冲,直扑鼻腔,让人受不了。
硬着头皮抓起筷子,梧桐狠声说道:“不吃白不吃,横竖他不会下毒毒死我们!”
她自己吃了一大口,又把一只碗推到银铃面前,不住的往她碗里塞肉。
银铃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蒙包包力量蛮狠,一拳下来就能把人捶个半死,何必搞这些东西。
便也端着碗大口的吃起来。
她向来是矜持的,一直把优雅温柔的母妃当做偶像,即便母妃已经死了多年,她也从来不曾粗鲁过。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命显然比吃相更重要,两人你一块我一块,没多会儿就吃了个满嘴油,对着彼此打出一个充满膻味的饱嗝。
到了当天中午,藏在这顿好饭后面的目的显露出来了,几个侍卫带着绳索冲进来,把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们动作极快,争分夺秒,连梳头洗脸的时间都没留,就把两人给押送到一辆马车上。
马车是用全木质的,进出用的不是常见的布帘而是木门,门上带锁。
把她们一推进去,马车便成了个小小的牢狱,仅剩一个手掌大小的窗口用来透风。
从一个“监狱”被转移到另一个“监狱”,她们的心情可想而知。银铃又看不见东西,不知道周遭的环境是什么样,鼻子里只闻得到一点点马匹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担心受到伤害,不安的往梧桐身上靠。
梧桐轻声安慰她,把情况对她形容一遍。
门外突然传来交谈声,才锁上不久的车门被人打开,一张深邃到怪异的脸探了进来,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闪亮盔甲。
梧桐一眼就认出他是脱脱儿,当初他把自己的手用簪子钉在床柱上,几乎是弄废了她一只手,所以此时面对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脱脱儿不以为然,他的身躯虽没有蒙包包那样健壮,神色却要阴冷怪异许多倍。
他的目光像蛇一样从两人身上游了一圈,确认没事之后又一次关上门,站在外面嘱咐赶车的侍卫:“一定得看好她们,到了战场上有大用场,知道吗?”
“是!”
脱脱儿的脚步声远去,过了片刻,马车动了起来,载着她们往前驶去。
仔细聆听耳边传来的杂乱声音,周围应该还有不少马匹与士兵。
梧桐也是行过军的人,知道这是军队在赶路,只是不知道蒙包包有没有一起来。
不过他来不来也无所谓了,通过刚才脱脱儿的话,她已经能判定,他们是想把银铃送到战场上去,用以牵制南疆王段扶风。
至于为什么带上她……估计是看她和银铃关系好,顺路带上当个说客吧。
银铃听完梧桐的猜测之后,开始嘤嘤的哭。
离家出走被人绑架已经很丢脸了,如果因为她,南疆再丢个城池或者死几万士兵什么的,那她简直无脸去见段扶风。
梧桐低声安慰她,心里想得是另外一个人。
南星。
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出现,是要把她活活担心死吗?
一路急行军。
东齐的王城托木斯克地处内陆,两军交战之地则是边关,中间隔着相当一段路途。
自那顿羊肉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马车上环境很闷,且摇摇晃晃,坐了没多会儿银铃就开始晕车,脑袋靠在梧桐的肩膀上,难受得不停干呕。
她的呕吐声连带着梧桐都有些反胃,但是心情竟然还算得上不错。
来的时候她的同伴只是一只腐臭生蛆的死羊,现在换成如花似玉的银铃,待遇真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知道走了多远,梧桐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平原景色,面颊几乎被吹进来的寒风冻僵。
真冷。
之前李都尉还特地出院门去置办过冬物资呢,可惜大家一样也没用上。
李都尉现在是在哪里呢?定江河的水应该早就退了吧。
梧桐被关了那么久,信鸽都收不到,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没办法知晓,活得比古人还古人。
手脚都被绳索捆绑的发麻,她稍微动了动肩膀,银铃滑了下去,后脑勺撞在车厢壁上,清醒了一点。
“要到了吗?”
梧桐摇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补充道:“还早。”
她抿唇靠在车壁上,一言不发,眼睛早已经哭得红肿。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彻底黑了,走了几天天的队伍终于停下来,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晚饭。
东齐人不爱吃大米,他们的地也不适合种稻子,行军时所带的干粮乃由大饼与肉干组成。
随便刨个坑生火,烧热一锅水,把这两样东西丢进去煮,煮软之后便是一锅肉香扑鼻且能量极高的美味。
肉香随着夜风飘进车厢,银铃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宣告它饿了。
车门被人打开,一只大手伸进来,把银铃给抱了出去。
因为看不见,银铃并不知道抱自己的人是谁,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冰冷坚硬的铠甲,吓得面无人色,大喊大叫,要梧桐救她。
梧桐没说话,说了也没用,抱她的人是全副武装的蒙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