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皱紧了眉,竭力把脑袋往后压,避开那刀锋,摆出一个非常怪异且困难的姿势。
“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他压抑着大口呼吸的**问。
梧桐沉声道:“我要在到达战场之前,谁也不准伤害我们。”
她只能争取这么多,等到了战场,那么一切就都得看南疆王和银铃之间的感情了。
“好。”蒙包包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梧桐却不是很信:“我要怎么相信你的承诺?”
蒙包包对着众人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以后除了我,谁也不准靠近她们乘坐的马车!违令者斩!”
梧桐道:“那如果你自己来杀我们呢?”
蒙包包道:“这我就没办法了,你总不能让我现在自杀给你看,但是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这把刀可以留给你,让你带在身边,你看如何?”
梧桐垂下眼帘,权衡利弊。
谈条件其实是个很为难的事,尤其是现在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她思考太久。
蒙包包一动不动的半蹲着,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个野丫头给威胁,心头就涌起无限的怒火,可是为了保命,还是得忍住。
脱脱儿此时不甘心的说道:“大哥,你不能让她随身带刀!她狡猾得很,带刀会逃走的!”
“闭上你的嘴!”蒙包包把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破口大骂道:“你根本就是希望我死,好继承我的王位是不是!”
脱脱儿语塞,尴尬的低下头:“大、大哥,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对您一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蒙包包挥挥手,示意他那些话说给自己听就好。
此刻梧桐已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道:“我想好了,就按你说得做。”
蒙包包心中一松,手指慢吞吞的指了指刀:“那这个可以放下来了吗?”
梧桐摇头:“不行,你先让人把银铃安安全全的送回马车上。”
蒙包包毫不迟疑的下了令,按她所说的做。
银铃被人带走了,走前一直冲梧桐喊:“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梧桐心中酸楚,只能把刀握得又紧了一些。
待到那些人影消失,蒙包包赔笑地回头:“你看,现在总行了吧?”
梧桐抿着嘴唇没说话。
她知道一旦放开,自己手里就再也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了,对方想翻脸就翻脸,在一群如狼似虎的东齐士兵面前,抓在手里的切肉刀比纸叠的还脆弱。
可是不放又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一路上都控制蒙包包。
且不说两人相差悬殊,她体力有限,蒙包包的那些手下也不可能让她如愿。
“好。”
思来想去,她答应下来,控制着他往帐篷外走,朝马车靠近。
四周满满都是东齐士兵,人数粗略估计也有数万,看见他们以这副造型出来,都好奇的看过来,姿势或蹲或坐。
他们身上都有着鲜明的东齐特征,梧桐是这里唯一不同的人,如羊入了虎穴,根本是无路可逃。
蒙包包个子太高,只能半蹲着跟她往前走,时不时飞快的朝她瞥一眼。
距离马车只剩下一米时,梧桐停下脚步。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东齐人豪爽不羁,言而有信,希望身为他们的王,你也能遵守诺言。”
夜风卷来,吹掉了她的帽子。
露出她那大半个月都没有机会修剪,长长了头发的脑袋。
发梢垂在耳边,她仿佛是剪了个充满时尚感和前卫的极短形bobo头。
收起刀,梧桐把蒙包包往前推了推,淡淡道:“你走吧。”
接下来自己是生是死,那就只能看命了。
蒙包包重获自由,站直身体舒展手脚,因常年握刀而长满老茧的手指从颈上伤口划过,疼痛感刺激得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配合着那五官看起来相当可怖。
梧桐没心情看他,脚步沉重的往马车走,每走一步心里都做好了被人从身后一刀砍死的准备。
从太平盛世到这乱世,活了这么久已是奇迹,她没什么可遗憾的,除了没有给阿布多报仇。
阿布多……生前她给他当侍卫,死后到了那边继续给他当侍卫,似乎也挺好。
这么一想,心中轻松了许多,而身后也一直没动静。
梧桐走到车前,抓住车辕准备登上去。
笃!
一根绑了飞羽的长箭划破夜空,扎进她的手掌里,把她死死钉在车辕上。
那人瞄得很准,箭头正好从梧桐之前被金簪扎穿的地方射进去,覆盖了曾经的痕迹。
剧烈的痛感从手掌上蔓延开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梧桐瞬间就流下满头的冷汗,裤子都湿透了。
她强撑着没有惨叫,回过头,果然看见脱脱儿手持长弓的高傲身影。
“放了人就想走?哼!没那么简单的事儿!”他丢开长弓,向后招手:“来人,把她给我带到帐篷里去!”
几个侍卫走过来,拔了箭,推搡着梧桐往前走,血液汩汩的从她掌心流出,浸湿了脚底下那片干枯的草地。
蒙包包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喝止,但是也没有阻拦,只是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脖子。
银铃在马车中听见动静,徒劳无益的哭喊,凄厉痛苦的喊叫声响彻夜空。
大约是两个时辰以后,梧桐被送了回来。
她是让人抬进马车的,自己的双手双脚都使不上力气,全身的骨头像被马给踏碎了又重新拼接起来的一样,疼痛至极。
“梧桐……梧桐……”银铃急切地往她那边挪,嗓音沙哑的叫唤她的名字。
梧桐抬起血淋淋的双手摸了摸她的大麻花辫,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银铃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处处都是皮肉翻起,干涸鲜血黏糊糊的沾在上面,蹭都蹭不干净。
她不敢往下碰,怕让她的伤情加重,哭着把她的那双手贴在脸上,不顾自己雪白的肌肤被染成可怕的鲜红。
“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一定要带你走……”
天亮,昨晚发生的事情仿佛随着熄灭的炭火一起被埋进土里,没有人再提起。
众人重新上路,马不停蹄的赶路,除了每天都会有人往车里丢点干粮以外,的确再也没有人来找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