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药也基本熬好了,晾凉之后端起来就喝。
她没吃午饭,这碗药把她为了个半饱,梧桐趁着天还没黑,空手空脚的出门而去,回来时抱了许多包裹。
彼时段百六与段七一二人已经回来,靠在门框上拉天扯地,身上带着点酒味儿,胸前衣襟还滴了油渍。
梧桐走进去哟了声,道:“你们回来啦?”
两人忙站了起来,仿佛很殷勤似的说:“梧桐大人,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这话问得言不由衷,如果真是有心想帮忙,不早过来帮她把手里那么多东西接过去了么。
梧桐摇摇头:“没事,你们把今天的菜拿过来了没有?”
段百六笑道:“拿来了,放在厨房案板上呢。”
段七一补充了一句:“今天还有肉。”
“好。”梧桐点点头,说:“那我这边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
两人愣了愣,呆呆的站在那里瞪着眼睛:“回去?”
“是啊,难不成你们还爱上这里了么?”梧桐眨眨眼睛,打趣地说:“我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打通铺哦,不会留你们下来睡觉的。”
段七一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段百六赔笑着说:“行,那我们走了,梧桐大人。”
梧桐随口嗯了声,抱着东西就进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银铃果然一直没有出现,老老实实的待在寝宫治眼睛。
她不来,段扶风更不会来,小院子与外面世界隔离开来,除了梧桐就只剩下那两个杂役。
在这些天里,梧桐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按时吃药养伤,二是改造弓箭。
她从凌云府的兵器店里买到自己用的最趁手的武器类型,长弓。不过这里的弓箭都是按照男人的体型和臂力制造的,体积很大,弦特别紧,不容易拉开。
梧桐回想当初阿布多送她的那张弓,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把长弓拆开修改,努力调整到那种契合的程度。
其实阿布多真的给了她很多东西,而她呢?
马丢了,弓丢了,口口声声说要维护他的名誉,其实只不过是让路人看了场笑话而已。
无论如何,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一定要留住。
她说什么也得找到南星。
段百六和段七一每天都会到院子里来报到,这一点他们倒是没偷懒过。
可是就像官员点卯似的,报完到就算,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梧桐的心思都在九霄云外,没吩咐他们干活,他们也就真的不干,在院子里游手好闲的晃荡着,是不是偷窥她一眼,不知是什么心思。
人是不能闲的,一闲就爱想东想西。
段百六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段七一人老实,但是没主见,被他带着一起不安分。
两人这样无所事事的过了几天,对梧桐的尊重是日益锐减,很快把心思打到她的待遇上面来,有心思从她的伙食和药物上多捞些油水。
梧桐每天的饭菜从有菜有肉,变成只有菜,或只有肉,最后干脆变成每天两个大馒头,有时还是被啃掉几口的,也不知道这两人从哪儿捡来的。
她自己有买很多干粮回来,并不缺这一口吃的,所以没太在意。
但是后来两人连敷衍都不肯,直接把她的药量扣掉了一半,那就不能忍了。
这是把她当傻子吗?是以为她眼瞎看不出来,还是以为她胆小不敢说?
手对于梧桐来讲是很重要的,她要痊愈,痊愈之后才方便出发找南星。
这天两人又偷跑出去喝酒了,回来之后坐在院子里侃大山。
梧桐本在卧室鼓捣她那把已经改造的差不多的长弓,想让弓的触感更光滑顺手一点,用小刀把木头上的毛刺都给削了。
她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打算走出去,开诚公布的与他们谈一谈。
不料走到房门边,她发现这两人嘴里谈论的话题竟然是关于她的。
这就很有趣了,当着她的面议论他?到底是谁脑子进了水?
梧桐停下脚步,静静的站在门后,眼睛透过门孔注视着他们,犹如幽灵一样。
段百六嘴里噼啪噼啪的嚼着瓜子,瓜子壳与唾沫星子满天飞。
他分外不满地说:“真是不知道这种日子还得过到什么时候,天天来伺候他,起早摸黑的,连点奖赏都没有……”他用胳膊撞了撞段七一,神秘兮兮地说:“你听说了么?总管大人最近赏了他的杂役一件貂皮袄子呢,据说最便宜也得几百两。”
段七一脸上浮现出羡慕的神情:“真的假的?”
段百六哼了声,摇晃着自己的脚丫:“那可不,也就我们伺候的这位主小气吧啦。”
段七一道:“他自己也没钱吧,一个当兵的。”
“他没钱?银铃公主那天给了他什么你又不是没瞧见!”段百六愤愤不平起来:“他就是抠门!小气!把咱俩当傻子!”
梧桐站在门后一字不漏的听了,半点不生气,反而津津有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人性真他妈贱!人嘴真他妈臭!人心真他妈黑!
门外对话还在继续,段百六又说:“也不知道王爷把他留在这里干嘛,他可是阿布多的兵,指不定哪天就通敌叛国,把咱们王府给卖了呢。”
段七一紧张起来,劝道:“你小声点,这种话可别乱说,她到底是银铃公主的人。”
段百六满不在乎的切了声,喷出两片瓜子壳:“公主的人怎么了?我看公主也根本不重视他,不然为什么让他住在这下人住的地方,不把他带到自己寝宫去?说不定啊,公主也知道他是内贼,名为让他养伤,实在让咱们监视他呢。”
他说得神乎其神,段七一脑子跟不上,只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段百六哈哈的笑着说:“公主什么人啊,咱们未来的王妃,冰雪聪明!屋里那个家伙算什么,穷要饭的而已,公主能看不穿他的把戏么?我告诉你,咱俩好好监视他,指不定哪天就能拿着证据去邀功请赏呢。”
段七一迟钝地问:“什么证据?”
段百六拍了下他的脑袋:“通敌叛国的证据呗!阿布多是东齐的走狗,你以为他可以摘得清么!”
话音未落,一支漆黑的长箭凭空射出,分毫不差的对着两人,如闪电般飞快。
只听“笃”的一声响,长箭贴着他们的脸擦过去,深深的射进背后的门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