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听完摸着下巴上许久未刮的胡茬,沉吟思索:“这么小的小孩儿……好像没什么印象啊……”
张三哥忽然用肩膀撞了撞他,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诶,大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嗯?”
张大哥皱眉:“什么这个那个?”
张三哥道:“就那个啊!土丘后面的。”
张大哥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旁边的二哥和四哥也凑过脑袋来,表情紧张。
梧桐好奇地看着他们:“诸位见过么?什么土丘后面啊?”
张三哥转过头看她:“你真想听?”
梧桐点头:“有消息总比没有好,什么消息我都要听,三哥你说。”
对方便放下筷子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赶着运货的马匹在返程时,进入月门关,曾经在野外露宿了一夜。
当时张三哥闹肚子,半夜里爬起来解手。
晚上温度实在太低了,寒风吹得屁股蛋子疼,他便挪动双腿想找个避风处蹲着,找来找去,他看见一个土丘,心急火燎的跑过去。
本以为土丘后面是个温暖的避风港,哪知根本就是夺魂地狱,张三哥差点没把胆子都给吓破了。
他看见了什么?!
土丘后面有具腐烂了一半的骷髅架子,两条胳膊都是齐全的,只是烂的厉害,两条腿却是不翼而飞,估计是被野狗叼走了。
半夜里见腐尸,胆子再大的人也扛不住啊。
张三哥当时吓得屁股都顾不上擦,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喊救兵。
众人点着火把围过去看,看不出什么名堂。
烂的太厉害了,五官都看不清,身上的衣服也野狗撕得破破烂烂,抹布似的堆在那里,只是从体型勉强能辨认出是个南疆男人。
出门在外的,谁都有遭遇意外的时候,他们就在张大哥的带领下,挖个坑,把那人给埋了。
梧桐一听到尸体二字,脑子就有点懵,不知该如何反应。
“真、真的会是他吗?”她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
张三哥托着下巴分析:“我觉得很有可能,你看你小弟本来就是走丢的,又……”
“滚滚滚!别胡说八道!”张大哥斥责了一声,对梧桐说:“他吓你玩的,你小弟才几岁,那人又几岁?虽然已经烂了,但是怎么看也不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儿啊,你别担心,你小弟肯定还活着。”
梧桐本来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听到这话重新燃起信心来。
南星不会死的,他还说要救自己呢,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张家兄弟只是在这里歇脚,吃完饭就继续上路了,梧桐送走他们,自己回到房间睡觉。
第二天,她带着新买的一些干粮,重新出发上路。
从南疆到月门关的这段路,她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每碰到一处城镇就会进去找一找,转一转,企图打听到一些关于南星的消息。
不过很可惜,至今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
南星就好像忽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就像他当初忽然出现。
南星没找到,梧桐倒是在打听时听到了不少关于南疆与中原的消息。
据说中原皇帝,也就是银铃曾经提过的段延禧得了重病,生命岌岌可危。
据说他唯一的儿子小西王段元乾被人接去宫里,很可能要继位。
据说南疆和中原的关系越来越差了,中原朝廷里的官员普遍认为南疆王在南疆的势力太大,应该给予限制,调他回中原当王爷,或者派他北上支援打塞外。
梧桐对此没什么兴趣,段延禧她只听说过没有见过,对于他的儿子小西王更是没有任何了解,而后面那位……她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
两人的地位相差太大了,她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到段扶风。
想归想,段扶风那张完美绝伦的面孔还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在梧桐脑海中,以及他那双好看而有力的手。
真是奇怪,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去注意他的手。
出发时就是初冬,越走越冷,等梧桐进入东齐时,已经大雪封山。
她没有去大瓜镇,而是直接绕过了那里。她不敢进去,害怕自己会留恋,会舍不得走。
路上雪已经积得很厚,天上还在下个不停,雪花花瓣比鹅毛都大,纷纷扬扬的撒下来,遮盖了天地。
梧桐是南方人,穿越到这边后,身体也是南方人,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没有任何应对经验,非常的不抗冻,只能拼命的把自己过厚一点,再过厚一点。
她里里外外穿了十多层,身形比水桶还臃肿,走起路来脚都迈不开。
这样的状态下肯定是不适合骑马的,何况她的马也快冻死了,走起路来四条细腿哆哆嗦嗦,大鼻孔里不停的流鼻涕,流出来就被冻住了,钟乳石似的挂在嘴唇边上,可笑又可怜,梧桐看得都心疼死了。
这马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比弓还贵,怎么着也得坚持到东齐王城吧。
要是冻死在半路,她岂不是要自己扛着包袱走过去?
挨冻的日子实在难熬,周围又很少看见人影,四处都是白茫茫的,偶尔夹杂一点黑色,是极远处的山丘。
有时她会碰见出来找羊的放牧人,对方身穿厚实的皮毛外套,脚踩皮靴头戴皮毛,身手比她敏捷许多倍,在雪中一晃就不见了踪影,梧桐只好把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咽回去。
大雪天赶路真的很要命,走了几天后,她和马都有些扛不住了,正巧看见个山坳,便走进去坐下,背靠那里挡挡风。
梧桐面无表情的看着雪地,不是她不想笑笑,而是脸皮已经冻得僵硬,睫毛上都凝了冰,哭和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骏马眷恋的靠向她,汲取她身上那点可怜的温度。
靠着取暖是好的,梧桐没有推开它,抬手从它背上的包裹里抓出一块干巴巴冷冰冰的大饼,费力的嚼了起来。
头顶上就是雪山,她不敢生火,没经验怕弄得雪崩,在这种温度下,她也没有信心只靠着包袱里两块可怜的打火石生出火来。
能多省一点力气就多省一点吧。
幸亏手在进入雪山之前就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痂都褪掉,因此没有极端寒冷的天气中变得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