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萧扬欢用了早膳后,亲自照顾萧扶欢喝药。
小孩子娇弱,不肯吃药,一众人费了好些心思才将药喂进她肚子里。
重锦端了水伺候萧扬欢净手,对床上怂拉着一张脸,满心不高兴的萧扶欢笑道,“县主这不爱喝药的习惯,倒是和公主如出一撤。”
小姑娘顿时来了兴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之色,“重锦姐姐,阿姐也不爱喝药么?和我一样,要吃好多蜜饯才行么?”
萧扬欢伸手点了点萧扶欢小巧的鼻子,没好气道,“药那么苦,谁人爱吃?”
萧扶欢听了,在宽敞的床榻上乐的只打滚,“原来姐姐也不喜欢吃药,我也不喜欢吃药!”
“县主别滚了,当心掉下来!”叠翠在一旁喊道,“掉下来,又得多趟两天!”
萧扶欢一听这话,顿时就老实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受不了,如何还能多躺几天。
萧扬欢还来不及笑话她,就见郑嬷嬷疾步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传阿芙的轿撵,让朱公公去准备。”萧扬欢淡淡吩咐道,“重锦伺候县主更衣梳洗,我要带她出门一趟。”
随即,萧扬欢也换了一身素色细布衣衫,发上用了一两枚银制首饰固定。萧扶欢也做同样打扮,姐妹二人便出了门。
萧扶欢一路紧紧拉着萧扬欢的手,时不时仰头见萧扬欢沉着冷静,宫人对她十分恭敬。她也学着紧抿嘴,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认真。
一路而来,路上鲜少有宫人出没,萧扬欢牵着萧扶欢的手,缓缓跨进了殿中,然后身后一声浅薄的声音之后,殿内阴暗不少。
“孩儿带着阿芙给皇祖父请安。”萧扬欢在适应了殿内之后,看准一个角落里有人影,便行礼问安。
昌隆帝自角落中走出来,先看了看姐妹二人,然后才道,“将庆宁带来,看来是知道朕传你来是所为何事?”
萧扬欢颔首,“昨日下午淑妃娘娘来承欢宫探望阿芙的时候,淑真殿的消息便传来。孩儿虽然无心内廷之事,但阿芙既然牵扯其中,不得不多留心一些。”
昌隆帝闻声后,良久才道,“你倒是坦白!”
萧扬欢沉声道,“孩儿以为,在皇祖父跟前,没有什么不能说!若是真有不能言在口的事情,孩儿也没那个本事和胆子去做!”
昌隆帝斜睨了萧扬欢一眼,然后对外道,“福全上茶!”
“孩儿进殿之前,请福全公公去承欢宫带一人过来,这会儿只怕没回,皇祖父传旁人吧!”萧扬欢抬头仰视昌隆帝,不卑不亢。
“孩儿认为此事太过惊心,阿芙年纪小,未必说的明白,便请公公跑一趟把与阿芙一同出门的小丫头也带过来。”
昌隆帝沉吟半晌后才正色道,“你倒是不像你的父母!”
萧扬欢低头对不知所谓、一脸懵懂的萧扶欢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孩儿大概像祖父母吧!终归是萧家的女儿,皇祖母说,女儿家本分重要,但多个心眼也没错!”
“狡辩!”昌隆帝眼中带笑,随手一指,“坐吧!也就只有朕纵容你的性子!”
萧扬欢这才弯了嘴角,带着笑意,“所以孩儿只在您跟前放肆!”
萧扶欢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扬欢身边,直到萧扬欢坐下后,拉着她的手说道,“昨日姐姐告诉你,没有姐姐的吩咐,谁人都不可以说的事情,你可以告诉皇祖父。从你出宫前说,直到你回宫!”
萧扶欢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威严十分的昌隆帝,有些瑟缩,“一定么?”
萧扬欢虽然带着笑,但眼神坚定的点点头,“慢慢说,你若是说的完整,皇祖父会赏你好吃的。”
萧扶欢又看向昌隆帝,后者微微颔首。
而淑真殿中却是一派繁忙姿态,皇后娘娘老神在在的坐在正殿主位上,闭目养神,淑妃坐在下手,偶尔低声吩咐来往的宫人,德妃看似百无聊赖实在时刻关注着内室的动静,贤妃坐在淑妃下手,时不时指点一两句。
唯一真心担心张顺仪母子的宋贵嫔时不时查人进去看望,听得宫人报来的消息,时而面色松快,时而紧张,时而惊惧。
一声呼痛声,透过帘子,传到了正殿。李皇后从假寐中醒来,转头看了看内室,“多久了?”
身后伺候的崔嬷嬷微不可为的动了动身子道,“昨儿下午就发动,到这会儿已经八个时辰了。”
底下的杨淑妃将问话的宫人喝退,身子往前倾了几分,温声问道,“娘娘,嬷嬷来恢复说才开了三指,看样子是有的熬。不如到偏殿歇一歇,您身子本就才好。”
李皇后正欲答话,宋贵嫔就进来了。
“妾早就吩咐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还有淑妃娘娘也去歇一歇吧,有了消息,妾让人传过去。”
李皇后垂眸醒了想,不出意外,这个孩子大概是昌隆帝最后的一个孩子。若是留下嬷嬷守着消息,却是不合适,杨淑妃的建议很中肯。
而且,李皇后看了貌似恭敬的德妃一眼,“德妃随本宫去偏殿,贤妃,八皇子还小,你且回去照顾他。”
德妃一愣。
张贤妃已经起身带着丫头嬷嬷离开了。
李皇后抬手,“走吧!”
德妃饮恨,少不得要做出恭顺姿态,跟在李皇后身边去了偏殿。
几位主子一走,正殿中人少大半,立刻便空旷不少。
杨淑妃虚虚叹了口气,端了茶浅酌一口,“你也坐会儿,里头伺候的嬷嬷和太医都是皇上皇后亲自指的,不会出事!”
宋贵嫔想了想,坐在了杨淑妃身边,“娘娘,妾心里担心。”
“不妨事!”杨淑妃打断了宋贵嫔的话头,“虽然皇嗣早产,如今不过七个多月,但是看脉象一直都好。都是你照顾的好的缘故,何况是她自己不听劝,非要出门,这才出事。”
宋贵嫔心有戚戚,面带哀容,“虽然皇上皇后没有怪罪,但妾心里不安,究竟这胎是交代妾手上出事的。”
杨淑妃淡淡道,“若真要算,你为何出门,因为娘娘有请,怪娘娘么?本宫掌管内廷诸事,张顺仪的事情也算要事,她出事,怪本宫么?”
“自然是不怪皇后娘娘和您的!”宋贵嫔连声道,心里的不安也少了许多。
“那便是了,自己上赶着的事情,不能怪别人!”杨淑妃轻声说着,眼神落在了那随风而起的绣百子千孙门帘上。
杨淑妃思绪远渡,不知道这会儿启元殿中是这种情形。
东间里,昌隆帝听完了萧扶欢磕磕绊绊的叙述,沉默许久。
小姑娘以为他觉着自己说的不好,又惦记着往日里母嫔的教导,不能失仪,只能憋着嘴,但是眼泪在眼眶中却要包不住了。
昌隆帝在萧扬欢轻微的咳嗽声中,回神来,才抬眼就看到了小姑娘饱含委屈的眼神,压了压心里的情绪,扬声吩咐道,“赵权,将县主带出去用点心。”
萧扶欢看向萧扬欢,后者含笑点头,她才露出笑容跟着躬身进来的赵全走了出去。
昌隆帝十分怅然,“你这样大的时候,可不想她要哭鼻子。胆子十分大,但凡受了丁点委屈,总要寻朕告状。有一回,扯着朕的袍子哭号,非要让朕训了你父亲不可。疑问,原来是你父亲罚你写大字,你捣乱不肯,挨了一句重话。”
说罢,又看向沉静的萧扬欢道,“如今,你已经不会同朕告状了!”
萧扬欢扯了扯嘴角,“孩儿告状的,只是不会再扯着您的袍子哀嚎了!何况,孩儿告状与否,孩儿的委屈,皇祖父心里比谁都清楚!”
昌隆帝摆摆手,“听说承欢宫在抄经书,静静心也好,你且回去吧!”
萧扬欢起身告退,临走前顿了顿,“那个叫小玉的丫头,原是阿芙的大宫女,因着一直护着她,阿芙对她有几分依赖,皇祖父若是准许,您问完了,将她送回给阿芙吧。”
昌隆帝有些意外,更有几分慎重,“不过是个丫头,庆宁身边的人,让郑嬷嬷去内廷挑,便是朕的意思!”
萧扬欢想要再开口,见昌隆帝不容置疑的神色,到底是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带着萧扶欢出了启元殿,就见小内侍领着永昌候贺清愉往这边来。
“见过汝安公主殿下,见过庆宁公主殿下!”内侍见姐妹二人站着不走,便躬身问礼。
萧扬欢点点头,看向身后人,“贺表叔是来见皇祖父的?正好这会儿没人。”
永昌候贺清愉微微点头,满面春风的和煦笑容,不似平常的风流做派,倒是端正许多,“是,昨日皇上交代了事情,今日便来回话,晚些时候要见一见姨母。”
萧扬欢垂眸笑了笑,“那侯爷快去吧,只是淑妃娘娘怕是不得空见你。淑真殿的张顺仪临产,这会儿连皇祖母只怕都在。”
永昌候面色一顿,瞬时收敛笑容,多了几分清冷姿态,抬手行礼,“多谢公主提点,臣告退。”
余光见他步伐稳健,应当是个练家子出身。能上战场的,岂非没有点本事!萧扬欢自嘲一笑,便哄着萧扶欢上了轿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