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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立在门口徘徊不定,随行御医在屋中忙碌的急救,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又揪紧了几分。此刻,门口守卫严严实实,再动手已是无望。
随行御医细细地诊断,包扎过伤口,走出门口,颇为疲惫。
云清一双眸子焦急地看着御医,手中紧紧地绞着手帕,一把拽过他问,“御医,父皇病情怎样?可有好转?”
随行御医如释重负的淡然一笑,似自言自语般摇头轻叹:“抢救及时,总算暂时保住一条命,但匕首上不仅涂了软筋散,还淬有剧毒,一种连我都没见过的毒药。三天,如果三天还找不到解药,恐怕回天乏术。”
听到他的话,云清揪紧的心松缓了些,心中荡起一丝欣喜,嘴边露出一个笑容,“有劳御医多上心。”话虽如此,她心中已是笑开了花,那匕首所淬之毒是她从陆英那儿偷来的,寒医炼制的毒药江湖上能解之人少之又少。
这一切落在了刘总管的眼里,就变成了居心不良。不悦她的云淡风轻,刘总管狐疑的望着她,难掩外露的情绪,灼灼逼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质疑的问,“听到皇上的病情危机,公主似乎安心了许多?”
云清一顿,立刻洞悉了他言语间的疑虑,迎向他审视的眼神,神情间毫不怯弱,不卑不亢的说解释道,“父皇贵为九五之尊,鸿福齐天又有御医悉心照拂,想必不久,父皇便能安然无恙。刘总管也不必如此忧心。”
随行御医清冷的声音略带着些许低沉,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关键是找到解药,刘总管不妨从这具尸体上着手,看看能不能探得什么线索?”
刘总管看着无心师太渐变渐冷的尸体,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他皱了皱眉,恨不得将地下的尸体碎尸万段,却又不得不顾及云清此刻所扮演的公主身份,给自己留一份余地。于是,他不情愿的吩咐下人,“先把这尸体收好,等皇上醒来发落!
云清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精光,明白此刻的自己无法和他们相抗拒,只能听天由命,伺机而动,找机会重新行刺皇上,于是乖顺的应了声,“谢刘总管手下留情!今日之事,孝昌不甚感激,没齿难忘!今日之事,孝昌难辞其咎。为赎罪,孝昌愿不眠不休侍奉在父皇身边,直至父皇苏醒为止。”不杀死仇人,她难以平愤。
“公主身娇体贵,万万使不得!还请不要为难奴才,如今皇上盛宠公主,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日皇上醒来势必拔了老奴这层皮。这里有老奴侍奉,公主尽可放心。”刘总管脸上神情一派肃穆,四两拨千斤婉言拒绝。
“这个老狐狸,就知道你会提防我!”云清听到这个,面色没什么变化,嘴角却是扯出一丝苦笑,“那有劳刘总管了。”
“照顾皇上是杂家应尽之事,公主放心好了。”刘总管心系皇上,准备拂袖而去,却被呆若木鸡的刘伊娉揽住。
刘伊娉用娇滴滴略带抽泣的声音说,“刘总管,伊娉愿留在君侧侍疾,不知可不可以?
“皇上需要清静,若是影响皇上恢复,这个罪责你我都担当不了。以后小姐侍奉皇上的日子还长着呢,刘小姐若是有心,不妨到佛堂念经为皇上祈福。”刘总管三言两语搞定做作想要趁机上位的刘伊娉,一半威慑,一半施恩,让她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刘伊娉不甚高兴,大好机会在眼前就这么溜走,让她如何能甘心?奈何皇上虽然对她赞誉有加,至今仍未给她任何位份,只得听从安排。
刘总管走到门口,停下,回头说,“皇上被行刺之事,未免发生动乱,不宜张扬。目前寿王已经封锁武府,派来各路高手严加保护,没有寿王的批准任何人一律不许出入,否则格杀勿论。所以为了公主和刘小姐的安全,这几日就留在府中歇息吧。皇上修养期间,任何人不得无故探视、打扰。”
他的目的,云清了然于心,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是为了她的安全,恐怕是为了便于暗中监视吧。这大半是冲着她来的。无心师太是她带进来的,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首当其冲,难逃其咎。若不是想亲眼瞧着仇人闭上眼,她早可以趁乱逃走了,现在恐怕是不好脱身了。
刚刚还一片喧嚣的庭院,如今已是寂寥无语。高屋建瓴的院落,变成一座固若金汤的牢笼。静悄悄的,唯有桂花依旧散着香味,飘向远方……
爬了许久,大概上去了一半,青苔很滑,一双手必须很用力的抓住石头,才能支撑着往上爬。因此,手指甲几乎全断了,有些扎进肉里生疼,黑漆漆的一片裹在指头,茯苓只觉得腿脚几乎全没了感觉、没了力气。有些头昏眼花,也只好,在一处稍微平坦的缝隙处停了下来。她倚在石头上,拍着心口,让气顺些过来。爬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稍作休息,疼痛排山倒海袭来。
“娘,你千万不要出事。”茯苓在心中暗暗祈祷,不管娘亲对她是真情也好,假意利用也罢,她都不在乎,此刻,她只希望她好好的。千年之后的父母已没机会侍奉,她再不想体会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想到这里,她眼睛里重新染上坚定之光。看着远方的隐隐青山,凝起全身力气,蹒跚着向上爬去,石头上雨水冰凉刺骨,她浑身全湿了,风吹过来,刺骨的凉意席卷全身,可她浑然不觉。
直至天鱼肚白,她才爬了上去。凛冽的风中,她的额头沁出一滴滴汗珠,迎风而立,尼姑庵静悄悄的,恍若无人。她脚步凌乱,快步进入无心师太的卧室、佛堂,都空无一人。颓然坐在地上,心中一阵阵慌乱袭来。
你真的杀了她吗?她轻声问,问风,问山,问自己。
谷天祈自从尼姑庵回来便立在窗户前出神,天渐亮了依然没有丝毫睡意。陆英拎着一坛酒子进屋,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轻声叹气,“主子,心里不痛快就喝些酒水吧。”
“陆英,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不必背负血海深仇,可以过简单真诚的生活。都说借酒浇愁,这酒若真能解愁该多好!”谷天祈开封酒坛子,悠悠的说,“恨意太深,爱意亦太深,只能纠缠。”
“主子博闻多识,应该还记得庄子在秋水篇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独脚的夔羡慕多脚的蚿,多脚的蚿羡慕无脚的蛇,无脚的蛇羡慕无形的风,无形的风羡慕明察外物的眼睛,明察外物的眼睛羡慕内在的心灵。主子不必羡慕别人,所有人和事都不完美,你虽然身负血海深沉,以报仇为信念执着的活着,而我的父母双亲死于战乱饥荒,若我要报仇该去找谁,又如何得报?如果你真的报了仇,杀了皇上,天下大乱,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因战乱而亡?他们又该找谁去报仇?是时候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了,毕竟人生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陆英劝道。
“皇上杀不得,有一个人因为茯苓我却能杀也未杀。我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九泉之下也无脸见爹娘、还有楠叔。”谷天祈脸色青白,嘴唇微微颤动,低语道。
“如果对皇上的仇恨你都能放下,何况是别人?”陆英摇头,脸上表情转为严肃,“太多时候,事情都做不到两全其美,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勉强了自己十多年,主子还不够吗?今日你既然问我意见,就容我多说几句。忠义侯的赐封,主子大可以回绝皇上,就说闲散惯了,不愿入朝为官。茯苓这个时候被封公主,正是多事之秋,她这公主怕也会当得不怎么太平。而你与皇上毕竟有血海深仇,皇上今日能赦免谷府,对你加封进爵,他日也能随意找个借口拉你下马,重新治罪。太平盛世,男子想谋取功名利禄,女子争那万千之宠。可千百年来,宫廷之争,朝堂之争哪个人到最后有还下场?有哪个王朝能长盛不衰,哪个女子能恃宠一生?君威难测,功名利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快意江湖无乱世之纷争,名利之烦恼。我们没必要这个时候趟浑水,快意江湖多好。
此言一出,谷天祈眉头大皱,“纵使我放弃报仇,皇上骤然之间认下茯苓,目的尚不明确,这样走了,让我如何安得下心?”
“你在就能保护得了她?话说回来,你愿意保护她,就应该承担起后果。当年你爹娘誓死保护茯苓,才导致谷府灭亡,如果你非要走同一条路,将来可能发生的那些惨事应该算在谁的身上?是怪你的一意孤行,还是怪别人的残忍?”从谷天祈深邃的眼睛里几乎没透露出任何情绪,可是陆英却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波涛汹涌,追问,“长痛撕心,短痛切肤。长痛还是短痛,主子心中可有抉择?”
“我不知道。”谷天祈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住了。不报仇是短痛,报仇是长痛,究竟他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