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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片片枫叶飘落下来,打在她脸上生冷,一阵风吹来,茯苓清爽了些,收起悲伤,抬起头看向谷天祈,严肃的问,“不管我如何做你都不会救他,对不对?”
“对,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改变主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谷天祈狠狠的瞪着她,眼眸中似有火在烧。
“自暖杯!”武明德突然插话,见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身上,清了清嗓子,一语中的,“当初茯苓答应同我联姻,就是因为自暖杯在我手上。如果你同意医治皇上,我愿意奉上自暖杯。”
“真难为你对我还曾有过这份心。”谷天祈朝着茯苓一瞥,浮出一丝悲凉的笑容。茯苓也在偷偷窥视他的脸色,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还请寒医看在茯苓对你的一片真心,和价值连城的自暖杯的份上,高抬贵手暂时放弃仇恨,医治皇上,救国于难!”武明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似深明大义,其实他是有私心的。他日皇上苏醒,论功行赏时,他便有机会得到一官半职,失去区区一个只是摆设的自暖杯太合算不过了。
怪不得都说商人无情,因为只有商人,还能在紧要关头,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我没有那么伟大,谁做君主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天下大乱,我依然可以独善其身,在我的寒衣岛上逍遥生活。我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报仇,大仇得报,我还会在乎生死?自暖杯自然对我而言一文不值了,我为什么要救他?”谷天祈轻描淡写地推个一干二净。
“那……那好吧,武公子,我们不必强人所难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孰料是一场空,茯苓眼神黯淡了下来,低低地说着,满腹的茫然和委屈,她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哽咽之声,“请你把我娘的遗物那柄匕首还给我。”
谷天祈默默听着若有若无的低泣,不疑有他,随即将淬毒匕首扔到她面前。
她捡起匕首,擦拭了好几遍,泪水汹涌而下,滴滴抵在冰冷的兵器上。经过一番权衡,她最终下了决定。她要赌,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赌他不会如此绝情?她不清楚如今有多大的机会能赌赢,可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恩怨纠缠如浮云般在她眼前掠过,事已至此,已由不得她后悔了。命运让他们相遇,却未曾告诉他们,他们最终会互相算计,结局最终是从此萧郎是路人。将来若怪,只能怪上天不作美,没有让他们在最好的时机遇见。对的人,却不是对的时机。
她不知道会不会赌赢,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不管他相信,还是不相信,她想再告诉他一次,不是她逼死的云清,“我没有逼死云清。”
谷天祈目光灼灼,继而冷笑,“你何时变得如此虚伪、心机深沉,欺骗我就能让我帮你救他吗?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云清故意自戕设计你?真可笑,云清她肚子里孕育着孩子,如果不是你以我的命相要挟,她怎能自戕?”
“镂金发簪是她送给我的,凭什么你觉得在镂金发簪中动手脚的人一定是我,就不可能是她吗?”茯苓用沙哑的声音无奈的分析。
“茯苓,云清已被你逼死了,你还这样诋毁她的名声,不觉得羞愧吗?当日,你大婚将至,她当你是好姐妹,特意拉我上街买礼物送你,她临死之前还让主子不要怪你。你不念旧情,逼死了她,现在竟然这么污蔑她?”没等谷天祈发话,陆英已经厉声反驳道。
茯苓把玩匕首的动作愈来愈缓慢,再没有任何辩驳,没人知道此刻她心里想些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玩弄了所有人。
看得谷天祈几乎要发飙时,她却一改缓慢动作,麻利的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左胸。顿时,左肩上的血迹晕开,像一朵很美的红莲。她轻咬着下唇忍住疼痛,但却遏抑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颗颗晶莹剔透如珍珠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打在了谷天祈的心尖上,激起圈圈涟漪。
谷天祈鬼魅的凑近她,嘴角忽地勾起一个极端诡异的笑容,右手猛然一扬,封住了她的周身穴道,血顿时止住了。毫不疼惜的手劲痛的茯苓连连咳嗽,泪水隐隐挂上眼睑。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交出解毒药方吗?”谷天祈狠狠攫住她的下巴,一脸阴骘的说,“不要仗着你体内残留着解毒丹的功效,便能百毒不侵。红阎王之毒,除了我的秘制解药,江湖上无人能解。”
“你说的对,我是在逼你,可我除了这个办法再没其它的办法了。虽然是我逼你,决定权依然在你手上,不是吗?”茯苓拧紧的眉头渐渐松散,露出一抹笑脸,眼眶有些湿润,“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怪你。”
愤怒总比无动于衷要好,愤怒表示至少他对自己还有些感情在,茯苓心里这样想。
“可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谷天祈眉头一皱,手向下一滑,加重了些力道掐住了她的脖子,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放开了手,阴冷地道,“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他中毒比你早,毒性肯定比你强很多,发作的自然也比你快得多。即使我要救你,大可等到他见阎王之后。”
“是吗?他一定会比我早毒发吗?”茯苓被他掐的透不过起来,干咳了两声,待气息缓过来些,冲着他凄惨的一笑,“御医说过,补药对红阎王有诱导作用,可以加速毒性的扩散。”
“你不会这么做的!”嘴上虽然这么说,谷天祈心里却信了十分,愤恨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他知道以茯苓的性子,鱼死网破的事情她真有可能会做的。
茯苓却嘴角一扬,笑得灿烂起来,“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以身试毒,以他对她的不舍逼迫他为她解毒,从而得到药方救治唐玄宗。他爱的人如此曲折迂回的算计着他,谷天祈愤怒疯涨,眼中满是被算计后凛冽寒意,心又一次痛了起来。他恨自己为什么到来这个时候,还无法对她展露出绝情,还无法摒弃心中对她的爱意。无心师太死了,皇帝也要死了,如果连她死也了,那谷府灭门之仇,云清和孩子的仇也一起得报了。他应该很开心,应该很欣慰才对,可为何他的心中尽是火烧火燎的疼痛?
爱这种东西,是人的软肋,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卑微。不值得,他的情、他的爱,竟换来她如此无情自私的对待!囤积在心底的爱慕之情,渐渐随着她的无情逼迫,而逐渐的发酵成深沉的怨恨,谷天祈再难以遏抑满腔的愤怒与痛苦,泄恨般的幸灾乐祸说,“我确实做不到任你死在我面前。可这不代表你赌赢了,因为红阎王的解药我尚未炼制好。”
“什么意思?”茯苓不禁错愕得倒抽一口气,表情瞬息万变,先是惊愕,再是凝重,继而茫然。难道上天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吗?
“天意!”谷天祈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再次睁开时消失不见,眼中的杀意褪减了许多,语气中的怨恨、愤怒和不甘终慢慢沉寂下去,苦笑着解释道,“红阎王虽然是我炼制出来的,却是我爹想出来的配方,我当年身中生不如死的剧毒,翻遍万千医书,才在爹的手札上看到了这种毒。对于中毒之人来说,它解毒良药,因为它能降解很对毒药的毒性。对于寻常人来说,它是绝命剧毒,补药尤其能催发它的毒性,发作起来也更快、更凶猛。我用它来解身上生不如死之毒,虽然效果不是特明显,却也减轻了我体内的剧毒,得益于它我才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几年前,我曾尝试过一次配制解药,后来因为别的事情就搁置了。”
茯苓一抬头看到他凝重的表情,不由一愣,半跪的顿时失去重心,身体前倾,不确定的问,“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现在才想起怕死,会不会有些晚了?”谷天祈嘲讽的语气调侃,“你能逼迫和威胁的只有我!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或许你才会真正明白我对你的好。”
宁愿委屈自己、负疚自责一辈子来成全她,他知道她心存感激,却始终不能真正体会得到他对她多纵容、用情有多深。
“我……”茯苓晓得他终是意难平,诚心的恳求道,“求你!”
来不及表达的爱意,付诸于流水吧;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都是童话里美好的故事,用来麻痹世人的。
王母在牛郎和织女之间用玉簪划下了一道银河,尚有无数喜鹊搭筑鹊桥相会。他们之间的阻隔呢,是由谁划出来的呢?
谷天祈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因为压抑有些沙哑,听起来只觉得悲凉和绝望。茯苓知道,他妥协了,因她而彻底妥协,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他立在她面前,浑身都散发着冰冷孤绝的气息,近在咫尺,竟似两个世界那般遥远……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她已预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