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多事之秋(二)
当他们将晚饭扫荡的差不多时,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出现。
钟仪歪头问阿礼:“爹爹今天怎么了,我觉得今天不怎么对劲。”
钟礼第一次觉得钟仪有了一点点的敏感:“哪里不对劲?”
钟仪想了想:“韩王爷没来。”
钟礼眯起了他的眼睛,他的双眼随着成长渐渐显出眼型,变得越来越深邃,此时那双狭长的眼眸里面似乎藏匿着什么情绪。
阿礼放下筷子:“为什么这么说?”
钟仪听了,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也将筷子放下,脸上的神情显得很自然:“因为我们家有事的时候韩王爷一般都来,今天晚上是你考试结束,照常理,韩王爷应该要来的。”
看来韩懿真的成了他们家的常客了。
钟礼抿紧了嘴唇。
钟仪看了看钟礼突然沉下来的神情,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了?”
钟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笑声传来。
钟仪和钟礼同时回头,竟然发现韩王爷和他的侍从就站在离这里不远的凤尾竹旁。
他们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向韩懿行礼。
韩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他勾唇一笑,负手而立,问道:“怎么不见你们父亲和母亲。”
阿礼回答道:“爹今日身体不适,方才娘扶他进屋休息了。”
“哦?”韩懿脸上的表情微微波动,语气不落痕迹地有几分不寻常的味道:“兴许是着凉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钟礼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爹爹一向体弱。”
你倒是知晓的清楚。
钟礼在心底冷笑,抬眼看着韩懿道:“韩王爷有何贵干?”
韩王爷挑眉:“自然是要见他。”
说完便信步向钟函的屋子方向走去。
钟礼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道:“韩王爷留步,爹晚饭都没用,可能已经歇息了。”
韩懿驻足,回头审视着他。
正说着,门打开了,只见燕惠顺手将门合上,从容地走了出来,她见了韩懿,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神色:“韩王爷您来了?可是函他今天疲惫,先睡了……”
韩懿背对着钟礼和钟仪两个小辈,直接用着犀利的眼神俯视着燕惠。
燕惠神色微动,手指绞了一下绢帕,但是依旧未吐出半个字。
韩懿冷哼一声,他不再看燕惠,回头道:“李斐,把东西放到桌上。”
那个一直站着的冷面侍从便从怀里掏出圆筒状的金色礼品盒放到了桌上。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了这个金色木筒上。
韩懿转身,向门外走去,语气冰冷:“这个记得交给钟函,本王便走了。”
他们低头:“恭送王爷。”
待那抹高挑的玄黑身影离开,院子里的压抑气氛才慢慢散去。
钟小仪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很古怪,非常,极其的古怪。
但是......他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燕惠让钟礼和钟仪回房,钟仪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礼拉着走了:“我去练剑,你过来看着,学个几招。”
钟仪撇嘴回道:“你剑的速度那么快,我哪里看的清啊……”
钟礼嗤笑:“还不是你笨。”
钟小仪炸毛:“娘亲!阿礼又说我笨!”
......
燕惠站在圆桌旁,笑盈盈看着他们离去。
此时突然觉得有什么动静,燕惠美目一凝,发现花田从桌下慢慢慢慢地钻了出来,一副餍足的模样。
燕惠蹲下,温柔地摸摸花田的毛:“真是幸福的猫儿啊。”
花田回端庄秀美的夫人一个哈欠。
燕惠笑吟吟地摸了它几下,便站起身来,
此时院子里无人,燕惠用纤细的手打开了厚厚的礼盒。
里面安然躺着一支上好的玉制成的毛笔。
她拿起来细细端详,发现闪着莹润光泽的笔杆上,刻着“莫玉阁”三个字。
看来,是那次韩王爷邀函挑选的。
除了毛笔之外,她还看见礼盒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张字条,她颦起秀眉,凝神注视了好久,却没有将字条打开看。
她发了一会儿呆,才将玉毛笔装好,抬步向钟函的屋子走去。
燕惠轻轻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
房内的光线不怎么明亮,却有着暖暖的温馨。
屋子里萦绕着好闻的檀木香气,淡淡的,优雅安然。
卧在床上的男子背朝外侧,身上盖着薄被。
他听见声响,起身,抬眸看向燕惠。
燕惠朝他微笑。
钟函道:“惠儿……”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拍拍床边,“坐……”
燕惠依言坐下,心里叹息。
她道:“函,韩懿他,刚才来了。”
钟函听见了,背靠着床柱,垂目不语。
燕惠把自己捏的生紧的金色木筒递给钟函,“他……送来了这个,你看看。”
钟函看了看木筒,并不出手去接。
他垂目的模样非常好看,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形状极好的唇。
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当初心仪不已,不顾家族反对而婚配的男子。
现在,她和函已经相遇十五年,有了孩子,可是,她还是不安心——只要那个表情冷傲,家世显赫的韩王爷出现在他的身边,她就察觉到一种危机感。
燕惠总是敏感的对待韩王爷送给他们一家的东西,无论是小仪,或者是阿礼的。
就如现在,她知道,就算函没有接,也并不代表着什么。
她轻轻悄悄地将木筒放在钟函枕边。
钟函的目光无意识般地追逐着木筒。
燕惠的秀眉微微颦起:“不用些粥吗?我现在就去煮。”
钟函摇摇头,伸出手,将燕惠的双手包覆起来:“惠儿,今日,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燕惠笑得温婉,眼睛明亮温柔,“王贺要走了,对不对?”
钟函苦笑着点点头。
燕惠看着他温润的双目,柔声道:“函,等小仪去了锦和城,我们也搬过去好不好?”
钟函微微疑惑:“搬去锦和城?”
燕惠点头,笑道:“那儿,不是琴师向往的地方吗?小仪在那儿也会有更好的发展,至于阿礼,对他而言,有我们在就够了。”
钟函刮了一下她鼻子,温和地笑了:“依你的。”
燕惠有些羞涩摸摸鼻子,低下头,依偎在钟函的怀里。
钟函闭着眼,轻轻环住了他的妻子,她的乌黑发丝散着淡淡的香气,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安稳的。
今天是文试结束的夜晚——注定着钟府今晚不平静。
钟仪看着阿礼在庭院里肆意地挥舞着雪亮的剑,在一阵萧瑟的风中紧了紧衣襟。
“阿礼——”
阿礼并未回头,依旧在竹叶片片落下的夜里快速地旋转。
钟仪有些恍惚地发觉:阿礼的剑势似乎越来越凌厉了。
秋天的夜晚凉气逼人,钟仪不由跺了跺脚。
谁知这一跺脚,就把麻烦跺出来了……
花田叮叮当当地从琴房里面溜了出来,它将四肢协调的十分到位,实实在在地走出了“猫步”的感觉。
花田蹭了蹭钟仪的小腿:“喵——”
钟仪正哆嗦着冷,看见毛茸茸软乎乎的花田便一把捞进了怀里。
“嗯?”
钟仪发现花田脖颈上系着的亮红色铃铛。
他托起做工精良的小铃铛,小铃铛在朦朦胧胧灯火下反射着亮眼的光。
钟仪疑惑道:“这是从哪来的?阿礼给你的?”
正在练剑的阿礼赏了花田一个眼神。
花田抬起头,无辜的圆亮猫眼对着钟仪。
四目相对——花田低下圆鼓鼓的脑袋,耳朵一颤一颤的。
练完剑的钟礼直接一捏它的耳朵。
花田一抖,抬着头气呼呼地抖动胡须。
它跳下钟仪的怀抱,结果半空中又被阿礼抱住。
花田欲哭无泪:“喵嗷……”
“来历不明的小铃铛,嗯哼?还想继续系着?”阿礼眯着眼睛看花田。
就在花田和阿礼展开“斗争”时,钟仪依旧仔细打量着小铃铛,结果就有了惊天发现:在铃铛的开口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字:“白”。
钟仪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张嫣然如花的娇俏笑颜。
是她吗?
钟仪愣愣地拿着铃铛发呆。
阿礼有些疑惑地挑眉,随后目光一向敏锐的他发现了铃铛上的不对劲。
阿礼把花田抱紧了,将铃铛夺入手中:“给我看看。”
钟仪忐忑:“呃……”
钟仪在一边不安地打量着阿礼的神色。
果然,阿礼在看到那个高调的“白”字后,面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放下猫,的眼神锐利:“白?白家的人?白妗语?”
钟仪挠挠头发:“呃,可能,呃……”
阿礼冷笑:“才说不熟,现在连你的猫上都系着白家的铃铛。”
花田在阿礼脚边蹭蹭。
钟仪拉拉衣角:“我真是不知道,”钟仪用脚尖指向花田,“那个,你可以问花田,它肯定知道。”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花田身上,花田瞪大了圆眼睛:“喵——”
阿礼不语,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下铃铛,塞入袖中。
他眼眸黑亮,笑的坦然:“这个,便交由我来保管。”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花田和钟仪面面相觑:这是,被没收的意思吗?
一人一猫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