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归家
安都,钟府。
“娘亲,我回來了。”
燕惠坐在院落里收拾着些干货,听到声音,惊讶地抬头。
一个背着包裹的年青人对她微笑着。
“小仪!”燕惠连忙站了起來,满脸的惊喜,“怎么长这么高了。”
钟仪将行李放在了桌子上,挠挠头:“有吗?”
燕惠点头:“长高了不少,过來过來,娘亲來看看。”
钟仪任由着燕惠将他拉到桃花树下,树上依旧残留着刻痕,由矮到高的痕迹,似乎见证了一个人的成长。
钟仪伸出手,抚摸着那些有些模糊的刻痕,树皮粗糙的久违触感让他恍然觉得像是做了一个好大的梦。
记得年少时候,他如愿考上了云英书院,爹爹将桐木琴作为奖励之物送给他,那时候这棵桃花树还未凋零了花瓣,是盛开的样子,粉红色的夹杂着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花香甜蜜醉人,夜色温柔缱绻,阿礼抱着花田同娘亲爹爹一起,站在树下微笑的看着他。
一曲《今宵》传遍邻家街坊,指尖微微地抚摸着琴弦,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仿佛还在心中。
“小仪?小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钟仪抬头,燕惠正笑着推着自己:“站过去啊,让阿蓉给你量量。”
原來走神走了不短的时间,阿蓉不知道什么时候來了,笑吟吟的说:“小少爷,站到老位置吧。”
钟仪微微笑了,乖乖地站在桃花树下,阿蓉拿着小刀片,踮起脚來,尔后笑了:“不行,够不著了。”
钟仪微微讶异:“我有那么高了?”
燕惠掩唇而笑。
“在做什么?”一道清和的声音传來。
三人回眸,发现钟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花拱门旁。
燕惠道:“看了小仪长高了不少,正打算给他量一量呢。”
钟函了然,看着钟仪笑道:“让爹爹來。”
钟仪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沒有做声。
阿蓉将小刀片递给钟函,钟函摸到钟仪头顶处的位置,在桃树粗糙的树皮上刻了一道痕迹:“好了。”
钟仪让开,钟函用刀片细细地刻字,似乎是很熟稔的模样。
钟仪道:“爹爹刻字得很不错。”
钟函一边刻字一边随口回答道:“最近都在学刻字,这些刀片拿捏惯了。”
燕惠慢慢收敛了笑容。
阿蓉低下了眼眸。
钟仪看着背着身子刻上日期的钟函,有些疑惑:“学刻字?爹爹最近的新喜好?”
钟函正要回答:“不是,是……”背影一僵,顿住了:“……是的,最近清闲,也沒什么事情做。”
尔后像是掩饰一般,放下了小刀片,回头笑了:“先不说这个了,过会儿先去见见白家的四小姐,她似乎有事情找你。”
钟仪看向燕惠,燕惠道:“是啊,前几日碰见了她的丫鬟,说是你快回來了,妗语后來就來了几趟,说是有事情要对你说。”
正说着,老刘管家來了:“老爷,有人找。”
钟函道:“好,这便來了。”
将小刀片递给了阿蓉,阿蓉接过便退下了,钟仪走到树下,看着新刻上的痕迹,旁边是钟函刻的字:“小儿二十岁秋末归來。”
钟仪的背影清瘦高挑,头发乌黑,燕惠看着自小爱在身前撒娇的儿子转眼成了清俊的男子,有些感慨。
燕惠正想说些什么,走近了,刚好听见钟仪说了一句话。
“娘亲,爹爹是在韩王爷府上做琴师吧。”
燕惠有些发怔,道:“嗯,是的,怎么说起这个來了?”
钟仪垂下了头,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沒什么。”
夜晚,坐在饭厅里用晚饭。
钟仪无意中扫了一眼地上,似乎看见了一个花色的小身影。
刹那间,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筷子“啪嗒”一下,落到了桌面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喵。。”熟悉的猫叫声,一只眼眸圆亮的小花猫正讨好地蹭着钟仪的衣角。
“……花田?”钟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抚摸它。
这只小花猫却摇摇尾巴,继续讨好地蹭着,躲开了他的手。
钟仪:“……”
仔细看了看,这只小花猫比花田漂亮了许多,毛色油亮光滑,花田最后的日子里,毛发是干枯的。
钟函和燕惠都发现了,疑惑道:“从哪儿來的小猫?”
钟仪缩回了手,面色有些冷淡:“不知道。”
他重新拾起了筷子,递给下人:“换一双來,再喂一些小鱼干给他。”
小花猫有些疑惑,抖了抖三角耳朵,歪着头看着钟仪。
钟仪也看着它,轻声道:“乖,去吃饭。”
下人想要抱它,结果被小花猫挣开了开始“喵喵喵”的大声叫了起來。
钟仪无奈,站起身來。
小花猫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來亲昵地蹭着他,钟仪蹲下,伸出手抱住了它,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仪,不吃饭了?”
“哦,我先把它喂饱了,过会儿就回來。”
小花猫一动不动地缩在他的怀里,出了饭厅们,一阵夜晚的冷风吹來。
将它放到了厨房,向下人交代了几句。
它缩到了桌子下面,转过身來,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像宝石一样,钟仪蹲下身,看见它的模样,微微笑了,低声道:“小家伙,谁放你进來的?是不是妗语?”
小花猫瞪大了猫眼。
“呵呵。”钟仪觉得它很可爱,又伸出手摸了摸,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钟仪吃早饭,发现地上多了个猫食盆,是新买來的,花瓣形状,桃红色。
燕惠笑着说:“娘亲看见那只小猫,长得可爱,想留下,小仪觉得呢?”
钟仪慢慢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钟函抱着小花猫过來了,笑吟吟地对钟仪说:“它也來吃饭了。”
钟仪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饭,钟函便出门了,大约到傍晚他才会回來。
燕惠解释道:“有时候宾客多了会忙。”
钟仪觉得有些心冷,沒有说什么,帮着燕惠收拾着桌子。
从饭厅出來,那只小花猫就跟在他身后,四只小短腿迈得很勤快,“咪咪喵喵”地叫着。
钟仪转身,将它抱了起來。
他径自去了白府。
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秋末的风吹着有些冷,钟仪觉得自己该回去加件厚外衣了。
终于,白妗语出來了,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罢,瞪了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们一眼:“下次可不饶你们。”
钟仪看着十几个护卫都低下了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必如此,先进去吧。”
白妗语笑着点头,钟仪出落的愈发清俊英朗,她十分满意,眼神掠过他怀里的小猫,笑意更深。
“什么?给我?”白妗语瞪大了美眸,“为何?”
钟仪:“……”他心想:不是你做的?
钟仪道:“就当是我送你的,可否好生养着?”
白妗语眉头挑高:“不好。”
钟仪无奈地看着白妗语:“妗语,我不打算再养猫了。”
“……为何?”
钟仪将小花猫放在地上,任由它在地上打着滚。
钟仪认真道:“我已经拥有了一段最珍贵的记忆,我不愿因为不同的对象,而重复那些过往。这只小猫,的确惹人怜爱,可是,我无法接受它。”
白妗语咬了咬嘴唇,觉得他似乎有着弦外之音,而自己,似乎有些明白。
她勉强笑道:“那么,你认为失去的花田,还会回來?”
钟仪摇头:“不会回來。”
“为什么画地为牢?”
“不是画地为牢,因为那是唯一。”
钟仪看着白妗语,道:“纵使我以后会失去更多,也不会索要不该得的。”
白妗语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微笑道:“可以说明白些吗?我有些,听不明白。”
钟仪看着凉亭上枯萎的爬山虎,道:“妗语,我曾经不明白一些事情,如今,似乎想明白了。”
他转头,眸色渐深,看着愈发美貌动人的白妗语,艰涩开口道:“妗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愉快,然而,心中总是有一处隐隐作痛,或许,只有我來日将痛处抹平之后,才可以无忧无虑,得意人生。”
白妗语眼中漫出水色,却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去,她道:“所以说,你此次前來,是來告别的?”
钟仪不语。
白妗语转头看了看别处,平息了呼吸,才继续道:“如若是和你失踪已久的哥哥有关,妗语倒是知道一些。”
钟仪沉默些许,道:“是和他有关。”
白妗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道:“关于你哥哥的,是一件机密的事情,我不能轻易地说出口,否则我会付出代价。”
钟仪语气急切了些:“机密?我哥哥在哪里?”
白妗语看着钟仪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说出会付出代价,所以,小仪哥哥,你若是想知道,也要付出代价。”
钟仪哽住,白妗语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他很是不习惯。
钟仪道:“什么代价?”
白妗语道:“与我成婚。”
钟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