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的装了几件衣服,赵璋提着行李箱下楼。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品茶,李媛丽乖巧的坐在老太太的旁边,挽着她的手臂撒娇,赵清渠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姑姑,我住在您隔壁好不好?”
“都快结婚了还这么孩子气,你搬进来当然是住在清渠隔壁,跟我这个老太婆凑什么热闹。”
“才不要,清渠哥隔壁是那个混小子的屋子,我才不要住那。”
“叫人把那间屋子重新装修一遍,东西全换了不就行了。”
赵璋拖着行李箱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老太太和李媛丽的心情莫约不错,意外大方的没找茬。
他走到玄关,刚换好鞋,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清渠,这么晚了还出去什么。”
赵璋转身,看见赵清渠拿着钱夹和车钥匙走下楼,面色平淡,径自停在赵璋旁边换鞋。
“清渠哥,你不是要去送他吧?他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会走丢?”
赵璋平静无波的看着小叔,见对方一副等着他准备好出门的样子,冷声道:“不用你送。”
赵清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而回头对着母亲和未婚妻平静道:“妈,李媛丽搬走时我会来送她,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跟张姨说,我先走了。”
“清渠,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
“清渠哥,你怎么能这样!”
李媛丽一瞬间哭花了脸,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就要抓住赵清渠,被对方一闪身避过,反而自己结结实实撞在了鞋柜角上,假哭顿时变成了真哭,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赵清渠冷冷的看了未婚妻一眼,又朝老太太投去一个眼神。
“妈,既然你这么喜欢自己的侄女,就多和她住一阵子,什么时候她走了,我回来。”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赵清渠玩味的吐出这三个字,微微勾起嘴角:“妈,订婚是看在您是我母亲的面子上答应的,难道这让您误以为我很好摆布?”
“结婚?”他垂眸的笑了笑,一字一句低沉的开口:“妈,您可千万别逼我,万一我又犯毛病,对谁都不好——您说是么。”
他眼神毫无波动的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母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赵璋见情况不对,拖着行李跟着跑了。
老太太捂着胸口喘了半晌,只觉得两耳嗡嗡不止,头晕脑胀,过了许久才隐隐约约听到侄女一旁饱含惊吓的哭喊。
她深吸几口气,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狠狠地摆在一旁的花瓶掼在地上。
“孽障——”
李媛丽惊慌失措的紧抓着老太太的胳膊,语无伦次:“姑姑,清渠哥是什么意思,他不准备结婚?他不想和我结婚是不是?他为什么——”
她忽然停下来,神经质的看着老太太,指尖发白:“姑姑,清渠哥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你从哪儿听来的!”
老太太心底猛地一惊,顾不得愤怒,死死地瞪着自家侄女。
这个消息她应该瞒的很好,知道的人要不就已经处理,要不就死守秘密,李媛丽怎么会知道,她不应该知道!
“我……我……”李媛丽吓得往后缩了缩,惊喘一口气:“我前些天跟哥哥吵架,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故意气我……”
李家那个不成器的继承人!
老太太怒极攻心,险些晕过去。李媛丽的哥哥是典型的二世祖,没什么本事,小道消息倒是十分灵通,她本以为那混帐小子懂得轻重,没想到还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别听你哥胡说。”老太太逐渐平静下来,抚上李媛丽的头发,见自家侄女半信半疑,眼神躲闪,心下一沉。
无论是儿子的态度,还是侄女的猜疑……这姻恐怕是联不成了。
计划了这么久,她怎么能甘心。
老太太拉着侄女慢慢坐回去,她看着侄女的双眼,满是慈爱,却让李媛丽无缘无故出了一身冷汗。
“媛丽,我若说没有,你肯定不信,对么?”
“清渠哥他真的……真的……”
“清渠他不是同性恋。”老太太斩钉截铁,忽然叹一口气:“但那些传言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知道为什么清渠忽然提拔赵璋成为助理么?”
李媛丽猛地一愣,脸色刷的白了:“难道是因为——”
“当年赵璋他妈毫无身份背景,靠的就是那点本事成为赵家夫人,没想到生下的这个儿子……”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李媛丽,却有意无意中将话题引导至自己的希望的方向。
李媛丽神情恍惚,低头喃喃自语:“我早就该知道赵璋那个灾星是个下贱的东西,怪不得刚才清渠哥执意要跟他走,怪不得……”
她声音一顿,忽然转身抓住老太太的手,带着哭腔:“姑姑帮我——”
老太太虚了虚眼,微微的笑了。
这一头,叔侄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进车库,赵璋刚掏出车钥匙,赵清渠就开着他的座驾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摇下,赵清渠透过缝隙看向他:“上来。”
见赵璋只是看着他没有动作,赵清渠不耐烦的敲敲车窗:“上车,我现在没空和你耗。”
赵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转身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劲风猛地贴着脸颊扫过,赵璋刚想转头,一只手就猛地勾住他脖子,将两侧狠狠一压。赵璋眼睛一黑,耳朵嗡的一声,当再度缓过劲,自己已经被塞到了副驾驶座里,车子平缓的驶上道路。
“赵清渠你——”赵璋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小叔的侧脸:“……去哪。”
“先去吃饭。”
话落,又静了一阵子,赵璋忽然轻笑一声,开了口。
“这就是你所谓的‘我好好当助理,其他事情你处理’?”
“你本来就想搬走。”
赵璋一窒,这次赵清渠倒是说了实话,如果李落芳真的搬回赵宅,他怎么着也要找个借口离开;和那个老太婆共处一室——徒生是非。
“别以为搬走了就没有麻烦。”赵清渠平淡的直视前方:“只有和我住一起,他们才不敢轻易动你。”
赵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放弃和未婚妻的相处来照顾我这个侄子,然后让所有人都记恨上我。”
听赵璋提起李媛丽,赵清渠的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我不会娶她。”
“跟我说做什么?”赵璋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未婚妻。”
赵清渠瞥了他一眼,冷冷的收回视线:“的确没必要。”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赵璋忽然听见赵清渠冷漠的声音。
“有些事你并不懂。”
赵璋睁开眼,小叔的侧脸轮廓被路灯镀上一层光晕,对着他的那一半隐藏在阴影中,只有那只眼睛泛着猎豹一般璀璨的光彩。
他听到赵清渠的轻叹。
“蓝田集团……我并不适合坐那个位子。”
赵璋觉得内心忽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赵清渠的那句话一如既往的淡漠清浅,但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的味道。
“你又天真又蠢,可惜没别的选择。”
赵璋一瞬间觉得刚刚产生的同情心的确很蠢很天真。
“以赵总的手段,生一个孩子继承,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赵清渠平淡无波的瞟了他一眼:“我喜欢男人。”
赵璋哑然。
他果然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赵清渠的想法,身为一个手握实权的男人,对此事竟然还有这样天真的坚持,赵璋不知道该敬佩还是嘲笑。
当然,前提是他相信赵清渠这番话。
可惜现在的赵璋不是一个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
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子悄无声息的转入小道,路灯顿时暗了许多,赵璋完全没有和赵清渠继续交流的欲望,自顾闭眼小憩。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嗡嗡作响,正当赵璋快要睡着时,车子猛地一刹,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胸口被安全带勒的生痛,还没能做出反应,安全带就“喀嚓”一声被解开,身体猛地被赵清渠圈住,往外一拉,二人同时滚出座驾。
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枪响,车窗玻璃应声而碎,细小的碎片簌簌落下,砸在赵璋脸上。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嘴巴就被后方伸来的手紧紧捂住,赵清渠半揽着他,干脆利落的将他拖进一旁的灌木丛里。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透过枝叶的缝隙,赵璋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从暗处走出,围在车旁。
“里面没人!”
“一定在附近,没跑远。”
那些人四下散开,走入树林,枪声接二连三响起,他们开始在一片漆黑中凭空扫射。
赵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赵清渠究竟惹上了什么人,竟然会去要他的命!
忽然,贴在他后背的身体一颤,赵璋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不消片刻,温热粘稠的液体浸湿薄薄的衣衫,扩散开来。
赵清渠受伤了?
刚想扭头向后看,一直紧捂着他的嘴的赵清渠忽然松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窜到已经走到他们前方两米处的人,按着他的脑袋干脆利落的一拧。
“喀”的一声轻响,那人的脖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的倒了下去。
“谁在那里!”
远处的二人听到动静立刻端枪走了过来,赵清渠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倒下那人手中的枪,两记点射瞬间给剩下的二人开了瓢!
短短几秒之中做完一切,赵清渠手中的枪猛地掉落在地,身子斜软的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赵璋爬起来,箭步奔到他面前,见赵清渠紧捂伤口面色惨白,一副无法动弹的模样。眼神一沉,立刻抿唇捡起地上的枪,对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三人又补了三下。
直到做完这一切,将枪扔在地上,赵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干得不错……”
赵清渠嘶哑的赞了一句,额头因为疼痛滚落大滴的汗珠。他在赵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坐进副驾驶室,往他手中塞了一把枪——那是从刚才某具尸体旁捡起来的。他看着手忙脚乱扯出大团纸巾试图堵住腰侧不断流血的伤口的侄子,眼底的寒意退下些许,喘着粗气报了一个地址。
“你现在该去医院。”
“去……我说的地方。”
赵璋看着面色惨白的小叔,牙一咬,道:“撑着,死了别怪我!”
说罢,他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倏然飙了出去,淹没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