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AIN，老板是成延和路宁。”
路宁？
听到这个名字，黄禄一愣，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些许疑惑。
按照他们的推测来看，成延在这边的店铺，应该鲜少会让路宁参与进来。再加上做生意这件事，向来都是分工明确，旁人也很乐意去配合这种分工明确。不同的事找不同的人，并不也会因为对方的夫妻关系进行诸多联系。就像吴海峰一样，公司的事情他夫人参与甚少，平日里提起来，也不会有人会无端说起他的夫人。就事论事，提起郑青的人可远比吴海峰都要多。
只不过黄禄的疑惑仅仅出现片刻，随即就被涌现上来的另一股无比微妙的情绪所替代。
他隐约知道林晓的意图是什么了。
黄禄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晓，心里不禁有些五味陈杂。
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甚至是主动逃避的沉重过往，竟然一直被林晓放在了心上。
“路宁？”王雅婷显然也有些疑惑，随口问了一句：“AGAIN还是夫妻店？”
曾敏摇了摇头，替林晓回答了：“不是。”
相对于王雅婷而言，作为运营的曾敏对线上店铺这些往来的人还有各种时事热点，知道得更为清楚。
“成延我知道，他的店铺名字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曾敏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之前出货的时候，货期和成延的有撞上过，跟单还来和我抱怨来着。”
成延的行事作风远比黄禄要强势得多。黄禄不管自己的货期再怎么紧张，至少也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进行适当的争抢。在处理好自己的货期的同时，也会尽力去平衡其他人。久而久之，才会留下虽然烦但从不招人讨厌的口碑。有时候碰巧遇到几个渊源颇深的，还会主动给黄禄让货期。
反观成延就不一样了，成延的强势，似乎像是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讲。
之前城南服饰有一次就是，跟单自身的疏忽和遗漏，导致有个货没能及时上机台，与此同时空位就被成延的货给顶了上去，并且分毫不让。如果换做是黄禄，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能给城南服饰这边的跟单留个机会。算不上全让，但至少也不会让他两手空空地就回去。
但碰上的是成延。理亏在城南服饰，成延来看了一眼之后转身就走，顺便还和厂长打好了招呼。那跟单后来实在是想不到法子，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公司，老老实实地找曾敏承认错误。客服连续被轰炸了两天之后，终于在超出发货时间三天的时候，成功把已经售卖出的订单给发了出去。
服装生产的时间不算长，但前期的面料辅料以及后面的备货收货周期加起来就非常长了，为了控制投入成本，电商都必须把生产时间卡得都非常紧。所以像这样排不上机台，预售时间到了也无货可发的情况并不算少见。但城南服饰从夏天开始，几乎每次赶不上货期都是因为碰上了成延。
次数一多，曾敏也不得不记下了对方的名字，主动会被动地了解到了对方的一些情况。但对方和城南服饰的平台不一样，除了货期方面的事情，曾敏也没有对对方多加关注。没想到，兜兜转转，看样子和对方打交道还是不可避免。
“成总的店铺？”曾敏看了林晓一眼，顺势在对方递过来的IPAD随手滑动了两下。视线在触及到详情页上的尺码数据时，曾敏的视线一滞，端详了片刻之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看其他的了。
从把东西递过去开始，林晓和黄禄就一直注视着对面三人的动静。曾敏移开视线之后，林晓和黄禄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信息：他们的猜测，可能还真的对了。
反观本该对自己所设计的东西更为在意和上心的楼安娜，这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从左到右三条裤子她跟着都看了个遍儿，视线最后停留在凡特斯正在售卖的那款上，似乎就陷入了沉思。
“安娜，安娜。”曾敏推了推楼安娜，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满：“楼安娜。”
楼安娜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坐在对面的赵清然一眼，随即才反应过来，看着曾敏，问道：“怎么了？”
“问问你想法呢。”曾敏把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在她面前，补了一句：“毕竟也是你自己设计的东西。”
林晓听到这话，不禁挑眉。曾敏说的时候，视线可一直停留在放在最边缘的那款上。那款，是成延在卖的。
楼安娜接过，倒是挺认真地开始对比着三个数据研究。曾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里几乎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没人比她对数据更敏感。
对于服装来说，版型在很多时候远比颜色花纹甚至是面料都要更重要，这也是即使很多服饰乍一眼看过去很不耐看甚至是挑战人的审美，但穿上身都会喜欢的最主要原因。
因此，在版型上，曾敏付出了不比设计师要少的努力。
别的运营，除了各大峰会或者课程演讲，几乎一直都抱着自己的电脑寸步不离。只有曾敏，没事儿就往服装店里扎，往工厂里或者是街边儿的灰头土脸的制版店里钻。
这次的主推款，每次改版前，不仅让专业的试衣模特挨个儿试穿，还让几乎整个客服部和运营部的女生全都来试穿了一遍。每一次所记录下来的数据，和每一次所提出的意见，都是她的心血所在。虽然楼安娜最后的成品并没有展示出她心目中的效果，但她早已经在心里把她觉得最完美的成品数据给牢牢地记了下来。
的确，面料和版型的不同，即使是同样的尺码做出来，数据也会有所差别。而就算是同样的版型同样的面料，不同的工厂和制版师傅做出来，也不会和原尺寸一模一样。
但眼前摆着的成延店铺里的款，就是和她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IMAGE可算是人杰地灵。”林晓看着曾敏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笑着起了话题，说：“安娜也算是业内知名的设计了，我们清然现在，也算是没辱没安娜徒弟这个身份，在IMAGE进修过的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曾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口问了句：“徒弟？你们设计还和安娜有过这样的渊源？”
“嗯，是呀。”赵清然扬着嘴角，笑得落落大方，说：“要是我再厚脸皮一点，也能算得上是安娜姐的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王雅婷皱眉，视线在赵清然和楼安娜身上扫过，说：“这倒是挺意外的。”
楼安娜抬头看了一眼赵清然，显然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看着看着却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陌生得像是不曾认识一般。
IMAGE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楼安娜正值意气风发，对刚进来的菜鸟实习生自然是百般看不上。尤其是这个身上毫无八点“设计师”气息的赵清然，穿着老土，身材也不好。被分到由她来到的时候，楼安娜还相当不满地去找HR投诉过。
后来时间长了，赵清然又表现得相当勤快，她也就没再去找HR说过什么。只是一对上她那身打扮，楼安娜就恨不得马上把视线移得老远去。
“我自封的。”赵清然像个傻大姐似的嘿嘿地乐了两声，说：“当时连安娜姐家里的水电燃气费，可都是我交的，所以我封的自己是她的关门弟子。”
赵清然话一说完，众人不自觉地都往楼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前的楼安娜，不好相处的名头可远比她的实力要更响亮。现在听起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好好的工作助理，正事儿没做几件，本事也没学到几样，反而天天被使唤得跟私人助理一样。连家里的水电燃气费都能让赵清然来交，更不用说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这也能说得通，赵清然当初在IAGE没待多久最后连工资都不要就直接离职走人了。后来消失了好几年，再出现就直接来了凡特斯。曾敏她们之前在查赵清然的时候，还感慨过，也就只有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凡特斯，才能这么大胆地把一个几乎能够算得上是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人，聘请为主设计。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在IAGE的时候，赵清然就显露出了什么天赋，只不过被嚣张跋扈的楼安娜给打压了下去。
楼安娜面色不虞地冷哼了一声，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便听到林晓又笑着说了一句：“那说明你这个徒弟还是称职的，那天成总不是也还感慨来着，说你没丢你师父的脸。”
赵清然的师父是谁，自然不用明说。只是……
曾敏脸色沉了下来，看了旁边的楼安娜一眼，听到“成总”两字，对方脸上果然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的惊慌。
楼安娜和成延认识，而且交情匪浅！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很多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王雅婷早就注意到曾敏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而曾敏此刻什么都没说，显然也是知道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王雅婷顿时也沉默了下来。
“对了，这次赔偿的事情，你们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林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说道：“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一切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