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寂静无声。
义家诸人,都宛如瞬间被石化成了雕塑,保持着形态各异的惊诧表情。
高万这家伙是不是有叫“义叔父”的瘾,短短这么一会,他已经张口闭口叫了好几遍;义云呵斥:“不准再叫义叔父,快仲裁吧!”
“是!义叔父!”高万赶紧答应,却马上又一愣,哭丧着脸看向义云:“义叔父,你说该怎么仲裁才好?”
“擦!还用问我!当然是公平、公正的仲裁了!”义云更加无语。
“好的,义叔父!”高万眼珠子转了几转,又有些无奈的朝义云跪拜一下:“义叔父!能不能给我点提示?”
“啪!”义云踢了高万一脚,恼火的说:“你还真的叫上瘾了!不准再叫义叔父,听不懂!提示?什么提示,自己想!”
“好的,义……义叔父……”高万跪在那,心里纠结非常:像这种关于一个边远小县家族一间商铺归属的比试,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小事,但这时由于和义云相关,则非常难办了。直接判义云赢,要是义叔父本来就是想输,那就糟糕了;直接判义云输,那要是义叔父迫切希望赢,自己可就惹大祸了!
高万目光扫看了一眼场内,看到那些好似木头人一般惊讶的义家诸人,他一咬牙,偷眼紧盯着义云,小声的说:“那判义叔父输……”
义虎神情一松。
义云脸色一变,瞪了高万一眼。
“那判义叔父赢……”高万心里一紧,赶紧改口;义云神色微变,看都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高万。
义家那些和义云打赌的子弟,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和猪肝一般。
“如此,关于烈琴商铺的归属,三场比试后,经过仲裁,义云胜出,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义战尽管还搞不清缘由,但是看到高万仍旧跪在义云面前,心里已经大致衡定清楚利弊,直接就开口宣布。
“多谢家主。”义云侧身施礼,脸上泛过一丝喜色。
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高万,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傻愣愣的笑着:“看来自己是判对了!”回想了一下,这个仲裁做得艰难至极,实在是太侥幸了。
义虎,以及义家诸人,这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个……”义虎张口结舌,看向高万。
“小虎子,怎么,难道是我耳聋没听清。”义德海瞟了义虎一眼,模仿义虎的语气,说出他之前说过的话:“现在还不知道仲裁结果如何,但是我义虎在这里提前和诸位保证:绝对认同仲裁结果!”
义战摇头喟叹。
义云走出几步,到了那些义家子弟面前:“你们舔青砖的时候,注意清理卫生死角;念在本是一家人,本来还想让你们打扫一下再舔,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这样舔吧。”
他朝义战再次躬身施礼:“家主,比试既然已经完毕,商铺还需重整,我先告辞了,恕罪。”
“好。”义战还处在震撼的状态中,迟钝不知该说些什么,等义云已经转身走出几步,才补充:“义云,你还需要任何帮助,义家一定全力供给。那些山贼如此妄为,我们也会尽快安排,前去惩处!”
义云头也不回,摆摆手:“多谢家主,不需要;至于那些山贼,我会自己处理。”他说到这里,脚步一停,目光看向天边血云,映得他一双睫子通红:“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人雪中送炭,现在也无须锦上添花;至于那些在最危难时对我落井下石的,我会亲自将这份苦难千倍万倍的还给他!”
掷地有声说完,义云迈步离开,只觉得墨木剑插在腰际不能迈大步。
他将墨木剑取下,横担着扛在肩上,迈开大步,径直离开,走着,只觉得畅然非常,就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身后义战响亮的说:“既然和义云定下了赌约,我会督导你们这些子弟一个个履行的!”似乎是刻意说给义云听,但义云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想着上次被打成重伤将死,也只有母亲一人背着自己,在这些人的冷言冷语中离开,两行泪水就沿着他放声大笑的脸流淌而下。
“义叔父!”
身边响起一个声音,义云吃了一惊,就发现高万还跪在地上,这家伙竟然就那么一路跪行着紧随自己。
“你怎么不起来?”义云伸手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高万由于跪着紧跟过来,下半身满是泥污,但脸上犹自是那种尊崇至极的神情:“义叔父没有叫侄儿起来,侄儿不敢擅自起来!”
“你起来吧。”对于高万这种言行,义云彻底无语。
“谢谢义叔父!”高万狠狠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然后做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垂手站在义云身边。
“三番四次不准你叫我义……义叔父。怎么还叫?”义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嚣张的时候,没边没沿,谦和起来简直和孙子一样,还是那种毫无节操的孙子。
“呜!”高万这么一个大龄青年,陡然哭着,又跪到地上:“义叔父,你就多担待吧,不叫你叔父,我心里就觉得很不安!我父亲已经着重叮嘱我好几遍了!对于你要绝对尊崇,不然他不认我这个儿子都是轻的!其它重罚,我是想都不敢想!求求你!就让我叫吧!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从未被父亲赞扬过,唯一的一次,就是在星文馆,我察言观色叫你义叔父!这种……”
侯府一些人随后出来,就见到这种情形,惊愕不已,都是停在远处,不敢靠拢过来。
“好了!好了!随你!你先起来!”义云只能妥协。
“恩!义叔父!”高万这才喜笑颜开的站起来。
义云有些不能理解的问:“为什么你会如此畏惧?想来那些普通人就算是被父亲训斥,也不可能对另一个人如此的吧……”
高万无奈的一笑:“义叔父,这些话,也只能和你说了:越是有权势有财富的人,越是谨小慎微,越爱惜性命,越知道畏惧,因为他们的性命就等于这一切的权势和财富,那些普通人,他们有什么好怕的?他们的一切就是一条贱命,自然无所畏惧。父亲常告诫我:性命的价值,和拥有的权势财富相关,没有权势财富的性命也同样一文不值。”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父亲,我敬他,畏他,一切都听从他的;因为我知道:我父亲要是不给予我,我现在肯定什么也不是!明白了这些,一想到沦为那些烂泥一般的贱民,我就会不寒而栗。正因为我的性命有价值,所以如此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