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贽面色冷淡的笑了一笑,说道:“的确是臣提出的这个意见。可是……如此行事。弊病甚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乱。大人刚刚入主东宫,恩威未立信望不足。如果现在就向盘踞在关内的皇族贵戚们下刀,唯恐引发一些危机呀!毕竟,他们在关内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刚刚大人也看到了,臣刚刚说出向他们借粮的点子。立马就引发了一阵骚乱。这些人,就是那些皇族贵戚们的亲密心腹。”
萧云鹤故作不知地惶然睁大了眼睛:“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呢?这不是害我吗?真是的!”
陆贽这下茫然了:“大人……是当真不知么?大人自己也身为皇室血脉,怎么……”说到这里,陆贽幡然醒悟:不对呀。他这是在戏弄我吧?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陆先生,多谢你的善意提醒。关于征粮之事,我自有办法。满朝文武大臣,也唯有你敢说敢当,真正为朝廷做想。这件事情。到时自有分晓。陆先生就放心大胆的去彻查裴延龄贪污一案吧!”说吧,萧云鹤对陆贽轻轻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陆贽疑惑不解的看着萧云鹤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朝堂之上,将要发生重大的事件了……太子,果然有非常人的胸襟和胆魄。大齐的江山,马上就要经历一场洗筋伐髓的剧变!
散朝之后,萧云鹤叫上了宋良臣和那几个亲随,直奔国都城外,到了马燧军中。亲自查点军粮地情况。果然不太乐观。按照他吩咐的,军中尽管粮草不多了,便仍然没有减少一餐一顿的饮食。照这样计算,顶多还可以支持六七天。
马燧十分的担忧,说道:“大人。这些将士们出生入死,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怕。可是。是人就得要吃饭。如果没了粮饷,任谁也无法安抚他们,也无法调动他们地热情。时间紧迫啊!”
“我知道。”萧云鹤眉头轻锁,说道,“这样吧。国库里还有一些黄金,我私人也还有一点钱。稍后,我让俱文珍带着这些钱,先在国都市集中买些粮食来送到你军营里,就当是让那些将士们安一安心也好。马燧心中感激,连连拱手说道:“多谢大人……可是,国库就那么一点东西垫底了,还要大人私下掏钱,这……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萧云鹤微微一笑:“没关系的。都是为了大齐的大局着想么。国库和我这边地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只管安心操练士卒就好。等过了这几天,我要请你亲率本部十万人马,移师镇守河东,对抗田悦等河北三镇。你可是重任在肩啊!”
马燧心头一喜,重重一抱拳:“就交给末将吧!”
“嗯!”萧云鹤点头,对马燧投去赞赏的眼神,说道,“有你在,一切都安心了。”
马燧心头热乎乎的,感激的说道:“多谢太子大人信任器重!”
萧云鹤又在军营里安抚了一阵士卒,这才驱车离开。宋良臣大为不解的说道:“大人,你干嘛专程跑来,和马燧这个老倌儿说这些。我听着怎么感觉全是废话啊!”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越是废话,往往越是不可缺少,你知道么?马燧不是我的旧将亲信。现在面临危机了,难免会有些疑虑。一来担心我会偏袒其他的部队,二来怕我褫夺他地兵权。他的疑虑将直接影响到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我说过了,现在没有比人心稳定更重要的东西了。明白了么?”
宋良臣愣愣的摇了摇头:“俺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大人无论怎么做,那肯定都是对地,嘿嘿!”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
“大人,现在咱们该去哪里?”宋良臣发问了。
“回东宫。”萧云鹤说道,“今天到明天咱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坐在东宫,等着陆贽和李景略审问裴延龄地消息。”另外,独孤凡去了终南古道取黄金,今天晚上也要去接应一下了么!
裴延龄一案,在朝堂之上早就引起了轰动了。当朝宰相,就这么被太子一根麻绳扔进了大狱。也在国都城里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等于就是说,皇帝还没有退位,太子就在清扫他留下了的人马了。宰相,那可是皇帝最亲近的大臣呀!
陆贽和李景略,在御史台不眠不休的对付裴延龄。裴延龄抵死不招,还时时搬出皇帝来压陆、李二人。萧云鹤听到消息后,也不急不忙。他相信陆贽和李景略二人的能力。只要能找出确凿的证据来。不怕裴延龄不招认。另外,现在裴延龄不招认地一个重要原因,或许就是还对皇帝抱有幻想,想让皇帝来搭救他。再或者,他背后仍然牵扯到许多的高官巨僚。甚至是皇亲国戚。牵一发而动全身,裴延龄现在也是心惊胆战。
入夜之后,皇城里安静了下来。唯有御史台仍然是***通明剑拔弩张。萧云鹤让宋良臣点起一队飞龙骑,作势在皇城里巡起哨来。东宫与太极宫本来就只有一墙之隔,十分顺利的就清理出一条无人的僻静之道来。然后。萧云鹤让宋良臣把那些飞龙骑的将士们也支开了,只留了一大片无人的空地。
凌烟阁静悄悄的。萧云鹤拿着钥匙,将门打开。然后钻了进去。敲一敲地板砖。安静如常。他掀开地板找到机关打开了顶盖,闪身走了进去。
铁屋子里,燃着几个火把。独孤凡等人个个气喘如牛,正在那里等候。
“都弄来了么?”萧云鹤看了一眼四周,好些个朱漆厚板地大箱子,已然摆在了那里。看来,他们是用滚木一路拖来的。想必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八箱。一箱不少。”独孤凡回道。
“很好。都辛苦了。”对于这些铁杆死士,萧云鹤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他掏出一柄利刃砍开了箱子上的铁锁。顿时间。黄澄澄地金块,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几乎刺伤了人的眼球。
萧云鹤拿起几个金块,对众人说道:“这一些,全是属于大齐的东西。我们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不能私藏一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不会让大家白忙活的。来,每人一块金砖,留着自己慢慢用。稍后,我会用自己地钱将这些金砖补进去的。”
独孤凡冷冷的摇了摇头:“我就不必了。对我来说,这些东西跟泥土没什么区别。”
其他地士卒们也纷纷道:“我等跟着大人出生入死,早就视钱财如粪土了。再说了,大人一直以来对我等赏赐极厚,就是子孙两三代也花不完。这些钱是属于大齐王朝、是大人用来重振大齐的,我们不能要。”
“没关系,拿着!”萧云鹤不由分说,每人塞了一块金砖给他们。士卒们无奈,只得收下。
“现在,我们将这些黄金一箱箱的拖到凌烟阁上面去。”萧云鹤说道,“太过沉重了,只好化整为零。这样吧,先把箱子里的黄金倒一半出来,这样才有可能直接搬出去。其他的残余部分,只好用衣服包裹着运上去,再放入箱中。我已经在外面准备了车子。你们速度要快!”
“是!”这些个彪形大汉刚刚得了重赏,现在是个个干劲十足,马上就忙活了开来。萧云鹤出了凌烟阁,亲自在外面把风。宋良臣带着一队后卒远远的在巡哨,任何闲杂人等也无法接近这一块地方,所以,十分的安静。
到了寅时末刻,总算将八大箱黄金都拖了出来,装载上了二辆结实的大车子。众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大汗淋漓。趁着时间还早天未大亮,萧云鹤赶紧让这些人运着黄金进了东宫。
一切十分地顺利。他自己也吁了一口大气。只要等到天一亮,就让宋良臣带着人,将这笔黄金押入到国库就行了。到时候,一切顺理成章----这就成了太子动用私才填充国库么!毕竟太子也曾是雄踞西川的一方军阀,接连打过大胜仗的。他真正有多少钱,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多。只是在众人包括皇帝等人的眼里,太子是十分富裕地。
到了早朝的时候,萧云鹤就慷慨大义地宣布,自己将损赠四万两黄金用以填充国库。以解决当下的军饷和大臣们薪饷的危机。这一举措,自然是震惊四座,同时让所有人感激涕零。毕竟,谁不知道现在国库空虚见底了呢?太子的这一义举,也带了个好头。许多的大臣和国都的富商们,也纷纷前来损赠钱物。再加上李勉已经四下活动开了,一些开了窍的皇族贵戚们,这时候也不好再冷眼旁观,只好纷纷的捐起了钱粮。
太子自己以身作责,这向皇族们借粮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一天的时间下来,国都城内的富商、大户位,以郭家、吴家为首,捐出了银钱十万贯,粮草七千余石。虽然这点粮食对于二十万大军的需求量来说还远远不够(奇。书。网-整。理。提。供)。但是这一举动,无疑在国都城内掀起了一阵热潮。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市井百姓们,也开始陆续为国出力,捐钱捐物了。
这件事情,萧云鹤还真是有些始料未及。空虚的国库和太仓,速度的填充了起来。
形势喜人!
萧云鹤兑现承诺,马上为二十万大军和满朝臣工分发了饷银。而且,让俱文珍带着真金白银到了市集上采办粮食,先给马燧送去一部分。商人们惊喜的发现,现在的宫市非但但是给现钱,而且不苛克少价了。他们都十分积极的配合宫里的人,做起了买卖。
但是,要真正解决大军的吃饭问题,国都城内的粮食还远远不够。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两天,萧云鹤焦急的等着李勉那边,传来消息。
到了第二天中午,去了雍州的李勉总算派快马送来了消息。整体来说,效果还算不错。关内的皇族们,普遍还是答应“借”粮给朝廷。虽然多少不一,还是都表了态。李勉做了一个初步统计,总共收集到了一万石左右的粮食。
“才一万石?这哪里顶用!”萧云鹤对武元衡和薛存诚说道,“我的这些皇叔皇姑们……还真是为富不仁啊!”
武元衡接过了萧云鹤手中的单据看了看,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嘉王五百石,韶王四百五十石。还都写明了要算一成的利息,看来是商量好了的。”
这两个老贼!萧云鹤心中暗自怒骂,说是借,你们还当真了?这么一点点东西,也亏得你们好意思要跟我算利息!看来,不狠狠的治一治你们,还不知道朝廷是干什么吃的!
“伯苍,我们去一趟雍州。”萧云鹤的面色有些不善。
武元衡也不多话了,拱手拜了一拜:“是!”
“点起三千飞龙骑,一起去。”萧云鹤重声补充了一句,但把一旁的薛存诚吓了一跳。薛存诚惶然道:“大人……还是不要跟皇族动粗吧?”
“动什么粗!我这是派人去搬粮食的!”
武元衡暗自笑了一笑,对薛存诚说道:“放心吧,资明。这种事情,大人心中自然有数。”
三千飞龙骑,簇拥着萧云鹤和武元衡,声势震震出了国都奔雍州而去。
萧云鹤和武元衡,私下里都清楚一件事情,只是不用说出来罢了。嘉王和韶王是皇帝的铁杆兄弟,历来对李漠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李漠挤走了李诵入主东宫,这两个老家伙肯定是心中有气的,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长此以往。他们二人就会成为皇族当中的一大反派,处处跟太子作对。这样的事情,如何容得?再说了,这两个王爷霸占了雍州关内五成以上的土地,甚至还控制了东都河岸的几个公仓挪为私用,完全掌控了东都一带的粮食市场。今后要推行土地改革,这两个人也是一个巨大障碍。
萧云鹤心中暗自冷笑:明明和我有过节。霸占那么多地土地和粮食,这时候还不识趣一点主动给我献出来,活该你们倒霉了!皇叔又怎么地?我连皇帝都制住了,还能怕了你们这两个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路风驰电掣。冲锋陷阵惯了的宝马速度极快。到了傍晚,已达雍州。三千余铁骑一起奔来,足以将沿途的百姓惊吓坏了。许多人仓皇的四下奔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雍州的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将卒看到奔来的这一队黑衣墨甲地铁骑。有些心惊胆战。城头上一名小将问到:“何方兵马?!”
武元衡中气十足的大声喝道:“当今太子驾到,还不打开城门,令刺史亲自前来迎驾!”
“啊。太子!”守城将连滚带爬下了城头,迅速打开了城门。城门口边已经跪倒了一片,高呼千岁。
只穿了一身白色胡服的萧云鹤,骑着马走进了城门,对那些将士们说道:“速传刺史,前来见我!”
“是!……”几个小卒快步跑了。
萧云鹤一扬手:“进城!”三千兵甲,就这样涌进了城内。按规矩,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大齐的兵马都是要驻扎在城门之外,不得进城扰民的。但皇城御率除外。像这样一次带三千人马出巡地事例,也算是少见了。雍州城里顿时沸腾了起来,百姓们对太子的这一举动纷纷猜测,不知道雍州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萧云鹤等人进城走了没几步。前面一行人就快步的跑了过来,慌忙跪倒在道前:“卑、卑职雍州刺史刘德海。率雍州辖下官将,拜见太子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刘刺史啊,别来无恙吧?”萧云鹤看着发胖了的刘德海笑道,“当日一别,不觉有期。看来刘刺史这官当得挺滋润的,也发福了。”
“托、托太子大人鸿福,卑职是过得很好。”刘德海额头上地冷汗,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当年在华原县的一幕幕,就浮现在了他地眼前。当时化身百姓的汉王,在华原突然出现,差点没把他活活吓死。还有……后来捉了那个武元衡!……
刘德海有些疑虑的抬了抬头朝上看,猛然一下看见端坐在马背上的武元衡,忍不住轻声惊叫了起来:“啊?!”
萧云鹤冷笑:“这一位,刘刺史想必是认识的,就不必我来介绍了吧?”
刘德海的舌头顿时就打结了:“是、是认识,武、武、武……”他不知道武元衡现在位居何职,又不敢直呼姓名,一时居然口吃了。
武元衡却是面带微笑的骑在马上,朝他略施了一礼:“刘大人别来无恙?”
“武大人好!武大人好!”刘德海好不容易捡了个阶梯下来,连连施礼。心里暗自想道:完了完了,这小白脸咸鱼翻身了,还不活活治死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要死不死地,得罪了李漠,人家现在偏偏又成了太子……怕是那两个老王爷,都保不住我了!
萧云鹤不由得笑道:“刘刺史,酷暑已过,你怎么额头上还不停的冒汗呢?”
“呃……”刘德海吞吐了一阵,谄媚的笑道,“迎接大人,卑职心中热情如火……故而,故而流汗。”
“行了,都起来。领我去刺史府!”
刘德海等一帮儿官将都站起了身来,在前引路,带这三千多人往刺史府而去。沿途极多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那就是当今太子啊?果然威风啊!怪不得能在西川打那么多的胜仗!”
“这就是飞龙骑吧?!据说是大齐最彪悍的军队了!”
“啧啧!果然威猛!平日里作威作福地刺史老爷们,见了太子都像是丢了魂变成蔫菜了。”
到了刺史府,刘德海忙前忙后,安排府里的衙役捕快们,去安顿那三千铁甲地食宿问题了。大校场上扎起了行军帐蓬。三千人被妥善的安顿了下来。那结衙役捕快平常也是制霸一方的人物。但面对飞龙骑这些沙场猛虎,就跟小羊羔见了虎狮一样,底气全无低声下气。三千铁骑地身上,仿佛都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杀气和战场上特有的血腥味,让他们不寒而栗。刘德海等人伺候在太子身边,何尝又不是心神不宁两股战战,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被一手拿下法办了。毕竟自己可是有前科啊,而且曾经栽害过武元衡。
“刘刺史,我问你。”萧云鹤端坐在正堂大椅上,喝着一盏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恩师玄卿公。前些日子来过雍州没有?”
“来过、来过。”刘德海急忙说道,“卑职派了十余个丫鬟仆役伺候着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啧!”萧云鹤不耐烦的道,“问你话,直接回答就是。不要说废话。告诉我,玄卿公现在在哪里?”
“是……”刘德海惊慌了一阵,说道。“现在,应该是在嘉王府上做客。”
“应该?!”
“啊----是在嘉王府上!昨日傍晚,本来住在雍州客馆地玄卿公,被嘉王派人请了去,至今未归。”刘德海急道,“玄卿公克勤奉俭,不肯住在卑职为他腾出的刺史府上,执意要住在客馆。卑职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太子大人恕罪、恕罪!”
“哦,是这样啊……”萧云鹤慢吞吞的踱起了步子,说道,“玄卿公是来替我办事的。他找雍州皇亲国戚借粮的事情,想必你是清楚地吧?”
“是。卑职知道。”
“嗯。”萧云鹤点了点头,“那你捐了钱粮没有呢?”
“捐、捐了!”刘德海急忙道。“为国出力,此乃义举,也是卑职份内之事----卑职捐了二、二十……”
“二十石黄金?”萧云鹤故作惊喜的看着刘德海。
刘德海大大的一愣:“是……二十石粮食。卑职何来二千两黄金可捐……”
“二十石粮食啊?”萧云鹤失望的啧啧摇头,“这么一点儿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手……罢了,派个府里的人,给我当向导。我要去拜访一下嘉刘德海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拱手拜道:“是!”
“伯苍,你就不必陪我去了,今日就在刺史府休息吧。”萧云鹤回头对刘德海说道,“刘刺史,你可要小心伺候着。武先生现在可是东宫总管,二品詹事----二品啊!”萧云鹤故作夸张的冲着刘德海,竖起了二个指头还一摇一晃。
“啊?----是、是!卑职一定小心伺候!”刘德海惊乍乍的给武元衡作起了揖来。武元衡看到太子这副样子,只想笑。这摆明了就是在作弄这个刘刺史嘛!
刘德海派了一个刺史府地衙役当向导,萧云鹤也只带了五六名亲随,就启程去嘉王府里了。嘉王府离刺史府并不是太远,骑上马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虽然天色渐晚,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他府上。
武元衡已经被刘德海请到了主位上端坐,一群府里的官僚们围在他身边献殷情:“武大人,晚上吃点什么好呢?刺史府里的厨子,曾经在皇宫干过的,手艺很不错。只要武大人能点出来的菜,他们都能做。”
“凉伴豆腐,加个粉丝汤,炒个青菜。”
“……是、是,武大人喜欢清淡的,就做清淡的。武大人,要不要请几个伎子来献几曲歌舞,或是请一班儿杂耍来助助酒兴呢?”
“出门公干,不得饮酒。在西川数年,早已不习惯席间有歌舞伎献艺。”
武元衡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地样子,让刘德海等人既恼怒又无奈。献了半天殷情,却感觉是热脸帖上了冷屁股,这些人心里都清楚:这小白脸,这回是铁了心要来找麻烦了。
完了,死定了!
没过多久,萧云鹤已经在向导的带领之下,到了嘉王府。
嘉王府的宅子,占地宽广富丽堂皇。光是门儋前的石狮子,想必就造价不菲了。二人多高的朱红大漆门,上面地铜铆钉闪闪发亮。嘉王府三个大字更是张扬。门口站了几个府吏小卒,萧云鹤带着人朝门口而去。
“站住,什么人!”小卒们居然凶神恶煞。那个带路的衙役似乎是认识这几个站哨地,频频朝他们递着眼色。
萧云鹤上前一步,背剪着手昂然道:“李漠!”
“李漠?谁啊?”那只个小卒子面面相觑。衙役急得直跳脚,低声说道:“还不下跪----太子大人亲临!”
“啊!----”小卒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就磕起头来认罪了。
“罢了,都起来。”萧云鹤抬脚就往里走,“嘉王在哪里?”
“就在正堂----小人去给大人通报!”
“无需通报了!”萧云鹤已经走了进去,那几个飞龙骑将士毫不客气将小卒挡在身后,纷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一阵如同有实质的杀气,险些将小卒吓得惊叫起来。
端王府里,也是装点得精心别致。细石过道,林荫漫布。两旁的花圃里,尽是奇花异草,几乎就能与皇宫御花园相媲美了。一栋巨大的雕梁斗拱大房,气派非凡。屋前一大片平坦的阶石也是用汉白玉彻成,造价定当奇高。
萧云鹤边走边摇头,啧啧的道:“我这皇叔,当真是巨富呀!这宅子弄得,几乎跟皇宫一个档次了!”
萧云鹤到达正厅的时候,那里正***通明,一桌酒席刚刚摆到了桌案上。看样子,还丰富得很。嘉王正殷情的亲自扶着李勉,从侧厅茶室里走出来,准备用膳。卜一眼见到萧云鹤,嘉王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李!……”幸好及时改口:“太子大人!”
李勉也有些惊异:“哦,太子大人也来了?”
萧云鹤笑眯眯的上前,对二人略略拱了拱手:“十三叔,玄卿公,冒昧打扰,没扰了你们的雅兴吧?”
“啊……不敢、不敢!”嘉王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来迎拜,“臣李暹,拜见太子大人千岁!有失远迎,还大人恕罪、恕罪!”
“唉,十三叔快快免礼。”萧云鹤笑容可掬的道,“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家人一本么!哪里有叔叔拜侄儿的道理。小侄李漠,给十三叔见礼了!”说罢,还了他一礼。
李漠顿时笑了,连忙摆手道:“太子是储君,君臣有别,哪能给臣行礼呢?玄卿公,你说是这个理不?”
李勉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必那么拘礼了吧。太子大人想必是远来辛苦,王爷还不请大人入座饮宴?”
“哦?是的、是的!”嘉王连连拍着额头,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大人快请上座用膳----同来的侍卫们,也请到侧堂,臣派府里的官家亲自作陪,好好招待。”
萧云鹤也不推搪,顺着嘉王的指引坐到了主位:“那便叨扰十三叔了。”
嘉王显得十分的热情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招呼府里的人,尽快给太子的随从准备上好的酒饭。然后叫人去请来了几个色艺双全地舞伎,丝竹响起。歌舞奉上。好一顿奢华的晚宴。
萧云鹤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啧啧的道:“此等好酒,也只有在十三叔的府上才能喝到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可是皇宫里密不外传的酿法造出来的酒啊!酒名翠涛,在贞观初年由擅长治酒地宰相魏征所创。太宗皇帝曾称赞此酒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由此,此酒成了皇宫中最出色的佳酿。千金难求。想不到,十三叔的府上,居然有此等绝品,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嘉王顿时面露惊喜之色,拍着巴掌啧啧赞道:“妙、妙啊!太子大人。果然是酒中的大行家!实不相瞒太子大人,这酒是宫中绝品佳酿,现在配方几近失传,就是宫中最高明的酿酒师也难以酿造出来了。臣也是受了皇恩,早在数年前由皇帝赏赐下了一些。今日若不是太子与玄卿公这两位贵客临门。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那就多谢十三叔厚意款待了。”
李逸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暗自道:嘉王,你眼看着可就要入了太子地圈套了。一路看还这般高兴,呵呵!
嘉王年纪不到四十,身板挺结实,看来也是个好酒之人。听闻太子对酒如此识货,也有了几分得意和高兴。不停的劝萧云鹤饮酒。萧云鹤心中暗自冷笑,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量。你这么一点宝贝存货,我今天非得给你喝干净了,看你会不会心疼。
喝到后来。萧云鹤也来了劲,这酒还的确是不错。于是索性将那个大瓮取到了身边,换成了大碗一顿牛饮。嘉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的爷!这一杯酒,足以换同等大小地黄金了,你可是给我省着点喝啊!
萧云鹤却是故作不知。一边喝还一边哈哈笑道:“这酒……当真好喝!十三叔你可别怪罪啊!我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几年,实在是不习惯这样小杯小盏的喝了。若不是有二位长辈在此。我怕是早就拖起酒瓮来豪饮了----来,十三叔,玄卿公,我们再干!”
嘉王心里直叫苦,无奈也只得跟着喝了。看着一碗碗的美酒流入了太子地喉咙,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手中的黄金被人生生的抢走了一样。心中不断的惊道:这李漠,什么时候有这等酒量了?早些年不是三杯就倒地的么?完了完了,我的翠涛佳酿啊!
萧云鹤一边喝一边心里好笑:看你那德性,像抢了你老婆似的。喝你死,叫你为富不仁!
整整三坛好酒下肚,萧云鹤全无醉意。嘉王的整张脸,已经变成了苦瓜样----小心翼翼藏了几年地三瓮好酒,全让太子像喝水一样的糟蹋了!
萧云鹤满足的啧了啧嘴打了个饱嗝:“呃----好酒!果然是好酒!十三叔,还有没有?明天让我捎两坛回去啊!”
“没了,全让你喝光了。”嘉王敢怒不敢言,只得一脸苦笑。
李勉在一旁看得直想笑,他对太子何等的了解,何尝不知道太子这故意在捉弄嘉王。而且太子远来雍州,肯定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绝不会只为了喝这两坛子酒。既然皇家地人要处理家事,自己这个老头子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李勉借口说不胜酒力要睡觉了,就退了席。嘉王派人好生伺候他去了客房,自己再留下来陪太子饮宴。他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在猜测太子为何而来。早在几年前,他暗底里听了皇帝地计谋弄出了粮价飞涨案,然后又设计抓了武元衡要栽害于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有没有了解到实情呢?
萧云鹤对嘉王查颜观色,心里也慢慢的琢磨着先对这个家伙来个敲山震虎。看嘉王那面相和刚刚酒宴中的表现,这人比老头要奸滑凶狠得多了。也难怪当初老头会找了他来办那些奸险的事情,看来还是看中了他的一技之长“十、十三叔啊!”萧云鹤装作有点醉了的样子,坐在榻上招着手,说道,“你、你坐过来一点。”
“是。”嘉王可没有喝多少酒,这时候清醒着呢。他连忙身挪了个座,和萧云鹤并排坐到了一起。
“啊、哈哈,真是好酒呢!可惜一下就喝光了。”萧云鹤故作癫狂。手舞足蹈。
“大人、大人……”嘉王试探的低声说道,“你喝醉啦!要不,臣扶你下去休息?派几个美娇娘来给你松松骨、揉揉背?”
“嘿嘿!”萧云鹤醉眼惺忪的笑了,“十三叔家里的歌伎都不错哦!不过,小侄哪里敢夺十三叔所爱呢?再说了,我今日前来,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地。谁知道遇上了美酒。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
嘉王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大人此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哎!”萧云鹤大咧咧的摆了一下手,满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借粮的事情嘛?马燧、李晟那些人。天天围着我催,说军中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军士们恐怕会哗变。我都要烦死了!这不,搬请了玄卿公来当说客,请关内的皇族们资助一下。可是这好几过去了。才筹到一点点粮食,才够二十万大军吃几天的!这耗下去不是办法哪,所以。我只好亲自来了。到时候就算筹不到粮,我也算是尽力了不是?”
“哦,是这样……”嘉王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暗自寻思道:看来他也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当年粮食案和武元衡的事情,他想必还有些不明就理吧?那就好办多了。
嘉王暗自吁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萧云鹤突然一下装作清醒的样子,凑到嘉王身边说道:“十三叔,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今日早上我在东宫。收到了关内有人写信举报你。说你霸占公仓牟取私利,要告发你呢!这不是反了吗,连王爷都敢告了!咱们可是一家人哪,让我查出是谁写的信,非废了他不可!”
嘉王吓得身上一弹。但马上恢复了冷静,陪着笑说道:“太子英明!自古皆道疏不间亲。现在居然有人敢告本王了,那还不是要反了去了?!”
“就是!”萧云鹤也故作愤慨,大声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信写得有多穿凿附会、言辞灼灼,就跟真地似的。信中说什么,十三叔里强占了含嘉仓和洛口仓这两个东都附近最大的公仓,挪为己用。不仅如此,雍州与东都附近的州县上缴的皇粮,也要被你贪污过半。含嘉仓那可是东都第一仓啊!始建于前隋大业年间地,一直是大齐最重要的粮仓之一。只不过近几年来由于兵乱,一直没有发挥多大用处了。可那仍是大齐朝廷的东西,谁敢侵占?十三叔身为皇叔,肯定也是不会干这种事情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