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宅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一堆带刀的衙役蜂拥冲入。
“嫌犯苏之钰何在?!”领头的差爷将手中水火棍顺势亮出,重重击打地面。
“差爷,您今天这是……”管家连忙迎上,满脸堆笑。
领头却直接将他拨到一边:“县衙接到苦主报案,说你们杜家私藏逃犯。在下执行公务,闲话免谈,速速将苏之钰交出!”
不等众人分辨,一众差役凶神恶煞地逼将上来,管家见势不妙,同家丁使了眼色,一众家仆同护院旋即迎上。
“你等想抗命不成?窝藏逃犯,若是能主动交出,还能将功赎过,若是执意不肯,你们这染坊……哼。”
木染布坊虽是私人作坊,但也受礼部辖制,倘若一家坊主真受牵连,那染坊亦会被顺势取缔。
“有话好说,我随你们去便是。”
不忍见杜若楠置于两难境地,苏之钰自己跳出。少年神情自若,依旧是万事不挂心的落拓。
“我是不是逃犯,我到底是何种来历,一查便知。这位差爷,您打头,咱们走吧?”
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少年,领头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将他拘押。
苏之钰的视线扫过秀眉紧蹙的杜若楠,柔声劝慰:“无事,等我回来。”
他又扫过呆愣的管家、茫然的家仆、门外探头探脑围观的邻里,从人缝里对上行迹鬼祟的老翁苏礼。
少年登时目露凶光,眼神威胁:我,你口中的丞相之子,要去坐牢受苦了,你一个领命保护我的,自己掂量着办吧。
少年转身便走,身形笔挺,浑似闲云野鹤。
杜若楠紧抿嘴唇,心中飞快思量:怎么办?
他怕牵连自己,主动“投案”,而他的身份……
被差役踏过的门槛引入新来客,布坊掌柜忧心忡忡地迈进来,径自行到杜若楠身侧,附耳低声:“小姐,布坊那边被人围住了,他们名义上吵着要退货,但我瞧见那领头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在二爷身边见过。”
“退货?他们用的是什么名目?”
杜良找她麻烦,她并不意外,只是又一次退货潮?
那蜡染技术苏之钰改良过,她也试验了上百次,褪色是万万不可能的。
掌柜面有难色,迟疑着:“他们污蔑小姐您……您未婚跟……跟那苏公子……所以说您经手的布也不清净,好人家是决不能用的。”
又是这种说辞!果真是三人成虎、流言杀人!
“今天街上当真是热闹,”熟悉的声音响起,杜良刻意拉长了腔调,等众人的目光都凝视到他身上,他才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咱们杜家,侄女你此番作为,真叫人刮目相看。”
他“啪”一声收拢了折扇,恭谨地让出身后的族长:“哎族长您小心脚下。”
族长低头走着,面色阴沉,看都不看杜若楠一眼。
杜良伺候着众长老入了座,这才对杜若楠横眉怒斥:“你可当真是我大哥的好女儿!小小年纪水性杨花!背地养男人,还窝藏逃犯,不仅败坏我杜家名声,眼见就要砸杜家的招牌!”
“你可知京城传召,如今各地流寇作乱,但凡是收留寇匪、拒不上报者,一律按刑定罪!你身为坊主,不安于室、私德有损,还一意孤行、收留要犯,是要牵连布坊、殃及全族吗!”
“二叔,你口口声声说我跟苏之钰有私,可否有什么证据?再者,你认定苏之钰是朝廷缉拿的逃犯,又是依据了什么凭证?”
杜若楠朗声回击,她声音清越、明眸皓齿:“如今官府仍在查证,您无凭无证,空口白牙就定我罪名,还四处宣扬、大肆声张,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为了一己之私累及染坊、祸及全族的,不是我,而是二叔你!”
“听听,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厉害丫头,”杜良怒极反笑,以扇指杜若楠,看向族长,“您爱怜她年纪尚小,处处替她周全回护,但您今天也瞧见了。瞧见外面都在怎么耻笑咱们杜氏一族,又瞧见这丫头是怎么拒不认罪,死鸭子嘴硬。”
“族长,如今她与苏之钰苟合之事,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两人夜深私会、同处一室,不管是染坊还是杜宅,有目共睹,哪里是空穴来风!”
“尤其是窝藏要犯这一条!那可是会遗祸全族的,族长,若是再不出手管教杜若楠,咱们全族上百口性命,恐怕要大难临头了啊!”
“行了,杜良你也不要一味危言耸听。”族长神情冷肃。
杜若楠抓到闲隙,飞快地同管家交待:“苏之钰的事,还要拜托您多多费心、上下打点。”
她的话音同族长的话交织在一起。
“劳烦您给苏之钰递句话,我一定会去救他。”
“苏之钰身份尚在查证,你俩之事,也确无证据;但杜氏跟染坊,确实因你饱受攻讦。”
“官府将事情查清之前,若楠你就先在家里反省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