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人潮涌动,不远处一座豪宅同样暗流不息。就在这天,雷家迎来了一位贵客,但这名年轻客人张口就给雷家抛出一个天大难题。
雷府后厅的专属会客室中,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岁的灰衣青年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茶杯,神色有些慵懒。
青年堪称风度翩翩,皮肤异常白皙,比起保养得当的女子都不遑多让。论长相,他或许算不得冠绝众人,但偏偏有种让人心悸的危险感觉。他的嘴唇极薄,眼角微微吊梢,拥有棱角分明的脸庞。若是有精于相面之人与他对视,定会惊讶于此子的野心和执念皆非比寻常,堪称枭雄之相。
相比于青年的泰然自若,面前站着的男人就踌躇为难得多,无法想象是什么重大事情让一个见惯风浪的中年男人如此不安,更何况他还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雷家家主——雷霸。
“其昌你还能回来,雷叔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呐。你现在又是宗门大长老眼前的红人,以后咱们雷家还要仰仗你帮衬些。照理说你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哎,可你也知道那东西是我的棺材本,当年花了天大代价才弄到手里,生怕哪天雷家出了变故,好靠它翻盘。可你一来就要它,这,这让雷叔如何是好啊。”
雷霸表现出与他平常极不相称的委屈之色,但面前的青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称呼也并未改变。放下手中杯子,郑其昌淡淡道:“雷族长先别急着拒绝,我相信任何东西都有价。你无非是觉得价钱不够合理,那说明还可以继续谈,我并不是要让雷族长白损失这么珍贵的宝物,你说是吧。”
听到这话的雷霸如闻霹雳,猛然惊觉眼前青年再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与他相处,如果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怕真是会遭殃的。
“郑公子是贵客,我们自然不能怠慢。如果不嫌弃的话尽管先行住下。哦对了,今天城里有场大拍卖会,郑公子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犬子陪着你一起去看看。至于那个丹药,我也就将话挑明了吧,如果大长老前来我一定双手奉上,绝无二话。眼下这事就暂时先搁置,郑公子重回吴岩城,也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
识相地改了称呼,雷霸心中升起一丝警惕,表面上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多少对手曾被这个笑面虎看似憨厚的表情蒙蔽而死在这张笑脸之下。据传雷霸笑得越是讨好越卑微,对手死得也越是快。
“好说,那就麻烦雷家主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得不到这件东西,苍狼宗和雷家也是交好的。以大长老的胸襟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突然想起来,今年敖杰少爷也差不多到年龄参加苍狼宗的选拔了,有大长老的庇护,相信他一定会在宗内顺风顺水,当然我也会尽力关照他的。”
没有继续纠缠于刚才的话题,郑其昌适时抛出数个诱人‘条件’,一字一句敲打在雷霸的心口,让后者脸上阴晴不定,以雷霸的城府不难听出这话中的意味,好处还是害处,全在他一念之间。
“郑公子提的条件我会仔细考虑的,请你相信我对大长老的忠心,还请郑公子回宗门的时候替我向大长老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雷族长大可放心,其昌不是反复无常的人。只要这次能完成任务,以后雷族长保准是苍狼宗的贵客,大长老也会对雷公子多有关照。”
听到这话,雷霸的脸色微变,没有再言语。看到他这模样,郑其昌嘴角露出一丝弧度,随后他缓缓站起身,微笑道:“既然今天是吴岩城的盛会,我还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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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尚未开始,宁霄与楼灵雅二人提前来到一个豪华单间里头。这房间位置略高,可以清楚看见下方一举一动和拍卖物品,算得上视野极佳。单间中各类点心水果摆满桌子,家具清一色是由高级兽皮制成,坐上去很是舒服。透过帘子可以看到外边一切,但涂抹了特殊物质的外壁可以隔绝一切视线,因而即便在里头做些隐秘勾当也没人发现。事实上拍卖行的确为这些贵客配备了此类服务,最为关键的是,灵源大陆并不禁止这种皮肉生意。
二人相对而坐,并无太多拘谨,也不似外边那般勾心斗角,毕竟从外表上来看两人都还只是孩子,相处起来也容易许多。宁霄坐在装饰豪华的包间,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如果他当时没有从那群人手中抢来玉牌和丹药,现在的处境又会如何?
想到这个问题,宁霄顿时陷入深深的思索。从入城开始,他就没认真考虑过生活问题,想买药方就拿丹药去换,想要钱恰好就遇到拍卖行收购宝物,如此一来全然不用为生计发愁,这种生活真的是顾浩所说的真实历练吗?如果他身无分文又没有这些玉牌,此刻能不能坐在这里,答案显然易见。
“木老,你有想过假如没这些玉牌拿去卖,我该怎么生活吗?”宁霄认真地问道。
“你还能怎么生活?像那群佣兵一样卖力气还是沿街乞讨,我当然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否则你成天担心生计,哪有时间钻研阵法和炼丹。”木老理所当然地开口,泄露了它早已订下的计划。
“原来你早就想到这点,所以才....可这样真的好吗?”宁霄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一切都太顺了,顺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妥,生活不该是磕磕绊绊,一波三折的吗?
见到宁霄独自坐着,眉头紧锁,楼灵雅也顿感不安,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面前少年心生芥蒂。她轻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惹你不高兴吗?”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问题。”宁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与年纪不符的焦虑,恰巧被心思细腻的楼灵雅捕捉到。
“有机会真想去最底层看看啊,体会一下生活的滋味,好过呆在这么高的地方,感觉好不真实。”宁霄自言自语地轻叹一句,却无意间瞥到面前的佳人表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宁霄疑惑地问道。
“虽然必须尽力跟你交好,可听见这话我还是忍不住想骂你两句,也只有像你这种吃穿不愁的豪门公子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楼灵雅俏脸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愠怒之色,刚才那句无心之言竟触发了她的爆点。
“怎,怎么,我说错啥了?”宁霄顿时懵住,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开口。
“你要是想体验民间疾苦,我给你指条路,把身上所有值钱东西扔掉,走出去,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会哭着喊着要回家族里继续过豪门少爷的生活。我问你,你体会过身无分文饿得只能刨地间野菜果腹的日子吗?你明白为了赚十块铁币得去跟灵兽搏命厮杀是什么感觉吗?你清楚我跟我爹这几年不顾一切也要向上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吗?为了这个城主位子,我爹流的血比他整个人加起来还重,我俩花了三个月埋伏在山林里就为了等一株草药开花好拿去卖钱。起初那些想把我爹拉下马的家伙被我一个个算计过去,镇得他们再也不敢动弹,其间死了多少人你晓得吗?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带着家族荣誉来西林域这种偏远地方随意溜达一圈就可以回去继续过好日子,所以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些挣扎着也要拼命活下去的人,他们多渴望能过得比现在好一些。就像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李强在拿了你的钱以后仍旧跑到山上摘药,结果被雷家的人活活打死。”
具备隔音效果的包间自然没传出半点声响,所有的话都清晰落入宁霄的耳中,他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宁霄也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艰难吐出一句:“他的弟弟妹妹呢?”
“我到他的去处把那两个孩子接到安全的地方了,你放心,只要楼家还在,他俩就不会有事。可亲人没了,终究是没了。”楼灵雅说到这里,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眼泪。年幼便丧亲的,又岂止是那两个无辜孩童。
待她低头拭去眼泪时,却发现面前少年也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