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贱现在才十岁不到,他不想被人斩断双手。若是余下的人生都过着没手的日子,那该有多么悲惨。所以他要逃跑,必须要逃跑,在那个臭算命的拔出剑之前,有多远就跑多远。
想到这里,二贱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那只抓住自己的大手咬去。只要把他咬痛了,那他自然会放开手,自己也就能逃跑了。眼见二贱挣扎,算命的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没有惊讶,也不见恼怒。他随随便便抓着二贱的手一翻,二贱的尖牙利齿便咬了个空。
“好了,别咬了,我不打你!”
还是同样温和的语气,平静的目光。这下二贱倒是有些愣住了。居然会有人抓到小偷,还这样和蔼地跟小偷说话!他自诩聪明,却完全想不透这个算命的想要怎么样。
“你若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你要是想打我就打我,反正你拉我去见官,我最多也就是挨挨打。”二贱才不信对方真有那么好。说是带自己去吃东西,说不定带着带着就带到衙门里去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跟他明说好了。
“拉你去见官有什么好处?既然说是去吃点东西就是去吃点东西。”算命的并没有因为二贱的质疑而生气。抓着二贱的手仍旧没有放开,他领着二贱向前走去。而二贱呢,反正揣摩不到对方的真正用意,那就跟着对方走好了。自己身无长物,还怕什么!
算命的带着二贱走到了一个面摊,小二见有客人,便热情地上前招呼。虽然看到二贱一副叫花子模样甚是嫌弃,不过有大人在旁,吃东西总还是不会赖账的吧!
“客官,吃点什么?”
“来碗面!”算命的和二贱找了张屋檐下的空桌子坐下。二贱这才相信算命的不是要找他麻烦。听他点完,小二自然转身回到摊位,为他准备。
“你就叫一碗面,难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吃就好。”
“你不饿我可很饿,就算我一个人也要吃两碗面!”二贱饿得难受,才不跟他客气,立刻狮子大开口。
“吃完这碗再帮你叫,不用心急!”算命的没有丝毫不耐,依旧微笑连连。
“还有,是你说请我吃面的,吃完了可别说就我一个人吃了,你不付账!”二贱废话连篇,要是没有这个算命的,只怕他想吃白食也没人会上当。而他还一直质疑对方,唧唧歪歪个不停。
“既然是我叫你出来吃东西,那自然是我请客。”
莫名其妙有人请自己吃东西,天下还真有掉馅饼的好事。二贱开心不已,话也跟着多了起来。算命的为人也颇为和善,不像其他算命的故意摆出一副仙风道骨自命清高的模样去唬人。两人相谈甚欢,气氛渐渐放松。
很快,小二便把二贱的面做好,端了上来。美食在前,二贱哪还顾得上跟算命的说话,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转瞬之间,一大碗面便被他风卷残云,连口汤都没剩下。见二贱吃得这么香,算命的同样报以一笑。
“再来一碗!”才吃一碗,对于饿了好几天的二贱来说,根本不够。右手高高举起,二贱向着小二大声叫喊。小二走近到桌子边,只是看着算命的,并无动作。
“嗯,再来一碗!”得了算命的指示,小二收了二贱的碗,帮他再上一碗。
“算命的,你不是会算命嘛!既然你都请我吃面了,那你再帮我算下命好了。帮我算一算,我命里面有没有荣华富贵!”吃完一碗面,二贱有了气力,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不少。
“看相算命,终是小道!你还年少,怎可将一世系于我一卦!”
“切,算不出来就说算不出来好了,还吹什么算命是小道。拿个算命的招牌到处招摇,你说,你不算命能算什么?”二贱只当他不愿给自己算,编了那些大话唬人,他才没那么好骗。
“算天,算地,算天地之间芸芸众生。”
“口气还真大,你不是算天嘛,那你算算这闷死人的天气什么时候下雨!”
“须臾!”算命的稍抬起头,甚至不用手指掐算,便给出了一个结果。
“什么须臾,你说个准确点的,这样说就想糊弄我,太小看我了!”
“那就给你个准确点的好了,在你刚刚叫的那碗面端上桌之前,便会有瓢泼大雨。”二贱的冷言冷语并没有令他生气,算命的满脸自信笑容。
“哼,我在这要了这么久的饭,清楚得很。这天气,起码还有两三天才会下雨,你肯定错了!”
“若是我没错呢?”
“不可能,你要是没错,那我,那我……”二贱知道算命的这是在跟他打赌,可是他掏遍全身上下,硬是找不出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当赌注的。必胜的一场赌局,就因为没有赌注而错过了,二贱真是懊悔不已。
“那你便拜我为师,如何?”
“好,拜师就拜师!可你要是输了呢?”
“呵呵呵呵,若是我不准,我身上的全部钱财,物品,都给你好了!”
“你说的,可别后悔!”天下间真有如此好事,能够空手套白狼,二贱何乐不为。
“客官,面来了。”这碗面,上来得似乎特别慢,直等得二贱望眼欲穿。小二端着面小碎步走过来,碗中的面汤似乎特别烫,十步的距离小二硬是花了十五步。好不容易走到桌子旁边,小二急忙把热腾腾的面放下。此时此刻,二贱的表情是春风得意,而算命的呢,却依然稳坐如泰山。
就在那碗面将放却未放下之际,豆大的雨滴疯狂砸下,倾盆大雨亦随之而来。小二匆匆忙忙放下手中的面,奔回到摊位上撑起了遮雨的帘布。
沉闷的街道经受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礼,霎时间热闹非凡。行人,卖布的,卖包子的,卖首饰的,要么撑起伞,要么干脆收摊回家。他们一个个,行色匆匆,疯狂奔逃。此时的世界,仿佛有两个人是静止不动的,一个是算命的,一个是叫花子。而他们俩所坐的桌子,刚好一半在屋檐里一半在屋檐外,二贱坐在屋檐里,仰头看天。而算命的坐在外面,被暴雨淋得全身湿透。
“天若赐,我不避!”算命的站起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却是伸开,享受这天降的甘霖。
雨越下越大,屋檐淌下的水柱似瀑布一般,阻隔了二贱的视线。他抬头看不清天空,直视,看不清身前那个算命的。无心再吃那碗新端上桌的面,他怔怔地走到算命的身后,扑通一声,跪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师父!”说完之后,二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任溅起的泥水落到自己身上。他目光决绝,心潮澎湃。
“你叫什么名字?”
“徒儿,没有名字!”
“今日起,你便叫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