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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邱绎之计,碧落随他到了晔香楼。晔香楼虽没了郭老板,可珞如等人尚在,且酒楼有郭恩管着,营运如常,倒不失为一个暂住之所。碧落别过邱绎,一见到珞如,便躺到了她的床上,笑道:“珞如,我被常明侯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你了。”
珞如微笑道:“晔香楼如今人去楼空,巴不得你回来热闹些。”
碧落凝目望着她:“你不问我为何被他赶出来么?”
珞如淡淡摇头:“常明侯是个清高之人,做事自然有他的原因。我何必要问?”
“你果然是他的知心人……”碧落笑了笑,喟叹道。
“我也不过是闻箫声而知雅意罢了。可常明侯的心思,难道你也不明白么?”珞如坐到床边,轻声道。
碧落幽幽道:“珞如,我总觉得,他心中有一个人,有一段心事。”
“他……另有所爱?”
“我不晓得,”碧落摇了摇头,低声道,“他的心事,他自己不说,我也猜不透。”
“可我也记得,你曾说他对你并非无情。”珞如笑道:“你不明白,便是明白了也不愿点破,那谁还能来帮得了你?”
“你啊!”碧落笑嘻嘻道,“你收留我呆上几日,待我自己想明白了,再做计较。”
“可邱绎说过上几日便要带你去嵚州。”珞如眉毛微挑,似笑非笑。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碧落笑道。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没有。”碧落仍是微笑。
“真的没有么?”珞如又来呵碧落的痒,将碧落呵得一时哭一时笑,终于抱着珞如大声求饶。
珞如正想再呵她的痒,忽然发现碧落埋头在自己怀里,静静地一声不吭。她轻轻拍了拍碧落,半晌碧落才闷声道:“珞如,你可挂念泰王?”
珞如一怔,转而将碧落搂得紧些,她微微叹气:“他如今这个样子,是我对不住他。”她无法明言缘由,碧落却心知肚明。珞如抬头望向窗外,十六月儿正圆,她低声道:“上弦月,月满思念溢;下弦月,人月减清辉。年年月月,月月年年。”
寥寥两句,尽是珞如多年相思,而这又岂不是这许多年自己与章清的写照?碧落暗自轻喟,半晌又道:“珞如,我不晓得该怎么办?”
珞如淡笑道:“若是我,便只有三个字。”
“什么?”碧落抬头问道。
“不死心。”珞如一字一顿,语气轻柔却坚定。
碧落靠在珞如怀里,默默无语。窗外风声细碎,屋内烛影摇乱。己心虽可由己,彼人之心又如何测度?更遑论造化亦有私心。碧落望着窗外明月,心潮翻滚,却终难再下决断。
晔香楼虽没了郭老板,一切却仍井井有条,碧落仍如从前一般,帮着在楼上楼下招呼客人,便似她从未离开过一般。这几日,她常见老钱带着几位财主模样的人出入,今日老钱又带着棠梨坊的赵老板从后院出来。
碧落在前楼,见老钱送走了赵老板,拉住他:“老钱,赵老板来做什么?”
“郭恩说郭老板家乡有事,脱不了身,这晔香楼也无暇照顾了,叫他将店盘出去。这不,这两日陆续来了不少有钱的财主,赵老板也来了。”老钱道。
原来晔香楼上下都无人知晓郭老板已去,碧落心中黯然,想起那日自己骗了老钱来见工,郭老板一眼识穿了她,却仍是留她下来。自己在晔香楼半年,郭老板对她,从来都是放纵随性,说是主仆,其实倒有些如父如兄。如今想来,多半是因为他知晓邱绎的身份,才对碧落额外照顾。
可除此以外,郭老板为人亲和大气,和碧落也大是相投。她想起郭老板曾托自己为他去棠梨坊办事,可自己一时躲懒,竟然就此赖了过去,直到他离去,都未再完成。
她站在晔香楼门口,正细思往事,忽然见到邱绎从东边而来。他本就身长玉立,面容俊秀,今日又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衫,晨光洒在他背上,更显得他英气勃勃。
似他这样的俊秀的人品,无论放在何处,定是许多闺中女子的梦中人。若非自己,他或许早已俪影成双,又何必与自己订什么三月之期。碧落虽记不得自己与他从前的因由,可愈是如此,心中才愈是愧疚,低了头不住苦笑。
只是待她抬起头时,却又满面欢笑着招呼邱绎:“怎么这几日不当值么?这么闲么?”
“皇上已然准了我回乡半月,我眼下已经是无事一身轻了。”邱绎微笑。碧落心中自然明白,其实邱绎本可今日便启程回嵚州,只是为了等到与她约定期满,才留在了曲靖。她不愿多想,请了邱绎坐到一旁,求他:“邱绎,我求你一件事?”
邱绎笑道:“是叫我带你去玩,还是去哪里寻好吃的?”
碧落笑着摇头:“求你同我一起去趟棠梨坊。”她又将当初郭老板差遣他去棠梨坊的事情和棠梨坊的琵琶厅的乱事细述了一遍。
“郭老板待我极好,我不愿他九泉之下对我失望。”她好声好气地求着邱绎,“你帮我想想法子。”
邱绎只是沉吟,一时没有答她。碧落腆着脸,笑道:“你若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我,将来如何能做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邱绎心中一动,问道:“你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了么?”
“没有,”碧落低下头,“是你那日告诉我的。”
邱绎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好吧,我教你一个法子,未必成功,你倒是可以去试试看。”
“真的?”碧落眼睛一亮。邱绎低下头,在她耳朵边悄悄地说了一阵话。碧落听得满面飞彩,待他讲完,笑道:“好,且将死马当活马医罢。
碧落和邱绎去了棠梨坊,先去寻了管事赵启,赵启笑着说赵老板一回来便去了琵琶厅,这几日女弟子愈发散漫,赵老板已经是焦头烂额。碧落和邱绎到了琵琶厅,果然见到赵老板站在院子里,脸望着厅内,里面正有一个余师傅在教授琵琶,可里面传出来的,并不是琵琶弦声,却是莺声燕语,笑闹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