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萱与大夫人并行走着,心里细细琢磨着,大皇子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除了手段卑劣残忍、野心颇大之外,别的也无甚恶行。
大夫人动了这份心思也无可厚非,谁不想自家姑娘成凰成凤,一飞冲天嫁给皇子做皇妃。
可眼下知萱又无法子让大夫人打消这个念头,说不好还以为她口是心非,瞧不得秋姐儿好。
不一会儿,几人行至荣景轩,知萱跟大夫人和秋姐儿道了别,抬脚上了廊桥。远远便瞧见一个人影提着一个宫灯进了素心馆。
“这么晚了,会是谁?”听莲走在前面也瞧见了,回头问着知萱。
知萱摇摇头,几人脚下步子快了些。
刚进门,看门的婆子就告知萱姐儿,四爷来了。
知萱等人了然。
婆子口里的四爷,真是知萱的哥哥秦知行,按序齿排行老四。
知萱进了屋,便瞧见秦知行正坐在炕上吃着茶。
瞧着知萱回来,知行展开笑颜道:“萱儿回来了!”
夏容服侍小姐先退了外面罩衫,而后也坐上了炕,眯着眼笑道:“哥哥这会子怎么得空来我这了?”
知行含笑不答,拿起茶盏轻呷了口茶道:“前日萱儿把那么贵重的茶送给哥哥,自个儿却在喝这些陈茶,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呢!”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知萱知晓哥哥知行此行是为何。
夏容聪颖忙给听莲使了个眼色,二人退出了内屋。
此时屋内就留他二人。
知行自顾自开腔道:“今日朝堂下了早朝,我所甚无事,便携着妹妹送的那几两茶去那狄兄住所邀他来一起品茶。说来我本应和狄兄对立,但惟独这品茶上,我俩却是趣味相投。”
知行说起与狄展品茶时眉飞色舞,很是惬意。
只是他唤狄展为“……狄兄?”
知萱噗嗤一笑,打趣道:“狄展先前是为一杯茶而折腰,哥哥此次又是因与狄展志趣相投而化敌为友,亦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依萱儿看,你们男人都管不住这张嘴,一个比一个没骨气。”
知行见妹妹笑话,面子挂不住,正色道:“伯牙难觅,知音难求。里有这么一句:‘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所以这不是什么骨气不骨气的事。”
知萱又是一通乐,“吃个茶还能吃出个知音来?改明儿让府里几个贪嘴的丫头也义结金兰去!”
堂堂七尺男儿,好一雅事,却被妹妹说落跟府里贪嘴丫头比肩,知行凑近用手捏住知萱的鼻梁,道:“你这丫头,愈发的牙尖嘴利了,哥哥现在就是再长十张嘴,也敌不过你了。”
知萱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附和着笑,“哥哥说笑了,再长十张嘴,那岂不成怪物了!萱儿到时还岂敢认你!”
“好你个丫头,就知道拿哥哥逗乐子,这平日里定是给祖母惯坏了。看我不跟祖母告状去。”秦知行说着气话,嘴角却抿着笑意。
“告就告呗,看到时祖母是帮衬着谁!”在众人面前知萱难得放肆,可知行不同,那是她亲哥哥,他她溺她还来不及。
就知道她会耍赖,知行无奈捧起茶盏又吃了口茶道:“萱儿,这武夷茶香沉味晦,怎么不提些新茶来?”
“哥哥亏你还好这一口。”知萱本愈说清初周亮工的与他,可转念一想,这清初乃是后期朝代,哥哥定没听说过,于是照搬了他的诗词,没提人名道:“雨前虽好但嫌新,火气教除莫接唇。藏得深红三倍价,家家卖弄隔年陈。”
秦知行惊喜道:“哦?还有此等说法?”
知萱笑道:“那是当然,这武夷陈茶有时价格可是新茶的三倍之多。不光武夷茶,还有碧螺春、龙井等茶如果能在生石灰缸中贮存一二个月,青草气可消失而清香纯洁倍增。还有哥哥喜好的乌龙茶,亦有隔年陈茶反而香气馥郁、滋味更醇厚的特点。”
知行饶有兴致得听着,手里把玩着腰间墨玉,若有所思道:“萱儿的喜好倒是跟狄兄不谋而合。说起知音,萱儿恐比哥哥更适合。”
知萱眸子微动,眼瞧着哥哥的话题又绕回狄展身上,有些不自在。
知行瞧在眼里,声音一往的和煦,“萱儿,咱们兄妹俩话也说了,玩笑也开了。可是哥哥眼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妹妹可否替哥哥分析一二。”
知萱抬起小脸,清眸聚亮,可复又低垂了眼睑。
知行瞧着她这模样,心底疼的一紧,到口边的严词厉语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此刻二人皆不许。
半响,知萱下了炕,走到知行跟前,欠了身。
知行忽的一惊,忙站起身扶起知萱的身子。
知萱执拗不依,知行无奈只得作罢道。
“哥哥今日前来所谓甚事,萱儿心底也感知一二,妹妹先向哥哥陪个不是,是萱儿利用送茶之便,跟哥哥打听狄展之事的。”知萱一脸愧疚,语气中肯。
心中疑惑得了证实,秦知行心底又再生疑虑道:“萱儿你是内院深闺,与狄展素未谋面,怎对他的事如此上心?”
知萱深深吸气,压抑着心中慌乱。
狄展与她的事,定是不能告知哥哥。这夜行出入皇宫暂且搁置不说,就光夜探她闺阁一事,依着哥哥的性子,恐也不会饶了他。可是姑娘家一旦名声损了,那骂名恐会跟着一辈子。
可眼下该如何先过哥哥这一关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一言以敝,利弊权衡。
她只得娓娓道出二伯大婚当日发生的事。只是她避重就轻的说跟狄展只是一面之缘,至于狄展提示她楚帝也来此的事,只字未提。
知行听后,想起那日搜查一事问道:“那日你为何不跟哥哥严明,整个秦府都在搜查你岂不知?”
知萱心中微紧,小心脏也咚咚直跳,可面色却丝毫未改道:“哥哥那日前来也未问妹妹这些事,搜查一事也是第二日才听闻与狄展有关的。”
“哦,原是这样。”知行了然,扶起知萱后忍不住一笑:“只是这平日里也未曾听闻你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该不是”
知行这一笑,知萱满头雾水,有些不解望着他。修长纤浓的羽睫扑扇着,迷惘的眸子有种懵懂的靡丽,水灵妩媚,别样妖娆,令知行惊艳一愣。
须臾回神,知行噙着笑,径直问道:“妹妹觉得这狄展如何?”
知萱转瞬明白哥哥何意,霎时面颊泛红,娇嗔道,“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隔三差五问这些臊话事儿,自个儿还没个着落呢,就知道到我这儿来臊呱。改明儿定要请示祖母赶紧给你找个媳妇儿管制管制。”
知行无奈额首,三句话来去,又把矛头指向了自个儿。
起先玩笑本想磨磨这丫头的锐气,眼下也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