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渊看着这个巨大的外景地,震惊得难以言喻,眼睛完全不够用,难怪说拍电影烧钱,原来是烧在这里,这里的建筑完全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搭建起来的,而且绝不是一次性用品,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精心设计的。过了半晌,袁渊才说:“这个拍完之后都要拆掉吗?”
顾予任摇头:“不拆,当地政府本来要在这里搞旅游开发,我们跟他们谈好了,等电影拍完后留给他们做个旅游景点。”
袁渊眨眨眼:“可以回收一点成本吗?”
顾予任说:“场地不要钱,建材和机械车辆是他们免费提供给我们的,我们只出人工费,省了一笔。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便宜,这些房子全都是请专业工匠做的,人工费巨贵。”
“都是你去办的?”
“我和宁姐一起去的,我刷脸,她刷谈判技能。”顾予任自嘲地耸了一下肩。
袁渊忍不住哈哈笑了。这事简直是如有神助,这样预算肯定能节省一笔下来,实在是超级划算。
刘一杰领着他们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楼:“予哥,袁哥,宿舍在这边。”
袁渊吃惊地问:“住也在这里吗?”他原本以为这房子就是好看用的,没想到现做现用了。
顾予任说:“说了是封闭式拍摄,当然是吃住都在这里,不能出去,否则给媒体拍到了,就谈不上什么保密了。”
上了楼,还没进房间,刘一杰终于忍不住说了:“演员们都是住双人间,人太多,房间不够,只有予哥你那儿挤得下了,袁哥在这边呆不了几天,和你住一间可以吗?”
顾予任倒是无所谓:“我没问题。”
袁渊看着顾予任笑:“顾老板还要和我们一起挤么?”
顾予任挑眉:“我自己当老板,更要以身作则,带头省钱。”
袁渊跟着进了房间,发现里面的陈设也是古色古香的,雕花窗,八仙桌,宽板凳,都有雕花装饰,床也是雕花牙床,而且只有一张。袁渊尴尬地问:“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没想到居然只有一张床,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刘一杰笑了笑说:“大部分房间都是双标,不过都注满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袁哥和予哥了。”
袁渊悄悄地打量顾予任,心说他一影帝,拍戏都该另外订五星酒店吧,怎么能同意跟人同睡一张床呢,赶紧说拒绝啊。然而顾予任将袁渊的包放在房间的木地板上,脸上并不见丝毫不高兴,还笑呵呵地说:“我没关系,以前演戏的时候还睡过大通铺。这里条件还不错嘛,居然是张牙床,古人结婚用的。”
袁渊:“……”
刘一杰还补了一刀:“这山里晚上特别冷,又没有空调,木结构又不能生火,两人睡一起还能互相取暖。我们不少工作人员还把床拼起来一起睡。”
顾予任笑嘻嘻地朝袁渊使了个眼色:“那就太好了,师兄,请多多关照啊。”
袁渊再次:“……”他长这么大也没跟人同睡过几次啊,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后,他更是竭力避免和同性一起睡的,他尴尬地笑一声:“那个,我睡觉习惯不好,恐怕会影响你休息。”言下之意,就是赶紧给他想办法换个地方睡。
顾予任点头:“唔,这个我大概能知道一点,见识过了。”
袁渊无语了,他从哪里见识到的?
刘一杰放好行李,说:“予哥,蒋导让你到了后早点去报到,说你的戏也该拍了。”
袁渊再次惊奇地看着顾予任:“你要演什么角色?”虽说演员此刻全都已经定了下来,但是除了男主角,其余的演员袁渊还真不知道,尤其是顾予任出不出演,演什么角色,袁渊更不知道。
顾予任说:“那我先去报个到,师兄你先休息吧。”
刘一杰看了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开饭了,袁哥你可别迟到了啊,拿着这个卡去,就能免费吃饭了。食堂就在我们刚进来时那个蓝白色的简易拼板房里。”
“好的。”袁渊点了下头,他就说难怪会多出一个风格严重不搭的拼板房,原以为是工人宿舍,原来是食堂。
顾予任和刘一杰走了。袁渊参观了一下房间,还好,虽然房间很还原古代建筑,窗户都是用纸糊的,但卫生间却是现代化的,还有热水器。袁渊赶紧冲了个热水澡,一看时间,已经到饭点了,便赶紧下楼去吃饭。
跟印象中的盒饭不一样,《潜龙》剧组是请了专人过来做饭的,虽然也是大锅菜,但师傅的手艺很不错,伙食还挺好,三菜一汤,袁渊第一顿吃到了荷叶粉蒸肉、腌笋炒肉以及大白菜,此外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吃得袁渊一本满足。
正吃着,顾予任的电话打来了:“师兄你来吃饭了吗?”
袁渊说:“已经吃上了,你开完会了?”
顾予任说:“我怎么没看见你?你是不是去大食堂了?”
袁渊眨巴眼:“还有小食堂的?”他扫视一圈,难怪没看见一个眼熟的,估计在这边吃饭的全都是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
“你要不要过来,这边有臭鳜鱼,据说是徽菜的经典,闻着臭臭的,吃起来特别香。”顾予任的话口齿不太清,估计是一边吃一边打电话。
袁渊吞了一下口水,心说真是够奢侈的,这是什么剧组啊,哪里是拍戏,简直就是来大吃大喝的:“算了,我都快吃完了,下次有机会再吃。”
顾予任嘿嘿笑:“下次啊,那你就等着吧,据说一个月难得吃一回,我运气好,来就碰上了,我先吃了,回头给你带块鱼尾巴回去。”
袁渊把电话挂了,吃了饭送完餐盘,出了食堂门,果然看见门边挂了一个用毛笔写的牌子“大食堂”,往上看,二楼也挂了个牌子——“小食堂”,估计那些剧组高层和演员们都在上头用餐。
袁渊回到房间,刚整理了一下东西,顾予任就回来了:“师兄,吃饱了没有?给,鱼尾巴!”说着扬了下手中的饭盒。
袁渊直起腰,看见顾予任和宁秀吴一起进来了:“宁姐好!”
宁秀吴朝他点了下头:“来了啊。”
顾予任将饭盒放到八仙桌上,打开来:“师兄你来尝尝。”
盒子一开,袁渊嗅到了一股鱼香味,夹杂了些不难闻的臭味,不由哭笑不得:“你还真给带了?”
宁秀吴说:“臭鳜鱼是当地的特色菜,难得一吃,小袁你也尝尝。”
顾予任坐在板凳上,翘上二郎腿,抖着脚,笑嘻嘻的:“宁姐,照这吃法,预算都要吃光啦。”
宁秀吴摆摆手:“放心,我有分寸。我算过账,请人做饭比吃盒饭便宜,而且健康美味。而且天气太冷了,盒饭从镇上送到这里来都凉透了,你叫大家怎么吃?况且住宿费都省了,条件这么艰苦,你不让大家每天有点盼头,哪来的干劲呢?”
顾予任说:“宁姐你办事我放心,反正我每天也就等着吃饭了。师兄,赶紧尝尝啊。”
袁渊说:“都不给我带双筷子。”
顾予任拿起一块鱼肉,塞到袁渊嘴里:“穷讲究,直接用手抓,好吃。”
袁渊躲闪不及,被顾予任喂了个正着,他咬着鱼块尴尬地看了一眼宁秀吴:“我自己来。”
宁秀吴正在打量屋子,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她看了一圈说:“你这屋子的条件还不错,缺什么跟一杰说,让他去帮你买。小予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就要去片场了,晚上还有你的戏。”
顾予任吮着手指头:“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状态这么差,就要去拍吗?”
“反正又不是一次就过的戏,你多去熟悉一下,早点找到感觉,你都快一年没有拍戏了,我怕你找不到戏感,到时候反而拖进度。”宁秀吴说。
袁渊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两眼放光:“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顾予任起身:“那就走吧。师兄臭鳜鱼带上,做点心。”
到了地方,袁渊一看场面,便有些明白过来了,顾予任出演的角色叫岳常安,是一个青年将军,为人刚正不阿,曾是男主角偃天成最忠诚的部下,追随他征战天下。后来皇帝虞轻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实则也是拉拢他,偃天成隐退时,作为驸马的岳常安留了下来,被任命为右骁骑将军,负责京畿安全。朝中凶杀案起时,正好属于岳常安的管辖范围之内,皇帝便令他去彻查此事。岳常安一路查来,发现证据处处都指向自己的老上司,他不相信这是偃天成所为,便隐而不告,独自来见偃天成。
这场夜戏便是在主角家拍的,偃天成和岳常安的对手戏。岳常安一路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没喝,也不敲门,直接翻墙上了偃天成的房顶。偃天成此刻正由夫人陪着挑灯夜读,发现有人来了,便对夫人说:“夫人,去烧水备茶,有客来访。”
偃夫人一愣:“这门没响,也无马蹄声,夫君何曾得知有客要来?”
偃天成面色和蔼地看着夫人:“客已到了,夫人且去便是。”
偃夫人面色略一变,四下偷偷打量一下房间,起身离开,离去前还不安地回头看一眼丈夫,偃天成朝她摆手,示意她安心。夫人离开后,偃天成推开窗户,岳常安矫健地翻身入窗,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将军!”
偃天成瞥一眼岳常安,转身避开:“请起吧,如今我是一介白丁,岳将军身居要职,岂可随意朝人下跪?”
岳常安低着头:“将军永远都是我的将军。”
偃天成抬头看窗外的新月:“岳将军切莫再说此话,当心隔墙有耳。说罢,你深夜到此,只身一人,又不从正门入,到底发生何事?”
岳常安起身,凑近偃天成,压低了声音:“将军,出事了,前几日,贾云璐与郭子严两家惨遭灭门。”
偃天成脸色略一变,仰天叹息:“果然还是出事了。”
岳常安偷偷地打量着老上司的脸色:“将军早已知晓此事?”
偃天成摇头:“不知。然也在情理之中。”
岳常安正要再问,偃夫人敲门响起。
导演喊一声:“咔!休息一下,补妆重来。刚才顾予任翻窗的动作不太利落,是不是因为受过伤,有心理障碍?我们再试一次,如果不行,我们启用替身。”
顾予任抹了一把额头:“没关系,我可以的,伤早就好了。”
袁渊在一旁看着刚才的这场戏,呼吸都屏住了,他是头一回见到顾予任拍戏,虽然他因为赶路精神欠佳,但却正好契合了这场戏的要求,岳常安也是赶了两天的路程,满身疲惫地出现在偃天成面前。顾予任不愧是影帝,这么久不演戏,第一场戏就这么出彩,从台词到内心戏都表现得非常完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背的台词,这两天也没看他看过剧本啊。
看到萧长柳的表现,袁渊也松了口气,至少与顾予任对戏的时候,他内敛的霸气并没有被顾予任削弱。两个都是演技娴熟的演员,对戏非常顺畅。
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重来,这一场文戏并不难,然而导演要求高,反复要求再来,要求精确到演员的一个眼神和侧脸的角度。一般人看电影的时候,觉得电影中的场景再随便不过,甚至会觉得有些随意,其实都是剧组人员花费了大量心血刻画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自然,不刻意。其实所有优秀的电影画面,那是处处皆是戏,外行人不知道而已。
这场戏一直拍到月上中天才收工,导演还没满意,说明晚再来继续。袁渊简直要膜拜在地,他觉得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简直无可挑剔了。不过作为编剧,导演这么重视自己的电影,他岂有不高兴的,自然是拍得越好越好!
顾予任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上楼的时候挂在袁渊身上,被他拖着上楼:“师兄,我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今晚他至少翻了七八次窗口,没用替身,自己抓着窗框翻身进屋。
袁渊说:“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加油!”然而这句话也只是个愿望而已,隆冬的黄山真是冷啊,没有任何取暖设施,被子也不够厚,无论怎样裹,将外套搭在被子上,都依旧感觉寒气入骨。顾予任抱紧了袁渊的腿取暖,他睡得倒还好,睡得不好的只有袁渊,而且完全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