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鸟儿开始鸣叫,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姐被照进屋里的阳光刺醒,揉了揉眼睛,花了半个时辰从门里出来。
她仰着头伸伸懒腰,发出舒服的呓声。
“小姐,妳出门吗?”苍老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背后响起。她身子一颤,也不回头,嗔怪的叫道:“老江,你大早起来不吓我一下,是不能吃早饭了吗?”
老江双手插袖,板着脸从后面走到前面,两只眼睛的下面挂着两片乌黑的月牙,垂老的眼眶里一对精亮的眼珠正怨气腾腾地盯她。“小姐,今日不是出门的吉日,还请留在园子里学做一个大家闺秀。”
她微张着嘴,脸颊微微地抽搐,忍了好久才压低声音,指着老江眼下的月牙,笑道:“你昨夜干什么了?顶着黑眼圈出来,也不怕吓到人。”
她不提还好,一提——老江就怒从心中来,一捋胡子的训教她,“妳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妳。”
她被训莫名:“因为我?”
老江点头:“我作夜没睡,安排人手去查那个男人,结果查了一夜。”
她急切地问:“查到什么了?”
老江摇头:“什么也查不到。那人来历成谜,东淄完全没有他任何的痕迹,好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摸着下巴,思索:“很有可能这男人是刚从别的地方来东淄,他是外来人。”
“这样的人物,东淄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老江感叹。
小姐点了点头,走神中,眼睛注视着地,一眨不眨。
半晌,回神来的小姐下了命令,“老江,不查那人了,马上让外面的人回来。”
“怎么了?”
“你还没想到?那男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东淄,你说说看,东淄最近有什么大事。”
“除了前天葵海之祀,还有......星海月楼?!”
老江拍了一下手掌,他怎么把这个忘了。一个月前出现在西岸的大船,可不是近百年来东淄最大的一事,那个男人也是近一个月才出现在东淄,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这中间透着诡秘地影子,似乎把整个东淄给罩下。老江觉得影子很危险,一下子想到郡长,他想去提醒郡长,却被小姐拦住。
“郡长是个好郡长,本事不比咱们小,咱们能察觉的事他未必不知情。你还是别去了,你要是去了,怎么跟人家解释你知道的事。”
老江止住往前走的想法。小姐说的有道理,他若是这样去了,该拿什么解释给郡长呢。说不定还会引起郡长的疑心,顺藤摸瓜地发现小姐,到时候,恶人没找到,小姐先搭进危险之地。
大小姐的嘱托,他不能不管小姐。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以小姐为第一。
所以他还是别去了。
小姐不是贵宦家女,无父无母,世上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她名雪姓韩,全名为韩亮雪。
二
老江没去见郡长,听了小姐的话,老实地呆在园里修草养鱼。起初他不明白小姐这么做的何意,直到午时将至,园中开饭找不到小姐,才恍然——小姐支开他是为了找机会趁他不留意,偷溜到外面去玩。等他发现时已为时已晚,诺大的东淄,找一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只好等人自己回来。
正如老江所料,自家小姐溜在东淄街上,四处闲逛。
煦和街是东淄东面最有名的坊市,与螺玉街隔了一条蜿蜒的河流,一边茶楼酒肆,林立成列,行人来往如溪流;一边楼宇庭院,红墙青瓦,华美的街巷却行人寥寥无几,如闭市鬼街。
一河之隔,日起月升,大不径不同。
韩亮雪这回穿着女装出门,简单的白衣宽裙越发地突出本身的清丽秀气,仔细看去,她的五官精致,很是漂亮。
她早前听下人提过,煦和街有一排的客店酒楼,美食品类众多,食物味美香浓,有“十里一香一条街”的美称。她很感兴趣,要来挨个品尝美食,顺便偷学几道回去练练,等姐姐回来后也好让她尝个鲜。不过偷学很难吧,煦和街的名菜佳肴远近闻名,菜单的炒作方法是各店的镇宝,未必让人学了去。看来,她得想点别的办法了。
为了偷学,她特意缠了老江半天让他写下一长单的美食佳肴菜单,如今看着,头有点大。太多了,她要偷学到明年也学不完啊。
算了,一个一个的来吧。
挑了一家门店还算过得去的茶楼,韩亮雪踏进这家小有名气的春和楼。听老江叨唠,说春和楼的绿佛茶饼非常有名,不少贵族甲胄订单抢购。她早就想要尝尝。
“今年天气较之以往温和许多,无夏山的茶叶长的喜茂。拿来做茶饼最合适不过。听说这个月,好多人跑来春和楼早早地订下绿佛茶饼,但也有不少人来晚了没得吃。明月老板娘的心肠跟她的手艺一样好,昨天开始,就开始在店内出售茶饼,要大家一饱口福。”邻桌的两位公子之间的谈话引起韩亮雪的注意,她微倾着身子,竖着耳朵听着,听到一半,忍不住开口问:“明月老板娘是谁?这家店昨天开的门吗?”
那两位公子吓了一跳,本想出口教训她一顿,却见她是个未见世面的姑娘,以为是乡下野丫头,便轻蔑地说道:“哼,乡里来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连明月老板娘是谁都不知道。她可是东淄数一数二的美厨娘,手艺堪称伸厨,做的绿佛茶饼更是一绝。郡长都来过吃过,据说现在,郡长一日不吃就无法办理公务,实属佳肴一道。”说着说着,二人露出神往的表情,眼神迷离,就是不知道在向往佳肴还是佳人。
韩亮雪鄙夷地打量他们......衣着鲜丽,华饰服装,来头不是豪门富贵就是达官贵人。
果然,朱门出来的公子哥八成都是贪图享乐、自诩不凡又轻视普通百姓的家伙。她到底还是十分认同姐姐说过的话——公子哥都是吃白饭说屁话的低能儿。
聪明人还是不要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低能儿计较。
她把目光转投到店内,这里面装潢的精致简单,不见一丝华贵,没有别的店那般气派,这里更像是居士的小楼。这更加引起她对这位明月老板娘的好奇心。
环扫一遍店内,发现坐着的都是大部分女子外加几个男子。这让韩亮雪奇怪,问了一下另一边的姑娘才知道,这家老板娘古怪的很,昨天开店定下一条规矩:单日子只迎八成男子两成女子入店,双日子则反过来,且入店人数只有二十人,二十人中有人回答出老板娘的问题便可有资格品尝美食,每日也仅卖一道美食。
如此古怪又新奇的茶店,自然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向往美食的人纷纷拥挤在店里,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某个人改变,所以店里面的人不是很多。今天是双日子,难得女客少,韩亮雪刚巧凑个整数,是幸运的第二十人。
明月老板娘出现时,店里一阵欢呼。小雪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曼妙的女子款款地下楼,青发挽起,用一朵清晨刚开放的海棠花插着,娇嫩花瓣重重叠叠;下面是一张未粉饰的素脸,皮肤白嫩,唇瓣用胭脂抹了一层红,更加的鲜艳欲滴,额上也描了一朵六瓣桃花;一双细长媚眼灵动无比......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迷人的美娇娘。
男客们看得痴迷,色眯眯的眼神往人家老板娘身上瞄,而女客们一脸的鄙夷。
小雪明白了,难怪双日子女客少,原来老板娘美艳夺了男人的吸引,同为女人的嫉妒心因此起了。
不过,她可不在乎什么美艳的老板娘,感兴趣的只有绿佛茶饼。
老板娘提着百花裙穿梭在众宾客之间,,绵绵俱到地与众人点头寒暄。一众男子争着上前欲与她结交相谈,她娇媚地笑笑,轻巧地避开那些欲要侵身的手脚,留下一缕淡香,撩人心魄。
“这位女客官,一个人独饮吗?”
头顶响来一道女声,韩亮雪抬头,和老板娘对上眼。
老板娘没等小雪回话,自顾自地就她身边坐下,说道:“小店寒色,幸蒙小姐光临,不知小姐来本店想吃点什么,只管吩咐。”
小雪诧异,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可她说话的语气和熟稔的态度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明月老板娘客气了,我只是个普通平民。哪是什么小姐,妳认错人了。”
“是吗?”老板娘眯眼,细细打量面前之人,“明月虽是个厨娘,见过的大人物也是有几个的,眼光自也不会认错江老先生的‘金银针花’的商徽。”她低眼注视小雪腰间系着的束腰锦带。
小雪顺势往下看,锦带上绣着繁茂精细的朵朵金银花,针脚精巧,远处看并没什么,待近处看就会发现每一根丝线皆用金银打细制成。由此可见,她的身份定然引人起疑。掩饰是不行的,出来前只是随意挑了件不起眼的普通女装,没想到奥妙之处竟然在腰带上,真是疏忽。
“老板娘认识我家江老,想必是他的友人喽。”她挑眉地望着老板娘。
“不全是,江老先生喜爱本店的绿佛茶饼,每月都会提前预定几盒,往来习惯了,自然认识。”
原来老江喜欢吃绿佛茶饼,怪不得要特意向她推荐这家店。
明月老板娘收拾桌上的茶具,招手唤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半会儿后,小二端来崭新的茶具,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手中端上来一盒青绿色的小木盒子。明月老板娘打开盒子,这是一整盒排放好的饼子,葱绿清润,有细碎的绿茶叶粘在上面,每一个都是精致小巧。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更别提尝上一尝。
“绿佛茶饼?”小雪只瞟了一眼便认出盒中之物,问老板娘,“妳的规矩不是要先提问个问题再来出售吗?”
周边的人看到盒子里是绿佛茶饼时,纷纷怨声载气。
明月老板娘没理会身边几声抱怨她偏心女子的违反规矩的行为,轻轻笑道:“小姐是贵人,自当先品尝。问题嘛不提也罢。”
小雪挑眉:“哦,我是贵人,可这周围不缺富贵这人啊。”
明月老板娘淡定自若:“不一样。”
小雪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明月老板娘恭敬道:“小姐身着‘金银针花’,定与江老先生有着莫大关系。我看妳气度不凡,气质脱俗,并非普通人,应该是那园林的尊贵小姐吧。”
真是聪明的女人,小雪心里贫了一句。这女人说的全对,那园林可不是指东淄东面的老江的住处。自个的身份被人猜了一半,但她面上还是不动于衷,她不信这女人能准确无误地猜出她和老江的关系。
谁知,明月老板娘下面的话虽让小雪放松戒备,却让她不小的吃了一惊。
“小姐是江老先生的孙女吧。”
韩亮雪惊愕地看着老板娘,眼里写满了不解。
明月老板娘继续说:“东淄谁都知道金银商会是由江老先生一手创立,他历来成谜,身份扑朔迷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一切。只知他是经商之才,且财运宏达,是城中有名有位的富商。据我所知,江老先生年旬七十,没听说过他有儿有女,妳大概是他的孙女吧。”
小雪无力地把头磕在桌上,心想这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太能幻想了吧。“老板娘为何这样想?”她吃力地问。
明月老板娘娓娓道来:“妳长的很像江老先生。我曾经见过江老先生数面,江老先生虽已年老,但依稀可以想象的到他以前必是一个面冠如玉的俊才。小姐虽简单着衣,可谈吐举止都与旁人有所不同,一定是承袭贵老风范。”
“我哪里像老江了?”小雪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
明月老板娘一愣,“很像啊。”
“这女的眼睛有病。”小雪偏过头低语。她真是长见识了,一个半老不死的糟老头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两人的五官相差万里,怎么可能看出区别和相像;更何况她根本与老江没有半点关系,这女人的阿谀奉承太假了吧,讨好她就能讨好老江吗?
明月老板娘垂下眼帘,眸子里的精光却仔细地察看韩亮雪的一举一动,一神一色,火眼金睛的本事练到一定火候。她自认察言观色无人能与自己齐比,但她忽视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说法,韩亮雪就是那个天、那个人。
正襟危坐的小雪很快地收敛眼中对老板娘不屑地光芒,一如既往地嬉笑道:“老板娘好厉害。不错,我确实是江老先生的孙女。”既然有人要跟自己玩,她就顺了人家的意,接了茬,玩玩吧。
明月老板娘见她认的干脆,微微一惊。默言片刻,老板娘温婉的笑了,从盒中拿出一块绿佛茶饼送到她面前。“小姐不嫌弃,先尝尝我的手艺,以往江老先生说天下美食各有其色,本店的绿佛茶饼虽粗糙,可也小有名气,妳给个评价吧。”
小雪接过茶饼,没开口吃,她把饼掰开——一分为二。顿时,满堂溢香,清新的茶味丝丝缕缕,萦绕于每个人的鼻尖,让人醍醐醒脑,身心清爽。
“香味很棒。”
小雪闻着散发清新茶叶味的饼,心中一阵感叹。这饼的外观不算太精致,可掰开后,被锁在里面的香味得了释放,一下子跑到空气里,将空气染上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香味如此特别,真不知一口咬下去会有什么美妙滋味。
想都没想,小雪毫不犹豫地大口咬下去,满口溢香,松软温甜的茶饼味道一绝。她第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不顾什么矜持,把老江的那套淑女论抛诸脑后,她女子的形象丢了,半分仪态没有底狼吞虎咽,很快把盒中茶饼一扫而空,余味未绝。
明月老板娘有点不知所措地呆望着面前的女孩,自开店以来,从未见过哪家姑娘会有这样的吃态,完全不在意旁人眼光。老板娘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野蛮粗俗来形容这位尊贵的小姐。
“老板娘妳这茶饼还有吗?我想再买点回去......给我爷爷尝尝。”其实是小雪自个吃啦,但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开口直接找人家要。
“小丫头!妳别太过分,明月老板娘亲自送上的绿佛茶饼可是独份,妳还敢多要,真不知好歹。”旁边眼红的男客一直垂涎美味茶饼,出言训斥小雪。
“老板娘,今儿我们大伙等了那么久,妳怎么只能给这个小丫头呢。问题都没出就给了她,我们不服!大家都不服!对吧?”
“对!”
“好歹也送我们一盒啊。”
“我们是富贵门楣,难道比不上一个小小丫头。”
“太偏心了。”
一人不服,众人起怨。
客人们不满明月老板娘独给小雪茶饼,纷纷叫嚷,甚至有人怒气拍掌,直呼茶店不公。明月老板娘不予理睬,笑盈盈对小雪邀请:“小姐,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小雪皱眉,“妳找我有事吗?”
“请吧。”老板娘做了个请的动作。小雪只好跟着她上楼。
上楼后就后悔了,因为这女人竟拜托了一件让小雪下不了台的难事——加盟金银商会。
明月老板娘解释:“我仰慕金银商会,三年前就想跟江老先生合作。江老先生的经商之才深受东淄各商会敬仰,奈何他老人家性格古怪,从不与外人有任何交集,更是不与别的豪商盟会结盟,金银商会是城中唯一独立的商会。虽成名三年,却与苗家的‘云客店’、端木齐的‘白蒲思王’齐名,已成为东淄商业中的三巨头之一。”
金银商会在三年前是一个小小的商会,原名是银店行会,是一家贩售丝绸锦缎的小店。它的产业在东淄只能算是普通,连三流的商店都比不了,可在三年前改为金银商会后,一夜之间有无数货单签到店内,不到一年便成为屈指可数的商会。世人皆奇,传金银商会得了贵人相助,一夜暴富在东淄算不得什么,奇的是金银商会蒸蒸日上,未见衰败之意,很快成为东淄三巨头之一,实在令人称奇。
恐怕东淄中只有小雪和老江知道内幕,也知道那个贵人是谁。姐姐的本事很大,小雪从不怀疑。
明月老板娘想加入商会,不知其因,不知目的。小雪虽是胆大任性,却也明白商业不是那么简单混的,否则姐姐也不会用三年的时间助老江一跃成为三巨头。
“我不懂生意,老板娘想做生意自己可以去找老头子,他的商会我不喜欢打理。”小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啜饮了一口,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用一盒茶饼就想和三巨头合作,妳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啊,老头子不会跟老板娘妳合作的。”这几句话是直接点破局面了,小雪不想跟市侩的女人有太多的交集。
姐姐说过,世上市侩的女人一半是迫不得已,一半是自私阴险,不论是哪种,都要避之躲之;避不过躲不过,只有一种办法......变得跟她们一样市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月老板娘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小雪会直接拒绝。不过她也是见过世面遇过大事的女人。真有那么好入商她也不会信。思路在脑中飞速盘旋,想好应对策略,她说:“我也不是白加入,小店虽小,可有名气,东淄的贵族甲胄,谁人不知我明月老板娘的名号,绿佛茶饼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小雪盯着桌上,突然神来一笔地问老板娘,“妳只会做绿佛茶饼吗?”
“啊?”饶是老板娘再机智过人,也一时被问莫名。“小姐什么意思?”
“我说,妳只会做绿佛茶饼是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小姐是看不起我?”
“没错。”小雪狡黠地笑着,带点嘲讽的语气说:“若老板娘只会做茶点,妄想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收服堂堂金银商会,妳简直可笑至极。”
“妳......”明月老板娘一下怒了,多年的道行和涵养硬生生地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生生地吞下那团火,沉声道:“江老先生眼界高,看不上我这小店,我自不敢妄想收服,只是想和小姐妳谈生意而已。”
“.......”小雪面无表情。十几年来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要脸到可以拐外抹角的女人,想跟老江合作不用拍马屁那么久又转向跟她谈生意,太麻烦,但也充足的说明这女人狡猾得紧。
她揉揉太阳穴,“妳想和我做什么生意?”良久,她问。
“江老先生做的事陆地上的生意,海上往来的生意向来不涉猎,却也有那么几个。所以我想借用一下江老先生的商船帮我运一箱东西到对海那边。”
“妳想做什么?”小雪警惕地瞅着对面的女人。
明月老板娘莞尔一笑,顿时容颜妍丽。说:“没什么,只是给一个朋友的礼物。”
小雪挑眉,问:“只是礼物?为什么不找别人帮忙。东淄海运很大,海上经商的有很多,为什么只找我们帮忙?”凭以往的直觉告诉小雪,这事其中有猫腻。
明月老板娘还是倩笑晏晏,温和娴雅地答:“我在东淄呆了不过五年,认识的人也只有几个。因为茶店在这条街过于瞩目,同行的人时不时地来找点麻烦,我要是在那些船商航运的店做点事,他们一定会认为我要跨海经商,到时候麻烦岂不是更大了。”
东淄商业在百类以上,凭陆商海商双管齐下闻名。各行各业的明争暗斗不是稀罕事,同行同业的争斗更是正常的事,同行之间互相使绊子也是见怪不怪的现象,习惯了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还回去。
明月老板娘的茶店以茶饼茶饮有名,自会引得同行的眼红嫉妒,明里背里的对付少不了。
做一场生意来一次海运是迫于无奈,因为这个朋友太过重要,明月老板娘必须将东西送到那人手中。
“我要是帮妳有什么好处?妳不是说生意吗?不过我这人更喜欢做交易。”小雪露出狡黠而阴骘的笑容。
明月老板娘不说话,小雪见她出神中,也没出言说话,兀地自饮茶。
小雪以前从不好好地和喝茶,今时今日,细品下来竟觉得白水配绿叶的味道也没那么糟糕,难怪老江总是一杯茶喝上一天。这东西喝多了会上瘾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雪觉得自己快要睡着时,那女人才启口:“小姐想要什么?”
“这个......”小雪静默一瞬,想不到自己缺什么。她低头一看,杯中水面上悠悠地浮着几片绿叶,小舟般飘飘荡荡。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东西,她咧嘴笑道:“如果妳把绿佛茶饼的制作方法告诉我,我就帮妳这个忙。”
老板娘的瞳孔骤然收紧,语气降低十分。“小姐真是好计算,明知绿佛茶饼是我这小店的招牌,好学去来牵制我,不让我在背地里做出什么对金银商会不利的事。”
迎上老板娘冷冷的眼神,须臾,她不冷不热道:“妳想借用我们的海运就得付点相对的代价,在商场上逐利或许是妳的老把手,但在谈条条件谈交易上我也是知道点什么。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妳,我对妳利用我家的金银商会做什么事也一点儿都不在意,不过我怎么知道妳的‘货’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所以要妳的招牌也是为了担保妳对我们的利益是否不利,这样的交易不是很好吗?”她不修边幅的直言,坦白不失诚意,做生意就是要开门见山才好办事。“老板娘,可否还有意见?如果没有,就这样好吗?”
明月老板娘抿紧嘴唇,半晌后,点了点头,同意了。
小雪拍手击贺,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交易达成,老板娘明日到园林来一趟吧,那时,江老先生会亲自帮妳。”
“原来帮我的还是江老先生,小姐和我的交易他老人家会同意吗?”老板娘冷哼。
“当然,我可是他的‘孙女’。他会同意。”
“小姐可真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月老板娘从袖中拿出一叠纸,递到对面。“这就是制作方法,小姐大可放心品鉴。”
小雪素手接过,草草地翻看也不细看,微微点头:“老板娘是个聪明人,我信妳不会作假。”
明月老板娘垂下敛着异光的眼睛,好听的声音轻轻扬扬地响在屋中,“多谢小姐的信任,明日就要仰仗小姐的功德了。”
交易达成,一半真一半假。两个当事人纵使心思百转千回,也猜不透对方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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