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盗王放下半空中的手,手心仿佛还留有她的温度。真是小瞧了她身边的人,怎能忘了,韩家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如何放心让她一人来见自己呢。
收敛气势,语气稍转和气的说:“担心我不如跟我走吧,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这么快就走不好吧。还有你,破坏姐姐的幽会,可不是弟弟做的事。”
立着的男人比市调还要坚硬牢固,单脚踩在一片叶子而全身直立不动,可见定力不凡,更厉害的是,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人,这样都能保持平衡稳定身形,此人内力底蕴深厚,武艺还非常扎实。
这人突然地出现,电光火石之际抢走韩文,速度快到完全不给别人喘气的空隙。
“别胡说,我家弟弟只是担心你会对我图谋不轨。”韩文的话是说给海盗王听的,但关注的是抱自己的人。
身姿挺拔,气度脱尘,如石雕傲视群雄,这是文泽——不知何时潜伏这里,顺利的在海盗的手下抢回姐姐。
风声止歇,天色愈暗,海盗王面色晦暗不明,双眼死死盯住那双姐弟。“韩文泽,你......”话音刚起,人家姐弟却聊得正嗨。
“阿泽来这儿干嘛?”
“不放心姐姐。”
“哎呦,瞎担心,我苷类就表示有法子对付他,你不在家呆着,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的。”
“姐,比起我,妳素手弱鸡的应该更危险。”
“别人面前揭你老姐的短够意思吗?还有,我说过单独赴约就单独来,你们搞什么,当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臭小子,敢还嘴跟我吵,不想活了啊?”
“姐姐!别打......外人面前给妳弟弟留点面子。”
........
太可恨了,今夜主角明明是他,凭地冒出个混小子来抢风头,还成功的夺走韩文的注意。
海盗王修炼多年的气量在这是哦户极大的发挥出来——无论多气氛,都要隐忍,不然,她会因此嫌恶自己。
姐弟俩互相埋汰了近半个时辰,眼看海盗王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后知后觉的韩文调头冲海盗王笑得讪讪:“不好意思,这么久了没注意身边还有人,您来位高权重,想必还有许多大事等着忙,不如早点办事吧。”
言下之意,无视您这么久了,就不能自觉的滚回家非得麻烦我这位大小姐提醒吗?
海盗王瞥她一眼,暗如深海涌流的眸子里有尖锐森冷的东西,扎的她错开视线,假装看不见。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抬头往上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有点讥诮的笑,良久,才道:“我还真是自欺欺人,以为这么久了,只要我够坚持,多少会让妳感动一点,结果来看,我失败的一败涂地。妳好的很,冷血无情,说的就是妳这样的女人。”
这活过尖锐,顿时令人不满。
文泽面色阴沉下去,身上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杀意,相比之下,作为被人诟病的当事人,韩文的胸襟比海还宽阔,没有生气或阴郁,只是浅浅的笑着,月光穿过繁枝茂叶的缝隙星光般打在身上,她的眉目温软的宛如秋水,淡淡的软化抱着自己的弟弟身上的杀气。
“走吧,回家。”
简单的四句话,文泽瞬间便会那个冲姐姐傲娇的弟弟。
韩文的话语具有软化人心的功能,可以抚平身边人易怒暴躁的情绪。
海盗王还忧愁在自我世界,文泽看没看他一眼,抱着姐姐飞出窗口,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消失在天空。
“妳真心狠.......”
对着窗口,海盗王细声低语;
到了最后,离开时,她还是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看来,是真的不在意他啊。
二
文泽风一般的轻功在白鸾城上,夜空下飞梭移行,银霜的月光只照亮猎猎张开的衣袍一角,其他部分化为捕捉不到的虚影。
然而,这般高速下的快闪,还是被捉到尾巴。
停下脚步立在一座房顶上,韩文手搭在弟弟肩上,探出头看向后边,冷冷的说:“阁下,跟了这么久,该露面了吧。”
话音刚落,房顶突起大风,待歇后,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那边。
风吹云动,月光倾泻在身上,渡了一层银光罩在身体边缘,纵然月光清华,在他身上仍只是增添一分风采而已......艳丽的容姿,潋滟的风华,高贵的气质,还有紫衣锦服,处处彰显丰姿逼人的男人贵气横溢,绝代风华。
貌美而妖异,高贵而风流,是南楚二皇子,皇离——从海月酒楼到房顶,他一直尾随这对姐弟。
如今暴露,却也磊落的显出真身。
见他一言不发,韩文略感头疼,语气放缓道:“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麻烦。”对天长叹,又说:“服了你,这样吧......阿泽,你下去吧,我要跟二皇子单独说说话。”
文泽看看皇离,又看看大姐,忧心道:“一个人没问题吧。”听二姐说,这男人不是善茬。他不放心啊。
韩文从他怀里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二皇子是聪明人,不会对我做什么。”
出于不安,文泽冷冷的瞪皇离一样,警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随即转身一跳,离开房顶。
碍事的人已走,尊贵的二皇子终于舍得开口说话:“要单独见妳一面很那,尤其是当下这样的局势。”
“的确,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摆在那里,见一面的话势必引起他人怀疑,比较,对外界来说,你是个纨绔子弟,平庸无能的很。”韩文颔首认可他的话。
“长话短说,今夜在此拦下大小姐,实乃无奈之举,望见谅。”皇离一改往日风流,颇为有礼地拱手致歉。
韩文客气的收下这等来之不易的歉意,也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直说吧,我现下可是困意十足。”再不回家睡觉她就要躺在房顶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睡了。
他说:“船上的火药,在哪里?”
“哦,原来是这个啊。”韩文表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之皱皱眉头,“很抱歉,我只负责找回船,至于船上的东西那是你南楚的责任。况且,我当时也说了,若是船上少一物,我韩家会弥补,皇原太子都没找我要弥补什么,可见船上没少什么,你问我火药,我哪里知道。”
三言两语,巧妙的推卸责任,大小姐的回答是出自商人的狡诈。
皇离面不改色,继续问:“妳弟弟呢?阿清?”
“什么?”
“当初是想找个在地下黑市有点本事的人,没想到阿清居然是妳的弟弟。我谋划多年的计划全毁在妳们姐妹身上。”说这话时,皇离殿下的脸色并不好,眉宇阴沉森冷,眼底风云翻涌。
韩文冷笑一声,“惹上我算你倒霉,小雪嘛,是意外。如果你机灵点,大方点,不去招惹她,事情又怎会发展成今时之局。”
“大小姐所言不错,一时大意酿成大错。”皇离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华艳容姿如曼陀罗华在夜下惊艳。“妳们姐妹,一个坏我好事,一个拆我后路。到现在还反咬我一口,妳说,我该怎么对付乱咬人的狗呢,大小姐?”后三字在唇齿间和舌尖打转来回,好像舌头的主人正打算要咬住谁的喉咙,吸尽谁的血一样。
他语气清浅,笑意凉薄,看人的眼神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冷酷。
韩文垂木,待掀开眼帘望人,瞳中寒光如芒如针,冷冽无比,她说:“二皇子殿下,请你好好算算。从头到尾,我韩家才是无辜受牵连的那个,你想要个说法,好,我大可你捋清楚,首先,你装满一艘船的火药是打算在航行途中炸了船,这样就给你的好大哥扣上一个失职大罪,星海月楼何其重要,你父皇再如何疼爱皇原也会惩治他,借此良机,收拾皇原还是手到擒来的简单;虽然不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但失去圣心的皇原定会成为你手心之物,想怎么折腾都行,最后,用点手段打压朝中大臣,你未雨绸缪多年,相信只要稍许露出点暗中蓄积的势力,别说反对你的大臣,皇帝都会忌惮你,若是在这关头皇帝出点事,唯一的太子又是手下败将,你顺利登上大位根本不是难事。如何,我说的可对?”
长久的寂静,她语毕后,对方许久一言不发。
夜风呼呼吹起,掠飞她的长裙,拂过他眉前碎发。
“妳全部都知道?”他开口,声音沉如幽涧深谷。
韩文笑脸盈盈,“我是猜的。”
“看来,的确是我小看韩家。”他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图谋大业的秘密让人当面揭穿,到此刻,原本愤怒的人变得理智般平静,仔细想来,他苦心经营的计划,小心筹划的计划,短短半年之内,全败于韩家两个男人手中,这个仇这团火如何都咽不下,偏偏面前的女人一语道出他所有的阴谋诡计,虽然个中细节没说到,大体上如她所言,他确实是这样计划的。同时也发现一件事——原来大胤的传言不全是假的,韩家人才辈出,大小姐更是高人一等。
想通后,他不由得苦笑,“所有的计划安排好了,所有的环节都紧密相连,一环扣一环,无一疏漏,除了我的人,不会有别人发现,更别提查探......本来是想拉大哥下位的,可没想到,半道上跑出个小野猫,联合龙氏对星海月楼下手,火药被发现,我不得已重新部署。说起来,小野猫的闯入打乱我原本的计划,可也无意间制造了一个机会,姐这次君白的新皇登基,星海月楼若是在大胤出了事,罪过的承担可是别人的,不仅暂时消除大哥对我怀疑,还能反过来打个所有人措手不及,而我的好大哥要面临的是两国的冲突,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嗯,听起来已经惊心动魄,要是真实施了,一定很可怕。”韩文风轻云淡的点下头。
他继续无奈的笑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千算万算,妳的介入又打乱我计划。说实话,我真的很惊讶妳能几天内找回船,加上阿清,妳,还有小野猫,我的失误出现三次。”
“给妳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也很抱歉,但我们就事论事好不好。”韩文听到现在心情已然不耐烦,看了看月光,算想时候不早,该回去睡了,于是对他说:“大费周章的搞出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那一船的火药么,你不想被人抓住把柄,直接把火药炸了不就得了,整一堆幺蛾子,结果让阿清顺走东西,便宜白给别人了。”
这话着实气人,皇离的确不想火药落入他人之手,比较是用来谋害皇原的证据,可也不能入她所言直接炸了销毁啊。那可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制作出来已经费心费力,炸了太可惜,拿去地下黑市转卖还能赚回成本。
韩文软硬不吃,皇离无法,只好干脆了当的问她:“火药我还有别的用途,阿清在哪里?”
“他跑的没影,我怎么知道在哪里?”她轻描淡写。
“他是妳弟弟。”
“不是亲生的。”
“妳是唯一见到他的人!”
“又不是最后一个。”
“妳.......”
皇离气得心肝肺疼,这女倒好,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回答的理直气壮。
“别着急上火,这事你真的找错人了,那岛上的东西我是一分没拿,你要想找回火药,我只能说爱莫能助。不过可以给你提个建议——阿清和海盗王,反正东西肯定在他俩其中一人手里。”韩文边说边指指头上的明月,“大哥,月上高头,我们脚下的城市已经人人入睡,不如就此分开,回家睡觉可好?我真的很困。”
他哭笑不得,“我可是睡不着。”
“那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支个招让你脱困好不?”见他丝毫不依不饶的意思,她只能另想他法。
“......”他不语,貌似可以听她的招法。
她说:“你担心的不就是皇原那些人会查到你跟火药的事吗?不如直接回家让皇原他们没机会查,反正白鸾现在乱得很,待的越久对你越不利。”
“说的简单。”他冷笑,“君上流邀请各国使臣共庆佳节,这节骨眼上故意不给面子中途撤人,傻子才会做。”
她一脸的“你是白痴”的神情,口吻甚是挫败,“他们傻你又不傻。想个办法逼得你好大哥回家不就得了,亏你还是运筹帷幄的男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吗?”说道最后她有种要揍人的冲动。
天下敢耍皇离的只有小野猫,而天下敢当面说他傻的是小野猫的姐姐。
今年霉运连连,韩家姐妹是上天给他派来的克星吧?
他这厢还在脑袋发蒙中捉摸不透这女人,可人家拍拍手扭头转腰大步向外走。
“妳要去哪里?”下意识的,他对着她说了出来。
等等,他为什么要在意她的去向?
莫名其妙的不止他,她亦如此。
回头瞥一眼他,接着月光,他看到她清丽的脸上那抹不胜其烦的神情,好像很头疼的揉揉额头,喃喃自语一句“皇家人的脑子都是石头做的吗?真麻烦”之类的啐话,离得远,他没听清。
“小子,快点滚回家自求多福吧。”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然后在他面前,她纵身一跳,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再然后,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下边窜出来飞到另一座房顶——韩文泽抱着她离家,回家。
凝望那道越来越小的黑影,他心中所想的是......为什么感觉自己被她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