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文,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大雨下的湖月庭阴沉的像座冰石雕,又冷又凌,鬼异的很。
万千故慌里慌张地冲进来,吓得韩文从沙发上跌下来。
“怎么了?毛里毛躁的!”她爬起来,有点气恼采花贼的莽撞。
“出事了!小雪不见了!”
“我知道她不见了,不就是故意躲起来怕我们看到她被一个男人甩了哭嘛。”
“不是,不是,是真的不见了,她是.....整个人都不见了!”万千故语无伦次的说。
“什么?”
韩文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是实实在在的噩耗,眼前忽地一黑,心口抽起一阵剧痛,然后,晕倒过去。
万千故大惊失色,冲上去扶住她:“喂!妳没事吧?来人啊!楠姨,吴叔,大小姐不好了!”
同一时间,皇宫——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花栖情绪失控地拽住刘昌南的衣领口,失声逼问。
“我们几乎找遍全城,就是没有找到小雪,我还以为她会上妳这来,毕竟段千言.......”纵使被人粗鲁对待,刘昌南还是保持镇定,可是话说到半截就卡住,斜斜瞥一眼君白,有点担忧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会不会触及这位太子爷的尊威。
但是,小雪失踪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这种情况顾忌什么。
“没有,她没来这儿......”花栖松手放开她,瞠然自失的神色没有贵妇的风采,“我是在她走之后才回来的,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会去哪里?”她精神错乱,堪堪的急问刘昌南:“你们找到了她吗?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妳快说啊!”
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
刘昌南紧皱眉头,她的紧张和担忧他都了解,可他正是为了问她小雪在哪里才来的。妳反问小雪在哪里他哪里会知道啊。
两个人都很焦急,理智失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是混沌。
唯一头脑情绪着的君白从头到尾把所有事情过滤一遍,目光沉沉,面色覆上一层冰霜。
失魂夺魄了许久,花栖总算恢复一点理智,可转念又忧心忡忡起来,“文文怎么样?她知道吗?”
刘昌南眸光暗淡,低沉道:“应该知道了。”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文文。
完了。
她心里响起两个字,呼吸一下子被胸口什么东西夺去,窒息的感觉从头顶灌到脚板。
二
韩文病倒了。
据说是气病的,再据说整个韩家乱成一锅粥。
一场大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雨声止歇,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开始普照大地,然而,这温暖的光芒怎么也驱不散湖月庭的阴寒。
淋了一夜的雨,回到湖月庭后,所有人听到的噩耗是——大小姐病发。
“她怎么样?”
小思随意扎着一头湿法,回来后不曾坐下歇一口,直奔着问正在给床榻上病号切脉的刘莫问。
“怎么样啊?”
刘莫一声不吭,小思又问了一下。
“到底怎么样?”
某人急坏了,再次问。
刘莫问的脸色比夜里的乌云雷雨还要深重,将手上那只细弱的皓腕轻轻地放回锦被里,小新掖好被角,不让风丝趁虚而入。
满屋子的人都在焦急地等着她的结果,沉默半晌后,她说话了:“急火攻心,气血不通,虚弱的很。”
“什么意思?”小思问。
刘莫问吐出一口浊气,哀痛道:“心病翻了,这次,是真的。”
漫长的寂静,有人呜咽的哭了。
小思捂着脸流泪,趴在床边,泣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一向嬉皮笑脸的万千故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才一个晚上,跑了新郎,丢了新娘,文文也病了。哎,快过年了,怎么这么倒霉。”
“糟心的事够多了,就别说了。眼下她才更重要,心病一番,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文泽坐在床另一边,一刻也不松懈地观察床上的人有什么变化。
韩文此次毫无预兆的病发,吓坏了所有人,哪里还分得出精神去外边找另外一个人。不过,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又不能分担她的病情。
“散了吧,小雪还没个下落,要尽快找到她,不然文文醒了怎么交代。”刘莫问离开窗边,靠在窗边,揉揉刺痛的额角,一脸的憔悴。
小思哭个不停,边流泪边说:“阿南还没回来,希望他有好消息。”
“啊呀,这都病倒了一个,妳别哭晕了就好。”大周心疼地挽扶小思,摸了摸她尚是平坦的小腹,道:“淋了一夜雨,都还没休息,妳担心小雪我拦不住,可是再这么着也得替肚子里的家伙想想啊,冻病了,妳也想和文文一样躺下去吗?”
“我知道.....”小思抹着眼泪,身子发虚地倚在丈夫怀里。
候在门边的楠姨见众人十分疲倦,想做上饭菜让他们饱饱身子补充体力恢复精气,她刚打开门,外头赫然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做着推门的动作;双方突兀相见,俱是一愣,然后楠姨反应迅速地退让一步,恭敬道:“太子妃和南公子回来了,外头冷,进来吧。”
屋里的人见二人来了,颇为热切地望向他们。
“小雪呢?找到了没?”所有人都在关心着那个丫头的下落,希望他们有好消息。
只是......“没有。”刘昌南带来的是失望。
花栖苍茫的眼睛看到床上的韩文,身子一颤,举步维艰地走到床边,曲腿蹲下趴着床沿,泪眼朦胧的,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语无伦次,她一见到韩文就失了魂丢了魄,理智全无。
“再怎么道歉他也听不见,省点力气吧。”刘莫问侧着身斜睨她,语气冷冷淡淡。
花栖问:“她怎么样?可还好?”
“好什么好,能保命已经很好了。”刘莫问眉目间阴气沉沉,语气森然,“这次很险,无论她还是洗啊秀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妳,等死吧。”
沉甸甸的威胁,疯女人阴戾狠辣的一面彻底被一连再三的事件激发出来。
花栖深知疯女人的性情,知道这威胁不是空口白话,是实实在在的死亡警告。
“我会.....谢罪的。”床上的韩文气若游丝,惨白的脸色仿佛将死之人,毫无生气。花栖心中满是酸楚,自知这些种种灾祸有她的原因,尤其当看见韩文羸弱的模样,更是痛心疾首,悔恨不已。
刘莫问厌恶的冷哼一声:“假惺惺。”
“够了。”刘昌南看不下去了,失了好脾性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内讧有用吗?当务之急应该找到小雪,还有文文。”
“那丫头突然不见,我们找也找了,没点任何消息,接下来怎么办?”万千故操心操急。
小思猜疑:“段小王爷也不见了,小雪是追着他才走的,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这话点醒大家,回忆昨日之事,可不就是因为这位段小王爷,小雪才会跑出去然后彻底了无踪迹。如今他也不知去向,小雪的不见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去找那个负心汉,宰了他。”文泽怨气勃然的一拳打在墙上,砸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众人怒火点燃,蹲在地上不起眼的花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小雪不见了。”
什么?
“妳说什么?”小思回过头问她。
“段千言应该不知道小雪不见了。”花栖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声音飘飘的,空虚的好像缺了生命力。
刘莫问拿眼剜她,不冷不热的说:“妳怎么知道?”
花栖呼口气,心绪百转之后,坦然的将昨日和段千言和小雪相见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包括——她和段千言的那段情感纠葛。
听完后,除了早知内情的刘昌南,取他人都是骇然失色,目瞪口呆。
“妳...妳竟然骗了小雪,瞒了所有人......”刘莫问颤抖的伸出手指着花栖,怒不可遏的样子像是发狂的野兽,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了她。
刘昌南离刘莫问最近,习惯性的眼观八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自己姐姐的反应异常激动。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抢先一步拦下她杀人的冲动。
晚一步的万千故松了口气,退回原地。早在刘莫问面露凶光时,他就意识到不妙,疯女人怕是起了杀念,好在阿南动作够快,阻止了她。
不过话说回来,不怪她想杀人,任谁听了这秘闻,都会惊到掉下巴。早就从小雪那里隐隐约约的了解到姓段的心有所属,可打死他都没想到,这人心心念念的女人是花栖!可想而知,小雪知道了真相会怎样的大发雷霆,兴许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跑的没影。
万千故此刻突然深刻的体会到素日里文文经常念叨的那句“麻烦死了”的苦恼,果真是麻烦啊。
一屋子的人再次归于寂静,香炉上云雾缭绕,竟也无法将香气染进满屋窒息的气氛。
三
韩文在昏迷的第二天早上毫无征兆的醒了。
众人惊喜,松了一口大气。唯独刘莫问眉头紧皱不松,按道理说,心病复发应该会昏上个十天半个月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呢?难道她切脉切错了?
韩文身子非常虚弱,坐在床榻上像暴风雨中一朵小花,随时都有摇摇欲坠的危险。可这人意志力强悍如牛,一睁眼跟安排后事似的费神费力。
刘莫问身为家里唯一的大夫,病人健康她享有绝对的话语权,在治病方面,她敢说一没人敢说二,当然以她野蛮凶悍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点讲,谁敢反抗她啊。奈何世上一山又比一山高,还真有人能压得住她——韩文比任何人都强势。
好比现在,刚醒就操心这操心那,刘莫问哪能允许。
“妳给我好好躺下,听见没?”刘莫问四肢趴在床榻,赖皮虫似的故意阻挠韩文。
韩文脸色白的如雪,却还是用“懒得搭理妳”的眼神瞥一下她,然后手一推,四两拨千斤的将这个四条腿的赖皮虫推倒床下。其实她没什么力气,刘莫问念着她身子骨弱不禁风,顺着她的意自个掉下去。
“黄金帝国在城里所以的分号店铺全部召集起来,除了店铺直接管理者,让所有人手出动,哪怕把白鸾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小雪。”
“城外竟三里的范围,凡是商会下的人,不论老板还是下属统统留意有没有一个穿婚衣的女孩出现过,只要看到和听到有这样的女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一个。”
“我就不信,这死丫头能插翅而非,一夜之间跑到天边去。”
韩文一肚子的火气,话音都带着火味,惨白的脸上因着上火有了淡淡的红润。
宽大的床榻前,秀枝攀花的屏风前,两物中间立着十来个人,列成一排,从右往左:大周,万千故,文泽,阿南,小思还有龙氏的几人,个个面色沉如水地左瞧又看,就是不看向床上那位气势堪比号令千军的大将军的韩家大小姐。
纵使病体抱恙,气息微弱,大小姐久居上位的气势和威严依然骇人心魄。
所有人都清楚,她这是动真格的了。
“不行!”刘莫问刷地蹦起来,义正言辞的直逼大小姐,“妳还没好,就给我消停点!小雪的事别插手,有我们在,她跑去哪里都能抓回来!妳要是病死了,我们怎么办?”
“是啊,是啊。”迫于大小姐的威严,那站成小队的十来个人低声哈气地附声,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同疯女人般正视大小姐。
刘莫问获得他们的支持,犹如有了底气,中气十足地瞪着韩文,得意道:“看到没有,我们可是为妳好。”
“......”韩文没说话,静默地看她半晌,又看了前面一排人的半晌,须臾,淡淡的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小雪.....交给你们了。”
刘莫问见她乖乖听话,顿时笑成一朵花,“这就对了嘛,妳把病养好,剩下的事我们来做就行。”
她瞅一眼志得意满的刘莫问,赌气似地撇过脸,一声不吭地盖上被子,蒙着脸背对所有人。
“好了,我们都走吧,别打扰她休息。”刘莫问拍拍手,吆喝着一帮人一块出去。
楠姨轻手轻脚地关好门窗,等着这群年轻人走罢,检查一遍里屋外厅,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地出去。
被子里的人听着外边脚步声没了,又慢腾腾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胭脂。”
屋中凭空出现一个红衣女人,站在床脚。
“碧螺呢?”
红衣女人沉默。
“我问妳话呢?她呢?”
还是沉默。
“妳哑巴了吗?”
继续沉默。
“......我自己去找她。”床榻上的人彻底没了脾气,把被子全部掀开,光着脚就要下地。
“她在家里呢,妳现在找她来也没什么用。”胭脂终于舍得开口。
哼,别以为我拿妳没辙。韩文心里冷哼,面上不为所动地缩回脚回到被窝里取暖。“马上传音让她马上过来。”她命令。
胭脂眯起眼,笑:“小雪不见了,就这么亟不可待的用碧螺的力量找人呐。”把大海的力量用在寻人这种小事上简直太浪费了。
“她从来没有突然的消失不见过,我怕段千言给她的打击太大,万一她想不开.......”韩文不敢往下想,只要想到可怜的妹妹,心里着急的恨不得飞出去找遍天下找到她。
胭脂在韩文身体里,虽然本主一直在昏迷,可外界任何风吹草动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小雪失踪了,她是知晓的。
“兴许她只是想一个人呆着。”她猜想。“谁碰上这种事都受不了,等她想开了,自然会回来的。”
韩文却不这么想,至少不会想这么简单。
“碧螺不在算了,妳在就行。”韩文抬眼,说。
“妳想干什么?”碧螺莫名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总觉得,小文的眼神不对劲啊。
“我要借用妳的神识找她。”
胭脂变了脸色,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微妙。
“妳疯了吧!”
“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迅速找到她。”
“不要命了!”胭脂觉得她真的疯了。
“时间拖的越久,我心里越放不下。”她恳求着胭脂。“拜托了,帮帮我,可以么?”
“......“
胭脂静默不答,凝眸沉思许久,才道:“妳要玩命,我陪妳。”
神生死契约,仆人不能反抗主人任何的命令,否则被契约反噬,神魂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