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确定了对手再无还手或马上清醒后,小雪身上那股如神上身的力气徒然消失,眼前一黑,合目朝后倾倒在地。
刘昌南一个箭步上台,小心翼翼的抱起并检查一遍,对走来的韩文说道:“力竭身疲,她只是累晕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只不过......”目光移到另一边——遍体鳞伤的芜名是生是死尚未知。
韩文目光幽幽的放在面色惨白的妹妹身上,心绪飘荡,回想起昨晚单独与她的那番谈话......
——
“姐姐要解了我的内力?”初听到这个决定时,小雪不可谓是不震惊的。
韩家每个人都有个常人不及的能力,而小雪是天生神力,自小便比常人力气更大些,愈年长愈是强。来到这个世界,学会了武功和内力,那股神力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上飚到可怕的地步,害得他和身边人吃了不少苦。各种法子尝试过都控制不住这庞大的力量,疯女人曾一气之下要废了她全身武功,幸亏韩文不同意,才折中选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可信的法子——封内力,制神功。
多亏了韩文从所谓的武功秘籍里学到的封印大法,几年来,除了武功上比疯女人阿南他们略显平平,其他地方如正常人一般别无二致。她很开心,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深怕控制不住自己而给家人带来伤害。
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还有需要神力的时候。
韩文对她说:“中原之外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天山魔教不比西域神教,恶名在外,连中原武林都对此三缄其口。这次他们派来芜名上山参赛,总不是旅游的,一定有后手留着最后使用。我们碰上了他们,当然也要准备一点后手,妳觉得阿南能当众亮出他做的那些‘武器’吗?莫问能在大庭广众下下毒杀人吗?”
小雪很苦闷,挣扎道:“我力量太大,万一使出来控制不住怎么办?而且.......而且我一个女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施展大力神手,太丢人了。”
“有什么丢人的。”韩文愠色道,“这是妳的长处,不好好利用,咱们输了怎么办?”
小雪沉心思索,终于把掩藏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姐,我们真的是来云台山玩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小雪歪着头,努力将脑袋里的东西组成文字说出来:“呃......疯女人说妳是故意跟着龙氏来这儿的,那云轴也是妳瞒着我们弄到手的,所以妳不是出来玩的,妳就是来参加比武的。不然为什么叫我解除封印去赢呢?”
“一家人不生二心,妳倒是跟她学这些有的没的。”韩文好气道。
小雪咂咂嘴:“分明是姐姐背着我们搞小动作,还怪我们。”
韩文斜睨她一眼,无奈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待时机成熟,你们自会知晓,我是有......”
“难言之隐。”小雪替她说完,“每次神神秘秘的都会说这句话。”
韩文眉头微微一皱,不想费口舌之争,“总之,明天我们必须赢。”
“那要什么时候解除封印?”作为“王牌”的小雪突然肩负重任,心情一点都不美好。
韩文眼珠转了转,“当妳束手无措或者被人打得快死时,动手吧。”
小雪:这么不靠谱的姐姐要着有何用?!
......
“文文!文文!”
有人不停的叫自己,韩文回神,抬眸看到云台仙教的掌门率着一众人朝这边步来。
刘昌南在她耳边语道:“他们要来恭贺我们得胜,妳能别在这时候走神好吗?”
“抱歉。”她抬手揉揉眉心,收拾好心情,表现的得体大方的迎接来者。
“恭喜了,韩家大小姐。”坤元长者的身份是不用亲自来道喜,但他可能是想表现云台仙教的友好,慈眉善目的一派作态,叫人挑不出毛病。“令妹让人大开眼界,倒是叫我们受惊不小。竟不知江湖中还有这等绝顶高手,韩家真是卧虎藏龙。”
韩文回敬,谦虚有词道:“哪里,小辈们只是在前辈们班门弄斧,让你们看笑话了。”
坤元听言,哈哈大笑,扭头对身后一干人等道:“瞧见没?这才是大家风范,你们有得学啊!”
受教的人纷纷拱手,神情肃穆到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语调整齐的对她说:“韩家风采斐然,我等领教受用。”
“.......”韩文面上在笑,心里早把这些人骂了一遍,又诅咒了几十遍坤元不得好死。
老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当着众门百宗对她一家礼尊敬戴,这不是把她一家老小往风口浪尖上推吗?心思歹毒,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韩文百分百的相信,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韩文扫一眼他身后那群清一色、不知真实年纪的“青年才俊”,目光在缙云身上多逗留一秒,随后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同老东西客气的搭话。
不知道缙云仙人发现了没有,她要不要通知他和小十要小心老东西啊。
别过云台仙教,和韩家有些交情的人都来道喜。
大理公主乐呵呵的想扑上去抱住刘昌南,其实是想抱刘昌南怀里的小雪。
“她累极,公主若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和她一叙。”刘昌南巧妙的避过热情过头的大理公主,文质彬彬的笑道。
扑了个空,段云珍也不恼,笑得满面红光好似是自己赢了比武,“行,等她醒了,你要替本公主告诉她,我要大摆喜宴庆祝她旗开得胜。”
众人木然,看着这位公主不知说些什么为好。能把喜宴用在江湖比武上,古往今来怕是她是第一人。而且旗开得胜是用在比武获胜后上的吗?她的词语用典是跟哪个老师学的,太误人子弟了。
刘昌南谢过段云珍,并再三保证将其原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小雪。
韩文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再回去。”
刘昌南皱眉,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后方——不远处,一群神色不善的人步履沉沉的走来。担忧道:“能应付吗?”这些人都是这阵子韩家有意或无意间得罪过的,如今比武结束,而韩家最终得胜,他们自然不服。此时找上门,十有八九是不怀好意。
刘昌南想到的,韩文也想的到。但她不着急,这儿这么多人,她不信他们能无视云台仙教当众闹事。目送走家人,她的身边除了龙氏还有就是谢兰宗洛时秋这样纯粹看热闹的人。
“哎呀,好久不见,这不是风天主吗?你们过来有何贵干啊?”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来到面前,韩文彬彬有礼的欢迎,并拿出以前对付商场上老油条们的那一套——先礼后兵,明面上她足了礼仪道德,不怕别人说什么难听的闲话。
领头的是苍狼门当家的父子,父亲风天主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做儿子的风天誉显然年轻气盛,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咒骂韩家,言语粗俗且恶毒,听得在场的其他人都变了脸色,纷纷皱眉侧目这位据说是接任苍狼门下一代当家之主的男人。
让人无缘无故的大骂一顿,韩文的心情说不好那是假的,不过见过各种大场面,这种小挑衅在她眼里不够看,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她要学狗咬回去吗?她是韩家大小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心念一转,韩文拿出得体的礼仪面对发难的狗,轻声道:“请恕小女子无知,风公子为何出言不逊当众羞辱我?难道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如果是,请好好说出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不必出口伤人,以免伤了和气。”
众人神色怪异的望向他,直想问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前阵子妳家和风家结的梁子忘了么?妳家可是弄了人家一个孩子啊!
风天誉被她风淡云轻的态度激怒,脸色铁青,狰狞的好像马上要生吃了她。若不是风天主即使拦住,否则他马上让这里变成第二个比武场地,这可不是所有人希望看到的。
风天主对她的态度比儿子的好多了,既表现出长者对晚辈的宽厚大度,又友好的恭贺她获胜。对此,韩文全盘接下,行礼回谢。
众人见这两家之主礼尚往来,只觉气氛诡异无比。个个都是心口不一的老油条,真正的面和心不和,笑面虎啊!
三
获胜的当晚,韩家所在的院子灯火通明,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小雪没有第二天醒来,只是睡了一个下午,傍晚就醒过来,身体素质好到让人嫉妒。
岷玉拉着龙氏来玩,段云珍带着酒来庆贺,洛时秋撇下云雾只身前来凑热闹,谢兰宗托着天山魔教也来热闹一下,至于西域神教的青莲华,不知从哪儿抱来一把琵琶,为这宴会添乐助兴。
一个小院子,到了半夜欢腾还在,没人提出结束,也没人离去,似乎三个月的打打斗斗,这群互为对手性格迥异的人在无意中有了某种联系,不关乎友谊交情,只是单纯的欣赏。
韩文捧着热茶倚在院子的树下,目光望去,院里,一群男女围坐在篝火旁边,把酒饮欢,笑谈风云,好不热闹。她其实想同他们一样饮酒作乐,疯女人却说“妳一个将死之人喝什么酒”。知道她是好意,怕喝酒伤身,可韩文还是忍不住想去偷偷喝几口,这不,偷酒不成,反被抓个现行,还让人轰到树下,扔了杯热茶给她。这是有多害怕她喝酒伤身啊!
无聊中,岷玉和朱羽两个形影不离的小鬼跑到她跟前,借着月光火光看清他们一人拎着一个酒壶,她顿时望天无语:好嘛,她喝酒有罪,未成年的小鬼喝酒是什么?瞧瞧他俩小脸红的像抹了胭脂,不知道喝了多少。
“文姐姐.......妳不去玩吗?”岷玉喝大了,说话断断续续,还接连打三个嗝。
韩文低头看看手中的热茶,在考虑要不要泼下去浇醒他。
朱羽抱着有自己两个头的大的酒壶,咧嘴冲她傻笑半会,口齿不清道:“文姐姐,妳,妳真好看.......和雪姐姐一样、一样好看。”
“......”韩文满头黑线。大半夜的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调戏,说不上开心高兴,感觉怪怪的。“你俩喝了多少?”她现在严重怀疑他们不止是喝了一壶这么简单,否则平日借他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当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算是酒壮怂人胆吗?最重要的是,他们跟谁学的!
抬头看向那群有说有笑的男女,其中闹腾最欢的当属她的妹妹和万千故。想到平日两个小鬼与这俩个家伙走的最近,学到了什么自然一目了然。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意思吧。看来,她有必要跟妹妹万千故聊聊什么叫叫做言传身教了。
她走神乱想中,岷玉和朱羽手拉手绕着院子墙根乱转圈,边转变乐呵呵的哼起不成调的曲子。竖耳倾听,她连胜登时绿了三分,这没音没调的“两只老虎”是妹妹教的吧,唱成这样,不是一般的喝高了。
她眼看着他们朝唱跳的路上发展下去,不由得锁紧了眉,想要伸出援手拉他们回到正轨,却耳聪目明的听见瞥见树后的墙头上一闪而过的黑影。
这种时候有谁不请自来?
她满腹狐疑,踌躇不定时要先要知会远处篝火那群人一声还是自己先去看个究竟。不过是思量了几瞬,她选择后者——自己先去看看。
悄无声息的走出小院,墙外果然站了个人。
“请问有何贵干?公子?”她上下打量,一眼识出此人是个男性。从背影身材上看挺拔修长很有型的。
他慢慢转身,月光洒在头上身上,她看见那张让自己无可奈何却忍不住惊艳的脸。
“小十。”他的名字是苏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但到了现在,她还是习惯的叫他小十。“你来干什么?抓我吗?我可告诉你,不是我自己跑的,是你们那边的那个女人放我走的。”
他幽静的目光如水般平缓地她身上,眸子中柔情像是丝丝红线要缠紧她,陷入深水。
这人又在诱惑她。她不自在的错开与他对交的视线,眼神闪闪躲多,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时间到了,我来接妳。”他的声音还是这么的好听,比恶魔还会诱惑人。
这一次,她认真地对上那双眼,确定了他不是开玩笑,眉头锁的更紧了。“这么快?我以为还要等两天。”
“缙云来了消息,今晚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