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吃惊地看了我半天,愣怔地说:“原来兄弟你是有野心的人,我以前小看你了。”
我说:“兄弟我岂是池中之物,一到下雨就会翻身的,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王斌说:“我相信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记住,咱们永远是哥们。”
我点点头,拍拍王斌的肩膀,大踏步向厂外走去。
其实厂工会办公室并非久留之地,被挤走更好,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一直呆下去反而会消磨斗志,年纪青青就废掉了。
可这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荒唐,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滑稽劲。一个随时可能倒闭的破厂,它的厂工会办公室本来是没出息的人养老的地方,没钱更没什么前途,却同样争得你死我活,还要托人情走后门才能挤进来,并且汇集了这么多本该在各个领域叱咤风云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让人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以目前的行市来看,这年头大学生确实快成垃圾了,廉价到可以到菜市场上用铁锨铲着卖了。
时光荏苒,我被钢球厂工会辞退的时候,突然惊觉兰州已经进入深秋了,距离我离开东莞回到兰州已经近半年之久。我一边惊讶于时光流失的速度,一边反省这大半年来庸庸碌碌的日子。这么长时间了,我都干了些什么?浑噩度日,虚度光阴,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伤痛早该痊愈了吧。
随着秋天的气息日渐稀薄,在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还未降临兰州的上空之前,那些失去的雄心壮志在我身体里伸出枝桠,蓬勃生长。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我该出去扎扎实实做点事情了,是该重新奋斗的时候了。
从广东回来之前,我那个公司虽然经营不善,但作为外贸公司本身并没有多少成本,所以亏损得并不太多,只是有段时间没有赢利。所以我回来之前并非身无分文,我把公司所剩不多的资金和转让公司得来的资金,还有卖车的钱共计二十多万全都买了老鬼推荐的这支股票。买完股票后我猛然发现,我给自己留的钱并不多,买完一张飞机票,剩的钱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回到家没几天就被我给折腾光了,只好在老爷子的压迫下混吃混喝,苟且偷生。
谁知道一开始涨势喜人的绩优股从我买的那天就没怎么动弹,后来随着大盘的一路下跌许多原来被专家都看好的绩优股一夜之间全变成了垃圾,包括我买的这一支,像是周星驰电影《济公》里的黄金在灯枯油净的那一刻全部恢复狗屎的本来面目,二十万扔进股市没几天就被吞了个精光。这股市太像人生了,一年前我还被两个女人争来抢去,没几天却又都避之惟恐不及。这些我没敢跟老爷子说,我怕说了他一怒之下真的拎起做木匠活的斧子活劈了我。
大半年之后股市大盘复苏,且节节攀升,以前的垃圾股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回升。我买的股票稳定升值,半年时间接近增长了一倍,原来的二十多万变成了四十六万。
我松了一口气,擦了把满头的冷汗,赶紧把这些烫手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咱见好就收吧,以后再不玩这心惊肉跳的玩意了。
这大半年来我破罐子破摔,活得浑浑噩噩,一直没干什么正经事,像是做了一次噩梦。如今噩梦已经醒了,我也该抖擞精神,奋发图强,重新振作起来,再这样混下去真要像老掌柜的骂的那样,坐着等死。
成功摆脱了我之后,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全然没了任何顾忌,全情投入到跟随木匠李学手艺的事业中去了。
木匠李的业务遍布周边地区,经常要去很远的地方做木工。木匠李手下有几个徒弟,都是年轻人,我们家老爷子是木匠李晚年收的最后一个门徒,在他所有的徒弟中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但以入门先后顺序老爷子却是最小的小师弟。那些小伙子不知道尊老爱幼,没大没小,经常指使老爷子干这个干那个。
这让我觉得很丢人,但老爷子并不在乎这些,跟着这些比他小一轮的师哥们在一起的时候相处甚欢。
老爷子以六十岁高龄依然风风火火,经常跟着木匠李走南闯北,有时要在外面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家。对此老娘和老姐都很有意见,说老爷子是千年老树发新芽,简直要成了一个老顽童。我不知道木匠李出于什么样的居心,到哪去非要带着这么高龄的徒弟。
快要入冬的时候,老爷子从外地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但精神很好,在我面前高谈阔论他在外地的见闻。我对他的经历没什么兴趣,对他的这种行为作风早已习以为常。
我把老爷子的五万块钱扔还给他的时候,他两只眼睛瞪得牛蛋似的看了我半天,盯得我直发毛。老爷子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气急败坏地说:“说,钱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