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四年十一月(公元400年),宁朔将军高雅之大败于余姚,后退守山阴,苦苦坚守了一个月等候援军的到来。幸得原驻守诸暨、剡县的晋军几乎全建制的退守山阴,因为他们只是稍微抵抗后便匆匆撤军了。而包括高雅之原有的参军及山阴县驻扎的晋军,相加起来差不多三万余人坚守这座百里孤城。
而孙恩此次则亲自率领着十万大军攻打山阴县。本来预想着不足十天便可以攻占山阴县。然而相持了一月都没有踏进山阴县一步。
最近几月接连的失败让孙恩很是头疼。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白面书生般的义军领袖,整日都是愁容满面。
“主公,若是五日内再攻不下会稽,那么到时我等便要受到三面夹击。到时形势于我们不利啊。”
孙恩的伢将小心的提到,而孙恩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不停地拍打自己的额头呆呆的看着地图。
“昉析,不知你有何良策?”
孟葑,字昉析。作为义军大帐的军师,原本与孙恩相同,都是次等士家世族出生。或许是不甘默默无闻,才追随孙恩起兵。自诩百万义军第一谋士。
“此番孙彦将军丢失贸县,若是久攻不下山阴县,到时恐怕我军会相当被动啊。所以依昉析之意,倒不如让剡县的庞欧领其新征的两万大军前来攻打这山阴县。而主公只需为其留下三万精兵,带领剩余的七万大军经剡县宁海夺得军需物资退守海岛,毕竟此时已临近深冬,于我军不利啊。”
孙恩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军师,他也沉思了一番。的确如孟葑分析的一样。如若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自己都会有危险。
“若是胜了,那主公便可于宁海挥师西进,攻占东阳六县。那里有丰足的军需,到时我等便可以此为根本,北伐晋廷。”
“若是败了呢?”
孙恩有些害怕的问道,他的声音很小,似乎联想到若是惨败,到时定将严重影响义军的士气。
“主公放心,庞欧在东阳曾经与张云交过手了,虽然我军损失较大,但是与张云相比,我军的损失微不足道。毕竟张云只有那区区千余人。即使张云再如何厉害,也不足为虑。至于其他的。哼,只要刘牢之按兵不动,我想庞欧将军即使想败那也难啊。”
孙恩听了孟葑的解释,觉得挺有道理的。然而当他派遣传令兵去剡县与庞欧取得联系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南边早已驻扎了一个万余人的大军。孙恩的侦查马军才汇报原来是另外一队紫虎军。让他惊讶的是这支紫虎军竟然悄悄地隐藏在其大军身后而不动声色。
孙恩只好调派了自己的后军统领一万精兵看护南边。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空已经阴暗了两天,北风吹打在脸上扎肉般的疼。气温也骤降许多,有经验的人都明白,或许一场大雪即将降临。寒冷也让孙恩大军停止了攻击,许多军士都没有过冬的棉衣,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精力发动攻击。每天除了下午,其余时间他们都躲在帐内彼此依偎着。可惜城内的晋军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有避寒的地方,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发动一次反击了。
刘培一个人站在高高的会稽山上观望着十几里外的山阴县。邻近夜晚,山阴县也渐渐变得模糊。刘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子况,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赵雄将一件毛披披在了刘培的身后,刘培回头看了一眼赵雄,有些无奈的笑了。
“奉德,你也应该知道的。除了云景,我还能想什么呢?”
赵雄也是呵呵笑了一下。随后阴沉着脸站在刘培身边一同观望远处的山阴县。
“这几日,派出去的侦查兵也没有探寻到云景的踪迹。怕是这两日天气寒冷,减缓了云景的步伐吧。”
“希望他们不要有什么意外。我看今夜便又大雪将至,奉德,你让军士们做好准备。待后日若是雪停我们便向孙恩发动进攻。”
奉德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张云,不过他们也多少听到了张云在贸县整编军队而延误了行程。他们预料张云最早应该也是在二十三日夜间到达山阴县。
二更三时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一个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地便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大雪。
二十三日午后,张云的大军终于抵达了距离山阴县不足三十里的地方。由于时间已经超过预期三天。而且由于好几日没有收到刘培他们的消息,张云有些心急如焚。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由于缺少冬衣,兵士们冻得直哆嗦,行军步伐很慢。
“过了前边的几座山林与沼地,我们便能抵达山阴县外了。”
董严查看着手中的地图。
大军行至山林中,山林里一片死静,或许所有动物都已经呆在窝里睡大觉了。
张云也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地,不知道他垂着脑袋在想什么。董严也半天没有与他搭话。毕竟这么冷的天他也懒得多浪费热气。
一切仿佛很正常,然而张云突然伸出右手拦住了董严,董严被惊得有些错愕。
“云景,怎么了?”
张云蠕动着鼻子似乎在闻什么。
“子远,有没有闻到桐油的味道?”
“桐油?有吗?”
董严也蠕动鼻子嗅嗅,不过他并没有发觉到。而张云此时已经下马,蹲下身拨弄着地上只有一指厚的积雪。这里茂密的林叶竟然只让地上只是堆积了这一点的雪。而张云拿起一片显得十分湿润的枯叶闻了闻,顿时他的眼神变得惊恐。
他立即拔出剑来回跑动挑开地上的积雪查看,兵士们也有些困惑的学着张云查看地上的枯叶。让他更加惊讶的是,这条林间小道几乎泼满了桐油。而两侧高达数丈的跷岩,张云似乎警觉到了什么。
而董严则是瞪大了双眼,也许连他也预想到了什么。张云走到他身边还未来得及说句话。董严身后的一名卫士便中箭倒地。
看着两侧飞来的无数的箭,张云赶忙将董严拉下马来。
“听我命令,全军向两侧岩底躲避。”
张云喊完,便领着董严与魏明数十人朝岩底跑去。
然而在一阵箭雨后,两侧山谷瞬间落下上百的坛子以及滚木。随即便又是一阵箭雨,不过这次却是箭头引火了。
顿时,整个峡谷内燃烧起来。而装着桐油与酒的坛子仍在不停地抛下来。张云大军大乱,然而他们却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这条延长数里的峡谷几乎完全燃烧。争相践踏,张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顿时凉了。
滚落的巨石将四处奔跑的兵士给砸死许多。而张云此时也已经发现对面跷岩上方的敌人,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他隐约看到了孙彦的身影。而在其身边似乎还有一位壮汉,而张云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是卢循。
“云景小心。”
张云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便被董严推开了。紧接着一声巨响,身后的岩壁似乎都变得颤抖。
当他回头才发现,一根圆木将董严撞击到了董严身上,而这根圆木刚刚差点砸到张云的头部。张云赶忙上前将压在董严胸口的圆木挪开,抱起董严。
“云,云景。快,快。噗嗤。。。”
董严还未说完,便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子远,子远。”
张云摇晃了几下,见董严没有应答,而魏明此时拉了张云一下。
“都督,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张云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十几名侍卫。拉住了魏明的手。
“奉彦,子远就交给你了。待会我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与他们乘机朝西跑,知道了吗?”
“不。都督。你与董严将军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好了,奉彦,不要再争了。听我命令。”
“不,魏明决不能丢下都督不管。”
张云有些无语了,他垂下头随即凶神恶煞般的抓住魏明的衣领。
“到底我是都督还是你是都督。我叫你走你就走,听不懂吗?”
魏明有些惊讶的看着张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张云对自己如此生气,但这却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魏明低下头不知说什么了。
张云叹了叹气,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布包裹的东西,塞进了魏明手中。
“奉彦,这个东西麻烦你交予我大哥二哥,他们在会稽山,出去后到那里去找他们。记住了吗?”
魏明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张云微笑着将其拥抱。
“奉彦,一直朝前走,不要回头看,知道了么?”
“是的,都督。”
魏明不禁流下了眼泪,张云看着他不禁一笑,装作无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脸。随即拿起自己的大刀上了战马向东边跑去。
“张云在此,来者何人?竟然敢偷袭我紫虎军。”
张云的喊叫似乎起了作用,很快。火箭,坛子以及巨石纷纷对着他攻击了。张云回头看了一眼魏明,黑色的烟雾让他时隐时现的,张云微微一笑后策马长鞭向东越行越远。
“走。”
魏明招呼自己身边数十名卫士上马后朝着西边奔去。
由于积雪的作用,使得桐油燃烧的并不持久,而且孙彦他们的目标是张云,所以他们很快将火箭、桐油酒坛全部追着张云抛射。而魏明几十人虽然也引起了注意,但好在魏明最终还是领着十余名卫士逃出了山谷。然而让他惊讶的是,在山谷外边竟然还有将数千的敌军。
就在魏明不知所措时,张云率领着剩余的大军冲了出来,然而却只剩区区数百人。
张云在魏明身边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率领残军冲杀了上去。
“张云休走。”
还未交锋,孙彦便怒吼着从山上冲了下来。张云回头看见孙彦与一位大将,赶忙掉头迎了上去。
“奉彦快走。”
魏明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领着身边的人跟着前边冲锋的紫虎军后边朝西突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