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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回到了寝室。
老大一见到我，就劈哩啪啦开始数落：“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刚还在和阿秋骂你！要知道我本来可以多逃几天课呆在大连的，想到你明天要决赛，所以才风风火火赶回来，你倒好！没事人一样，晃悠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手机也打不通！”
“不好意思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都跑到他家里去了？听说李小美后来也去了？”
“他妈妈生病了，胃癌，晚期。现在在武汉肿瘤医院呢。”
“啊！”老大跳起来，“怎么这么不幸……那，那来找你的千山呢？”
“他，他还在武汉啊。”我掩饰地说道。
“虽然说你跟木一关系要好，可那么远去他家，连和千山之间的约定都不顾……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表示怀疑啊！”老大一双眼睛在镜片后转个不停。
“就是啊！我看，你和木一的关系，不是很单纯！”阿秋也插嘴。
“哪里有啊！不是因为情况特殊吗？”我勉强解释着，同时心想，千万不能让她们看见和木一一模一样的千山，不然，她们肯定还有更多的内容要八卦啊。可是千山说了要去看我决赛的呢……真是令人头疼啊！
决赛是在第二天晚上。
早上，我和千山去了医院。来到医院的时候，木一躺在陪护的床上还没醒——阿姨说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她一晚上胃痛发作了四次。
我和阿姨寒暄了几句，对阿姨说：“我去给你打开水。”然后扯了扯千山，一个人离开了病房。
医院，恐怕是色彩最单调的地方，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我很少生病，大学期间，只进过一次医院——就是上次木一生病的时候。
我拎着热水瓶，快步走过医院的走廊。
医院里到处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每次闻到这种味道，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开水装满了，去哪里呢？不想这么急着回到病房。这样想着，我不由放慢了脚步，拐了个弯，走到医院的草坪边，静静地站了一会。
这里是门诊部，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愁眉苦脸。
来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癌症患者及其亲属——虽说现在医学发达，但癌症的死亡率依然很高，化疗和放射性治疗，也只能略微缓解病情——忽然想起以前听说过，患胃癌的病人，最终是活活饿死的，因为到了晚期，根本已经无法消化任何食物……我不敢想下去了，正要转身，听见小美的声音：“在这里啊？”
“啊。”我有点不习惯地看着她的笑容，回答道，“嗯。”
她看了我足有十秒钟，然后歪着头，问：“你上次好像和我说什么，我不适合唱那首《很爱很爱你》，是吗？”
“我只是，认为那首歌不能发挥你的优势。”
“像你这种自己都顾不上的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吧。”小美的语气虽然刻薄，却也说中了事实——我的确有点多管闲事了。
“知道了。”我低声说，然后转身要走。
“等等，”小美叫道，顿了顿，然后说，“程暮雪，我会赢你的。”
中午，去医院附近的餐馆点了餐，然后打包拿到医院，大家一起吃。
木一已经醒来，他揉揉眼睛，对阿姨说：“我没睡太久吧？医生来过了吗？”
不等阿姨开口，小美抢着说道：“吃过午饭就来，我爸已经给那位伯伯打过电话了。”
阿姨别过脸，轻声说：“让你费心了。”看得出来，一向要强的她，并不是很乐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那么，我下午就不过来了。”千山开口了。
“随便。”木一淡漠地瞟了他一眼，没再看他。
大家都没说话，一阵沉默，然后又是阿姨的声音：“那么，小雪，你带千山出去走走吧。”我看向她——她也看着我，眼角的细纹似乎更加深了，两鬓的斑白似乎又增添了，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洞察一切的澄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她，看出什么了吗？
“好的。”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点头。
刚吃过晚饭，老大就开始催我。
她担忧地看着我：“你临时换歌，既没有练习，也没有彩排……”
“没事的。”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我也并不是想要拿什么名次啊！”
“不拿名次，那你是为了什么参赛？”老大愤愤地说。
为了什么参赛？心蓦地一动，“去吧，就算为了我”、“唱歌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一样……以后不管在台上还是台下，都要这样才行呢。”这样的对话，在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陌生。
说起来，和木一，好像自从千山来了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他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每每他的目光和我接触，总会立刻飘开，看向别处……是因为千山吧。可在想起木一微微仰着头迎着风的样子时，心底还是掠过一丝微微的疼……毕竟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啊。
千山，你一定能给我幸福吧？你不会离我远去吧？站在舞台上，我远远地看着他——他坐在最后一排，在微弱的灯光下，他冲我比划着什么，我想，是加油的意思吧。
于是，站在舞台上，当灯光打下来时，我深呼吸之后，忽然不再紧张。
我唱的，是另外挑选的一首歌——《人间》。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我并不适合唱王菲的歌，在我印象中，没有谁能唱出如她一般的空灵和美丽，可一直固执地喜欢着这首歌。
每次唱着的时候，就好像自己也许下了那些美好的愿望。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后每一场梦，不会一场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不如是吧？
而这些愿望，今天却想要在舞台上，唱给一个人听——那个人，此时虽然离得很远，也一定能够听清楚吧。我相信。
泰然自若地唱完了整首歌，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今天真是发挥得不错呢，当我向台下鞠躬完毕，我听到一阵热烈的掌声。
回到后台，小美还在怔怔地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着什么。
“轮到你了呢。”我轻轻地提醒她。
她扬起脸，微微眯着眼，然后提着裙子，出去了。
我倦怠地坐在镜子前，镜子上用口红写着淡淡的一行字：“很爱很爱你”。是小美写的吧，我沉思地看着，听到外面传来小美的歌声，
忽地觉得一阵不安。
“她唱得不错呢。”身边一个声音说，我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一起参赛的，最早出场早已唱完的1号选手，来自法学院的帅哥，他嘴角噙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早就听说过你了。程暮雪。我叫苏迟。”
“很高兴认识你。”我由衷地说。
“你听说了吗？这次如果拿到前三，要代表学校参加第三届校园歌手大赛呢，那时候就不再是简单的翻唱了。”
“我不清楚呢，反正我也不会有机会的。呵呵。”
“谁说的？我很看好你，你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气质。我猜，我们俩都能进前三，相信我！”说着，他朝我眨了一下那眼睛。
没想到，真的被他给猜中了。
当半个小时后，我和苏迟、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一同站在领奖台上时，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看到了小美落寞的身影，她红色的裙角一闪，消失在幕后，我看到了台下老大、阿秋和莫莫激动万分地朝我飞吻，我看到了最后一排千山脸上淡淡的笑意……我被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弄昏了头。
但无论如何，不能否认的是，当闪光灯聚焦在我身上的时候，当从别人手中接过鲜花和第二名奖状的时候，当台下的掌声为我响起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很不平凡，我觉得我的脸在发热，我觉得全身轻飘飘的……
是这样吗？发着光的样子就是这样吗？木一，可惜你没有看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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