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好像他也被冻住了。
是了,这些地方,神族虽然设下结界保护,但毕竟无人居住。无法想象的低温,可以冻裂顽石。她一个十五岁的人族公主,怎么受得住?
玄商君血都凉了:“离光青葵!”
他冲过去,冰层之下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相比之下,另一个人就从容得多了。
魔族,浊心湖。
青葵正在写字。突然,门口伸进来一抹白。青葵抬头看过去,那探进门来的,竟然是杆小白旗。还在中间挥啊挥,生怕别人看不见。
青葵皱眉,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她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小白旗挥了半天,终于,嘲风从白旗后探出头来。青葵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反而上前就拿起墨锭,十分积极地开始磨墨。谷海潮站在门口,一脸嫌弃,连看都不想看他。
青葵也不想理他,但练字就讲究一个静心,他在旁边,她哪里静得下来?
青葵索性搁了趣÷阁,转而配药。
嘲风立刻也搁了墨锭,拿起药碾子,不由分说,把该碾碎的、不该碾碎的药全碾了。
“你!”青葵气得搁了药,外面侍女素水进来,说:“公主,该吃饭了。”说着话,她一眼看见嘲风也在,不由皱了皱眉头。
青葵径自来到饭桌前,素水正要上前侍候,嘲风已经抢先一步。他夺过饭碗,二话不说添了满满一碗米饭,压得那叫一个实在,恨不得再踩上两脚。然后他开始殷勤地往里面挟菜。
青葵盯着碗碟里堆得比自己还高的鱼、虾、青菜,实在是没有胃口。她终于忍不住,问:“三殿下到我浊心湖,不言不语,到底是意欲何为?”
嘲风低着头,还是旁边的谷海潮说:“他在道歉,公主看不出来?”
青葵显然余怒未消:“三殿下就是这么向人道歉的吗?”
嘲风捧着挟菜的公筷,高高举过头顶,向青葵拜了三拜。青葵气笑了,终于正色道:“三殿下真正要道歉,也不该向我。你的兄长乌玳虽然性情冲动,但却是顶天立地、耿直爽朗。你在危难之际,畏惧退缩,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不为兄长大义所动,反而视他性命如儿戏,着实令人齿冷。”
嘲风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支玉钗,捧在手里,再次举过头顶,奉到青葵面前。青葵说:“礼物便罢了。你若真的知错,就前往风雷壁,向你的兄长下跪请罚。只要他原谅你,我自然会替你解毒。”
去风雷壁外下跪请罚?那不得笑掉整个魔族的大牙?!
嘲风从怀里掏出一片手掌大小的花瓣,敬奉到青葵面前。
他要是说话,青葵或许不听。但他递来花瓣,青葵却是接过来。花瓣上面写着两行小字——今夜天界流星成雨,可否有幸邀公主同往观星?
流星雨,青葵并不好奇。但是“天界”两个字,却对她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
若前往天界,会不会遇到夜昙?或者遇到其他神族,那么也许能向父王传信也说不定。她捧着花瓣,几番思索,问:“前往天界观星?”
嘲风点头。
青葵问:“魔族也能进入天界吗?”
她果然会好奇这个。嘲风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素水赶紧说:“你想带公主到哪里去?魔后要是知道……”
嘲风随手虚虚一指,她整个被定在原地。
浊心岛外,一艘灵舟如一片花瓣,纱幔飘飞,角系风铃,地毯如雪,显然布置的人十分用心。
嘲风带着青葵踏进去,里面鲜花美酒,香气袭人。嘲风将一条薄毯披到青葵身上,青葵问:“这是干什么?”
三殿下又递上一片花瓣,青葵懒得去看,总不能每次都这么交谈吧?她终于说:“说话!”
嘲风这才长吁一口气,温柔地道:“天界一些孤星格外寒冷,公主来自离光氏,怕不能适应。故而舟上设了避寒幛,备了些保暖的衣物。”
这个人,存心讨好的时候,倒是细心。
青葵在船舷坐下,灵舟起飞,果然长风骤起。谷海潮搬出小火炉,嘲风亲自烹茶。青葵披着薄毯,舟上又设了保暖的结界,再加之茶水暖身,她十分舒适。
嘲风把早就备好的糕点奉到青葵面前,简直是奴颜媚骨,殷勤得就差摇尾巴了。
谷海潮都看不过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然而,他还是小看了嘲风不要脸的程度。
灵舟一路出了魔界,直接前往天界神族。
但在即将接近神族结界的时候转向,融入无边宇宙。然后,三殿下就开始他的表演了!
他在青葵身边坐下,眼神忧郁地望向无垠星空,说:“说起来,我第一次看流星雨,还是跟随我母妃一并前往。”
青葵说:“你母妃?魔妃雪倾心?”
她对神族的事知道得还挺多,魔妃雪倾心,据说曾是天界上仙。只是后来坠入魔道,不仅成为魔妃,还诞下一位魔族皇子。而其中原因,神族讳莫如深,魔族也绝口不提。
嘲风说:“正是。只是……母妃在我六岁那年便被禁足落微洞,早已无法带我观星了。流星雨,是我对母妃最真切的记忆。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记得熠熠星光下,她的容颜。”话到最后,仍然带了一丝笑意,但声音却渐渐低微。
“六岁?”青葵微顿,“那……六岁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生母吗?”
嘲风不用回头就知道有戏,说:“见过。落微洞有个狗洞,小时候我可以钻进去。我记得有一年大雪,落微洞滴水成冰。我为母妃送去御寒衣物,谁知被卡在狗洞里,卡了整整一夜。卡到我终于明白我已经长大了,旧时记忆中的路途,已经不能通行。”
他说得轻松,但青葵脑海里却出现了完整的画面。在冰冷寒夜里,一个幼小的孩子思念生母,偷偷探望,却被卡在狗洞里,饥寒交迫、天地不应。
她心生恻隐,不由提壶,给嘲风也斟了一盏茶,说:“我虽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但也知道母子连心的道理。三殿下幼年离开母亲独自生活,实属不易。”
旁边,谷海潮无语——还要不要点脸!
流星雨确实是你对你母妃最真切的记忆,你用燃烧的陨石碎片点燃了你母妃的衣角,差点将你母妃原地火化。那一顿狠揍估计确实是能让你牢牢记住她的“容颜”。
还有那个狗洞!
你说得一脸煽情,但你卡在里面是因为思念母亲而前去探望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母妃新换了个漂亮丫头,你爬狗洞进去撩妹,结果被卡里边出不来吗?
然而三殿下何许人也?会把这点鄙视看在眼里?他双手接过青葵递过来的茶盏,继续煽情:“我虽不易,但好歹也算是平安成长。只是家母被困寒窑多年,病无药、寒无衣。我身人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受苦。每每暗中探视,见她愁眉不展、憔悴消瘦,我……心如刀割。”
他这一通描述,谷海嘲听得是呆若木鸡——病无药、寒无衣?
然而青葵却听得心中戚戚,问:“魔妃……到底是为何被囚落微洞?”
嘲风起身,走到舟边,目光穿过翻飞的纱幔,望向浩瀚宇宙、万里星空:“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公主初来魔界,这些恩怨是非,不宜沾染。还是不要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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