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二话,赵石、麻脸、于志龙、吴四德、侯英纷纷起身拾起各自的兵器先后到达了祠堂大厅集合。说是大厅,只不过是村里的祠堂大屋,因为够大,可以集合近百人举行祭拜仪式,这批到处流动作战的队伍自占领了此处后,大头领将它作为暂时的议事场所。
大头领就是大家口中称呼的“大于头”,也是姓于,大名于海,四十余岁。因为是队伍的大哥,渐渐的众人背后称呼他是“大于头”,于志龙年仅十八岁,颇显机智,因为年岁小,众人逐渐称他为“小于头”,亲近些的也有人称“于小哥”的。麻脸马云龙、吴四德、侯英都是斥候队的牌子头,也可列会。
大厅中间摆设有一张大桌案,于海现在坐在大厅正中的桌旁,面冲南边的厅门,左右已经坐了不少头领,职位低的自然站立在最外侧。渐渐的大厅中先后聚合了六十多人,大家或坐或站。于海咳嗽了一声,站起来大声道:“各位,现在大家已经到齐了,开始议事吧。”
“先请刘头领说说今日探到的消息。”于海接着道。
下手一个头包黄头巾的大汉站了起来,说的主要就是刚才于志龙在厢房中听到的话,最后说道:“诸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北面,东面,西面的官军已经距离我们不过百里,前锋出击只需一天半即可到达;南面的叶志成一直在积蓄力量,他们力量最强,早晚会北上,把我们赶到清水河南岸,是走是留大家早拿个主意。”
于志龙仔细看了这个说话的刘头领一眼,这个刘头领任前队千户一职,大名刘正风,做事仔细,胆子大,功夫好,多次任前锋出战,都化险为夷,难得的是能够合理调度人马,善于利用地利,减少手下的伤亡。遇到官军,刘正风常冲锋在前,若是没有他,估计前期作战的损失还得增加许多。在这一年多的流动征战中,刘正风起到了突出的作用,是于海的得力干将。
“爹爹,我们现在集中全力先打下孟家勋,从清水河北上,走淄川,那里人烟稠密,官军比较少,正好休养发展!”坐在于海旁边的一个青年迅速说道。大家一听就知道是于海的独子,于世昌。
于世昌作战勇猛,一旦开打,就热血上头,因为是于海的儿子,有些心高气傲,现在前队任百户,归属刘正风指挥。因为近来于志龙表现不俗,并且二人都是年轻人,于世昌很有与于志龙一比高下的心思。
“不妥,孟家勋可不是孟家山,孟家山急躁易怒,上次是他急于抢功劳,孤军前出,与孟家勋脱节,被我们打了埋伏。孟家勋为人阴猾,往往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上次不主动急于救援三弟,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想法。这孟老贼年纪打了,手下的四个儿子都想上位,别看人前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背地里彼此狗咬狗,恨不能对方死光光。而且孟家勋的实力较强,前锋已经有六百人马,后续的大队在两千人左右,现在还不是我们能碰的。”这时右队的千户秦占山首先反对发言。
左队千户刘启道:“我还是觉得南下,争取绕过叶志成,南下投方国珍或者投张士诚,他们势大,听说人马已经好几十万,占了许多郡府治所,官军都奈何不得。”
“方国珍和张士诚不过是盐贩子和渔夫,有什么出息?要投最好还是投刘福通,都说人家是先宋龙脉,有真龙天子的气数。”又有人提出建议。
赵石与于志龙、秀才钱正、吴四德等都属于斥候队,赵石是百户,在队里素有威望,斥候队是这支部队战斗力的精华,所以赵石的实际地位可比于各个千户。赵石先看了于志龙一眼,道:“现在官军已经在我们周围压了上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跳出这个圈子,免得被包了饺子。”赵石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刚才还正议论这事,大家正想听听于小哥的想法。”
“哦,你有什么想法?”于海转头对着于志龙道。
于志龙赶紧站出来,冲于海双手一拱,行了礼,道:“大头领,我认为孟家勋已经基本上达到了他的目的,孟家山实力受损,在他老爹面前丢了面子,现在缩在清水河附近,一时半会不可能对我们有威胁;孟家勋只需要堵住我们北上的路,就是稳拿的功劳,所以他绝不会让我们渡过清水河。如果我们北上,很有可能和他就是硬碰硬。”
“叶志城的官军实力最强,现在已经基本集结完毕,为了抢功劳,升官发财,他们的动作一定最大,所以南下不是好去处。”于志龙接着道。
“益都路的人马已经和我们交了好几次手,他们的战斗力我们比较熟悉,再说他们吃了几次亏后,与我们作战的欲望最低,现在还缩在孟老贼后面。相比之下西边鲁山的官军实力较强,淄川的县衙距离他们比较近,增援快,即使打败了他们,很快也能恢复实力。特别是淄川位于南北东西的要道,南下浙江的官军和粮草很多都走淄川,如果我们去那里,很有可能会刺激当地的官府,一旦他们觉得治所受到威胁,就很可能向朝廷路府求救。正南下的官军就可能分兵,调头先打我们,到时候形势会更恶劣。”
“这么说,我们只能向东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小头目道。
“是!我们打垮益都军,在他们没有合围前跳出去,现在益都附近是不能呆了,向东,我们去莱州,甚至登州。”于志龙坚定地说。
“东边没有队伍呼应,我们自己向东去不就成了孤军吗?”于世昌立刻反问道。“如果我们向南或向西,张士诚和刘福通都可以接应!”
“现在大都的军马正不断的南下,说明张士诚那里的形势很紧张,在胜负未分之前贸然南下,风险太大!”于志龙不同意。
“如果现在向西,就必须穿过济南路、东平路、济宁路等,才能与刘福通汇合。济南路、济宁路是官军南下的必经之路,现在路上的官军很多,道路便捷,而且地方大族组建的义军实力比较强。目前腹里南部、河南江北行省、江浙行省是作战最激烈的地区,听说刘福通他们已经吃了几个大败仗,今后能否取胜尚不可知,我们实力小,满打满算可战之兵不过千余人,就是去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倘若失利,后果难以预料。”于志龙慢慢地说道,一边仔细地在理清思路。
“如果向东,莱州、登州的人口多,有山有地,地形必定复杂,官府的力量相对弱小。若从大都附近调兵,劳师远征必不能持久。而且眼下鞑子朝廷的注意力更加关注的是南方的张士诚和刘福通,所以若是官兵来剿,益都路出兵的可能性最大,但我们对他们最熟悉,只要在莱州、登州站住脚,就可谋划下一步。”
时刘福通在至正十一年颍州起事后,至今已经击溃了元廷派遣的赫厮、秃赤及也先帖木儿的大军,不断的占州夺县,声势浩大,后期起事的起义军多遥奉其为共主,尊称为大帅。
“俺觉得还是在这里打一下,只要找着机会,打个胜仗,哪里有口子就从哪里冲出去。”有一个首领道。其余的首领们纷纷众说纷纭,有的赞成南下,有的赞成东进,有的道先北上,再转向西,与刘福通汇合等等,场面一时众说纷纭。
“各位,时间不等人,眼下各路官军已经压上来,再不决定方向就来不及了。形势大家已经了解了,我认为还是先向北,起码要突破孟老贼的防线再做定夺。”于海听大家说了好一阵,终于站起来道。
“现在除了北面是孟老贼的义军外,其它方向的都是官军,他们装备好,士气高,又有达鲁花赤监督,作战的劲儿足;刚才小于头说了,孟家的义军分为几路,哥几个心不齐,配合起来漏洞必定多。向北走,我觉得胜算大些,大家怎么看?”
“那就打孟老贼,我们听大首领的!”部分首领心中合计,似乎这是个不错的方向,以前这支起义军每次在被合围后,都是抓住机会迅速突围,快速遁去,引得官军东奔西走,疲于应付,常常出现防御上的漏洞,再加上官军隶属不同,彼此争功避险,协调不力,使得起义军多次抓住机会,在必败之局的形势下,转生为安。
最后官军也意识到自己的协调存在问题,朝廷在三月份从大都专派一员中议大夫至益都路治所负责全局督导。所以在这个月起义军明显感到压力增加,周围的官军越来越多,刚刚突破一层围剿,很快就来了第二道围剿。
其它首领因为意见不一,无法形成多数,最后也就同意了。在这一年多的作战中,起义军内部不断汰弱存强,有二心的,意志不坚定的基本上都在前期的征战中离开了队伍,或化为战场枯骨,留下的是意志较为坚定,弓马较娴熟的。虽然部分人想法不同,但在目前至少还能抱成团,不至于争权夺利,刀兵相见,导致队伍分裂。
“那好,大家现在回去准备,明日卯时出发。探马回报,孟贼刚刚到清水河,河西的虎丘地形复杂,密林多,路险而少,孟贼的人马还没有完全封锁清水河。过了虎丘,我们直奔小清河,尽量秘密渡河后绕过后续的孟老贼大队,甩掉官军后再定去向。”
于海接着道:“赵兄弟,斥候队今晚子时出发,一定要探查清楚虎丘附近的官军旗号,是否有甚变化,以及孟贼探马主要散布的地区。注意,不要轻易和他们动手,免得惊动他们。”
于志龙微微皱眉,和大家站起来冲着于海拱了拱手,跟着赵石出了大厅。半路上赵石看他面有忧色,道“小于头,你不看好北上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