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指挥左右在大门口旁边摆上十几张桌子,将收缴的全部银两、首饰、衣衫等等物什放在桌上。
“各位乡亲父老,这些士卒昨晚犯我军令,擅自闯入民居和商铺,他们私自劫掠你们的财物,已是罪不容恕,我家千户大人说了,今日就在此给各位相邻一个交代。现在他们劫掠的银两和首饰、玉器、衣衫等都已经摆在了桌上,稍后请昨夜被劫掠的各家自己过来,拿走自家的东西。丑话说在前面,绝不能昧着良心,倘若发现故意拿他家财货的。将与这些违令士卒一样,严惩不贷!”钱正站出来大声宣布,指着桌上的各种财物说道。
于志龙走到这些士卒面前,冷脸道:“你们既然入我军中,就要遵我军令。昨日我已经宣布敢有劫掠者,杀,敢有侮辱女子者,杀!敢有不尊军令,逃跑者,杀!我于志龙言出必行!今日当众既明军纪,也要给众乡亲一个交代。”
“念你们在采石场也是受苦受累多日,你们放心走好,我回好好安葬各位的!”
跪地的士卒听得这话,终于明白于志龙不是说得玩的,吓得纷纷涕泪交加的求情,赌咒发誓今后绝不再犯,只求千户大人给个机会戴罪立功。
吴四德听得不耐烦,吼道:“贼厮鸟,作甚妇人状!是好汉的就敢作敢当,昨日犯浑,今日就刑,理所当然!以为军令是儿戏吗?”
于志龙大手一挥,不做他想,各个行刑手依次举起钢刀,手起刀落,一一结果了他们。
几百位村民眼见这些士卒一个个血流满地,尸首两半,又惊又怕,怎么也看不出这个如此年轻的千户大人杀起自己的违令士卒竟如此的干净利落。这些年他们见过听过的官军、土匪可不少,却从没有听过因为违反军令,私自劫掠而被长官处死的。
于志龙再温言安慰了一番村民,说明自己的部曲将秋毫不犯,随即让钱正主持将这些收缴的财物一一任村民认领。
陆续有几十个村民上前,仔细审视一番后,依次领取了部分财物,但是桌上的银两和一些衣衫等还是留了些。想必是自己也不敢确定究竟被抢了多少。
随后再由钱正安排众人负责后续的分发地契,配给布匹,口粮等事。
赵石今早天不亮已经骑马赶过来,与于志龙就如何在胡家庄分田分财谈了半天,才最终确定了实施方案。按照于志龙的想法,最主要的初步发展途径就是分田分地。这个时代完全是简单的土地经济,田地就是最主要、最根本的资源,若要争取农户的支持,给其土地私有是最直接的方式。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才可能愿意拿起刀剑保卫属于自己的财产,对给予其土地的管理者才有亲切感和归属感。只是土地不可能凭空产生,这个过程中必须打击那些豪绅大户,皇亲贵族等人,夺其土地和财物,重新分配。
赵石、吴四德、钱正等今早听得于志龙一番讲解,虽不甚懂,但是他们作为曾经的农户,对农户们拥有土地的炽烈感情和追求欲望是有切身体会的,所以均赞成志龙的分地策略。
考虑到把旧有的地契烧毁,把佃户租种的土地划归佃户,若没有一种郑重的形式,恐怕难以取得有效的成果。佃户有可能会觉得土地和财物来之甚易,难有感恩之念,或许担心官府事后报复等不敢接受,所以于志龙特地安排钱正准备了很多新的空白地契,内容就是刘老爷自愿将将这些良田分给了佃户,然后按上各人的手印,并填写了第三方见证人于志龙的大名,一份新鲜出炉的地契就完成了。
刘家庄外还有一些散居的的佃户和农户,大约有六百余户,多与刘家有雇工或租赁关系,于志龙今日取消了禁止出入刘家庄的命令,允许村民将这些消息告知外围的村民,鼓励他们来此领取新的地契,同时同样可以领取一两白银和布帛两匹,粮米三斗,按人头分配。
至于本来就拥有少量土地的自耕农,于志龙也酌情考虑按户分配了数亩土地。
消息传出不久,很快就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来到了刘家庄,眼见为实后,皆欢天喜地的领取了新的地契和财物。人人称颂于千户的大恩大德,说真是菩萨降世,罗汉转生。
村民们其实不知于志龙是利用地契的形式,将这些佃户和农户等无形中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倘若元廷官军打来,刘家宗族趁机报复,这些分地的人都难有好下场。所以为了新分得的田亩,获得新生的农户大多数必然会站在于志龙这边。于志龙留下刘家老小一族的性命,一是当时承诺投降不杀,二来也可以时刻提醒得地的农户,当初的地主还在,最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为了今后管理方便,于志龙直接让这些村民们自行推选出一位能够德高望重的,非刘氏嫡亲的人担任村长,处理杂事。
另外派人通知采石场,通知那些老弱和病残之人可以转移到胡家庄和刘家庄暂时歇息,毕竟采石场那里条件太差。同时指派一名老成的斥候队兄弟就留在村中,专门负责监督村长的职责行使。
于志龙正在忙时,常智过来禀告,昨夜施头想趁机逃跑,在庄外被其部下拦住,因为这些下属多是采石场的驱口,对施头自是恨之入骨,正好借这个机会将其斩了。既然人已死,于志龙也就罢了,自己本来还想再好好利用他,多听听临朐县城的消息呢。对于动手的士卒,于志龙只是表彰其忠于职守。
主要的事情忙完,看看天色快临近午时,于志龙估计临朐县城已经得到了这里发生的消息,只是不知县里会有什么反应。
刘正风那里连续三四天没有消息了,自己一路留下标记,说明自己的方向,按道理应该是时候过来汇合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消息,难不成有变?
刘家上下几十口人,以后要生活就不能全部夺其田亩和资产,于志龙安排留下三百亩地,拨出相邻的两个院落供其居住,并留下部分财帛和几头牛,刘家根本不敢言语抗辩,默默的接受了,自去院落。这世道杀人放火的贼寇多了,第一次见到还能给苦主留下点财物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于志龙转眼又想到还在关押的那些义兵,是时候决定如何处理他们了。于志龙让黄二去问询那些被俘的义兵,并把今日的所作所为告知他们,问是否愿意入伙。若不愿意,有家有业的,可任其归家;不愿入伙也可以,暂时给自己打杂,做个役夫也可,但是绝不允许破坏,否则杀无赦。一番问询后,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义兵愿意加入,那个曾经与于志龙交手过的义兵头领竟也愿意加入!
于志龙大奇,问之,原来这头领姓罗名成,本不是本庄人氏,他有一身拳脚功夫,年前孤身一人流落至此,刘家老爷见其孔武有力,一人接连胜了庄里几个拳脚和棍棒最好的几个义兵,遂厚资留其做了义兵的一个头领。今日见于志龙做事颇有侠义之风,罗成感其行事,故愿意入伙。于志龙昨日与他一战,搏杀了数招,知他有真功夫,后见其最后仍然守护着刘家上下,算是忠心护主,也是其职责所在。再问询村民知他平时也无恶行,遂笑纳之。
于志龙命罗成带着几个士卒沿街宣告,称本军士卒奇缺布鞋和秋装,倘若庄里各家愿意纳鞋、赶制秋装的可至刘家大宅领取布匹和针头线脑等杂物,以五日为限,到时财物见面交割,并简要说明了鞋、衣等的具体物值和主要制造要求。消息传出,因为报酬颇丰,许多农户的妇人纷纷赶来领取杂物、布匹,庄外的村民知晓后也纷纷加入。
在这个时代,鞋子是不分左右的,只分尺寸大小,好在鞋子的质地较柔软,穿上后倒不觉的难受。于志龙初时也觉有趣,后来也就入乡随俗了。针头线脑等杂物不够的,于志龙命人至杂货店采购了许多。赶制布鞋和秋装完全是迫不得已,这些驱口不是赤脚就是着草鞋,而衣衫均是破破烂烂,眼看就要入秋,如果没有一身秋装,将士们必定难以忍受萧瑟的凉秋。
见分田分物等杂事已经按部就班的开展,于志龙遂留下部分值岗,巡视之人后,集合大部在义兵驻地的广场再次编组,补足各个百户队编制,委任了部分小头领,并当众宣讲本军军纪,有了上午处决违反军令士卒的活生生的例子,本次宣讲军纪众军均神情肃然,大气不敢出。
对本次作战奋勇当先,有突出表现的,于志龙让各个百户和总旗分别提议,总计选出三十余人,于志龙当众军前表彰,并记功,另外每人赏赐了五两白银。
随后,安排各个百户组织本队,加紧训练。整个队形训练就在这个驻地大院内和外面的大街上。首要任务是让众士卒都明白自己的队旗和百户、牌子头,并认识其他各队的对旗。在口令下明白如何站队,是横队还是纵队;如何听明白百户和总旗的基本命令,至少要分清楚左右,前后,如何齐步走,如何转向等。
这些百户和总旗多数是于志龙的老弟兄,多历战阵,也亲眼见过元军的布阵和变化,虽然以前不曾领军独掌一队,但是照猫画虎还是可以的。一时间,小广场上热闹非凡,笑话百出。
元军的各部战力虽然有强有弱,但是一旦军阵成形,调遣有度,在一般情况下,以于海的部队实力就很难冲垮元军的阵型,即使有所成功,往往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些老弟兄对过往那些惨烈的战事记忆犹新,所以于志龙命令组织部属进行阵列训练,大家自是万分的赞同。只是各人都是半路出家,水平层次不齐,语言表达常常不到位,而且这些士卒多是新丁,对于如何参加训练一时摸不着头绪,队列训练的结果自是五花八门,什么笑话都有。反倒是义兵们曾经多次受训过,对这些上手最快。性子急躁的百户面对无论如何都难以奏效的队列训练,一旦急了干脆就拳打脚踢。
于志龙知道这事急不得,只是要求各队首先熟悉如何列队、解散、分清左右前后,如何转向即可。观察了一番训练的效果,于志龙命令让那些有经验的士卒和部分义兵担任各个十人队的牌子头,由他们给本队作出示范和表率,然后再整合起来向百夫长看齐;同时为了分清左右,所有士卒左手左脚全部系上一根白布,右手右脚系上黑布,训练上喊“白,黑;白,黑!”士卒们若是不明白,只要看身上的布条就理解了。赵石所带的部下就在胡家庄内休整,操练。
临近黄昏,采石场的最后一批人终于赶到了刘家庄,因为人数太多,于志龙安排了一半人中途转向至胡家庄暂歇,庄里房舍不够,尽量安排在刘家各个院落的厢房中,通通睡地铺。好在这里的条件远远强于采石场,有吃有喝,伤病者给药医治,大家都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