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龙接着道:“第二个不足就是山谷突袭后,各部投入战场,基本上没有有力的联络配合。本次能够顺利消灭对方,除了我方占有地利和突然性外,主要靠的是将士的勇猛,若非你们能够身先士卒,不断鼓励下属,只怕对方早已冲出山谷或爬上山崖了。”
“当然,此战事发突然,我对全局掌控不力也是一个原因。”于志龙坦诚道。
“今日险胜,天幸敌千户一开始就被我军射死,。敌军失了头脑,才导致其更加混乱。如果敌集中全力猛攻一点,胜负却是难料!大人将我等任命为各队百户,总旗等职,以我等为躯干,士卒为手足,若能有时间编练一番,定然能成为一支强军。但我军草创,各部之间配合缺缺,士卒又未经训练,手中虽有刀枪,其实与乌合之众差不多。此战除了我军占有先机外,更多的还是靠着大家的血气!即便如此,若没有大人事先的的调遣和赏赐鼓动,我军又怎能得胜?”赵石接着道。
“石哥说的是,若论实力,我们确实不如老贼,但我们偷袭得手,已占先机。对方先折了头领,没了指挥,败得更快。大人身先士卒,鼓励得法,众人效死命,终有此胜。”钱正一脸正色道。
马如龙和黄二羞惭道:“几位哥哥都是英雄,尤其是穆百户、罗百户是谷口前后的中流砥柱,小弟当时守在两侧,若非其他兄弟支援把突上来的义兵打了下去,只怕逃走的义兵不知能有多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敞开说话,基本上把此战的经过完整回忆了一遍,对各处的作战细节谈论了一番。于志龙不强求有多么细致深入,关键是让手下们形成一种习惯,战后议军能够不拘形式,不论职位高低,畅所欲言,这不仅有利于总结经验,也有利于彼此了解,减少误会。
夜色愈深,于志龙见效果基本达到,遂解散军议,令大家回去细细思索今日的得失队。
见众属下纷纷散去,于志龙转过头,问坐在一边的方学是否记录完毕,方学有些羞惭道:“回大人,各位大人说的很多,小的一时无法全部记下,只能按照军议之前大人教授的简记之法,做了简单地记录。虽然内容不全,不过小的还有印象,请大人稍待片刻,小的回头整理一番再请大人过目!”
“无妨,这是我们第一次军议记录,只需大体记录即可,以后我们再想想有何改进之法,能够记得又快又简洁全面。”
于志龙在会前就命方学参加此次军议,要求他记录各个人的话,方学得到报答的机会很是兴奋,早早就自朱贵处借来笔墨纸砚,研好墨汁,在桌上铺上一叠白纸。
看到方学准备的身影,于志龙突然想起此时记录的工具多是毛笔,本就书写速度慢,而且现在文人所用的都是繁体字,很多的字笔画繁多,一个大字可能用二十笔才能写完,估计真要完整记录军议内容,就是两个人同时分工负责也不可能完成。思考了一番,于志龙告诉方学在记录时不妨只记录每句话的主要字词,待会后再细细回忆重新誊写。至于各人姓名不妨每人只做个记号,也可以每人专用一张纸。方学本就聪慧,一点就透,而且告诉于志龙,自己曾习过草书,可以利用草书速记。
于志龙点头,让其回屋誊写,自己则准备回帐躺下歇息。今日作战、议事了整整一天,当真是腰酸背疼。借着身边亲兵火把的余光,一瞥眼,于志龙发现村头树下悄然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于志龙脚步微顿,转身向树下走去。孙兴跟在后,一时不知于志龙何意,只得高举火把,紧跟在后。
走进树下,暗影中慢慢过来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孙兴定睛一看,正是于兰,借着淡淡的光亮,朦胧中可见于兰脸上难抑的喜色。于志龙心情激动,这几日戎马倥偬,每日仅能够睡三个时辰,除了行军打仗,就是反复考虑如何对待俘虏和各色村民,如何任命部队的各级长官,如何逐步进行部队的编组训练,上下沟通和各部间的协调,甚至未来各级部队官吏如何培养,选拔,至于部队后勤辎重的保障和管理也初步有了一个模糊设想。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看人挑担不吃力,现在于志龙是深刻体会到了于海当初的难处。
好在赵石、吴四德等都能够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现在队伍规模尚小,不需要太多的军官,一切命令依靠各个百户、总旗基本上即可实现。目前就是尽快处理完这数百俘虏,争取将他们转入自己的队伍,还有就是约束手下,严肃军纪,于志龙可不想部队始终是一种流寇模式,而且原先斥候队的人虽然不多,彼此间有些争锋斗气的事也不少,若不提前化解,日后也是麻烦;另一个与刘正风所部不要闹出什么事。现在自己的队伍人多了,远超刘正风等部人马,时间长了只怕有人也会产生什么想法。
因为考虑的内容太多了,于志龙这几日都无暇想起于兰的身影。今日傍晚战事结束,于志龙就注意到刘正风所部的家属们络绎不绝的通过山岭,因身边人多,又有很多话与刘正风等交待,一时无暇寻找于兰,后来安排刘正风等住宿在朱贵家里,天色已经开始擦黑,然后就是急着召开军议。
如今见着于兰的笑颜,于志龙一时间觉得万千烦恼尽消,眼中只有一人。
“你来此很久了吗?这几日身体可好?”于志龙先问道。
“见你们军议,不好打搅,就在此歇息。”于兰简单说道。大队人马安歇时,于志龙安排所有家属老弱都宿在村里,于兰随姐妹们将母亲等人安顿下来,赶紧的洗刷,生火做饭。
这几日行军辛苦,为了甩掉后追的官军,刘正风多选择走山中崎岖小道,白日行军基本不停,只在夜间歇息,年青人体质好尚能坚持,随队的老弱都是疲惫不堪。于兰的母亲娘家姓辛。以前虽然也下地农耕,但是最近心伤于海之死,悲痛欲绝下,心神更加劳累,幸得于兰孝顺,在身边用心照顾,辛氏才没有因神伤致病。现在到了宿地,身体顿觉劳累不堪。于兰熬好了米粥,先端给辛氏吃了,服侍辛氏躺下睡下,自己才匆匆喝了几口粥,出门一路打听于志龙所在,找到了村前打麦场。
见于志龙和众人团团围做在一起,亲兵打起火把,四处警戒,于兰看出他们是要军议。当初于海在时也曾经做过,于兰见了多次,自是熟悉。于兰不愿就此回转,索性就背靠大树歇息,周围警戒的亲兵多是当初斥候队里的旧人,识得于兰,因职责所在,只是上前打了个招呼,相互闲聊了几句,也不赶她,任于兰自处。
于兰数日未见于志龙,心内牵挂。于志龙此去,一路上初时虽有探查的消息不断返回,但后几日因为刘正风等改了行军路线,走了小道,以躲避追兵,这消息就断了。好在当初定的大方向不变,就是经临朐,出山,进到平原再做后续打算。
今日原以为被孟庆堵住后,大家已陷入绝境,只待拼死一搏,杀他个鱼死网破,于兰多少已经有了与于志龙生死两隔的念头。只道就此送命在这荒山野岭中,哪料到绝境之下,于志龙如神龙降世一般,将孟庆义军打得是落花流水,光俘虏就抓得近千,实是自于海举事以来从未有之大胜。刚才宿营、煮粥期间,周围的婶子,姑娘们都喜洋洋的谈论这次巨变,提到于志龙都是一叠声的夸赞,都说这个纤瘦青年是个人物,不知谁家姑娘有福气能嫁过去。
“要我说,这于小哥智勇双全,自上次出主意在山道上打败了靼子,我就看出他是个有出息的人物,今后指不定会怎样呢!”一个大婶边烧柴边道。
“是哩,听说大头领他们冲了三次也没有打下山头,所有的汉子都派到了前面,准备跟孟老贼决战,连我家的二娃子也被叫了上去。谁想到过一会,孟老贼就逃得一溜烟不见了,山头上冒出一个喊话的,说是自己人,刘头领那些人还搞不懂咋回事呢!”另一个婶子接口道。“可不是吗!我家男的眼尖,先认出了喊话的人就是原来做探子的田家小子,告诉了几个头领,他们才信了!”
“兰姐,咱们下山看见他们抓的俘虏得有好几百吧,那队伍长的快望不见头了!你说这几日未见,于小哥从哪里拉起来这么多的队伍?”于兰几个姑娘也在旁帮忙,一个浓眉大眼,体型微胖的姑娘听得热闹,转头对于兰问道。
这个姑娘名叫刘娥,岁数与于兰相似,两人日常很亲近,刘娥下午见于兰不错眼的盯着于志龙看,自然意识到是于兰芳心暗许了,于志龙现在出人头地,在队伍里算得上是个青年英雄,能得到众多女子的倾心自不奇怪。
“听头领说,是前两日他们打下了临朐附近的釆石场,那里的人们很多就入了伙。后来似乎又打下了两个寨子,得到了许多缴获。”于兰心不在焉的答道。
今日事多,前期各个头领都跑前跑后的集合队伍,带队攻山,后期组织各队抓紧时间行军,到达石峪村休整、宿营等等,于世昌也一直没有多少时间与于兰交谈,只是在相遇时停下交谈了几句,况且于世昌对于志龙的一连串的突出表现有着难与人言的嫉妒,不愿多谈关于于志龙的事情。只是告诉是前方的于志龙突然出现,打跑了孟庆义军,抓了些俘虏。具体情况还是于兰从周围的士卒闲谈中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