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志龙竟然说要补偿自己的损失,严掌柜和一边侍候的伙计都有些头晕,这贼寇的士卒抢了东西,贼头还要给自己补偿?虽然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相貌堂堂,谈吐知礼,可毕竟是贼头,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既然对方提到有事相求,严掌柜只得表面应和下来,“不知小店能为将军做些什么?请将军明言。”
“我一路行来,见这条街面有数家布店或制衣店,贵店的店面和招牌算是比较显眼的,想必贵店的生意在这条街上算是龙头,我的部下多是原马峪石场的劳力,身上衣衫早已无法蔽体,我想委托严掌柜能为我的部下裁制新衣,材料、人工等都由贵店一应包揽,衣衫的款式和大小我们可以随后商议,每件衣衫的价格嘛,严掌柜可以在扣除所有的成本后,适当的给我个数,你看如何?”
“不知将军需要多少?”严掌柜一听,心中叫苦,给贼寇做衣衫,没听说有赚钱的,虽说此人说的不错,但是谁敢给他开出价格,就算定好了价格,到时谁敢跟他要钱?这些人到时说不定拿上东西,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想要钱,要个鬼!
只是对方提出来,不敢不应承,只希望对方不要狮子大开口,能够给自己留下点活命的底子就好。带着最后的希望,严掌柜才咬牙问道数量有多少。
“嗯,这第一批数量不会太多,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做生意,贵店的手工如何我们还要衣衫出来后加以判断,若是不合要求,以后自然不会再劳驾掌柜的,这次暂且以两千件之数吧。材质就用本地粗布即可,若是做的好,以后还有冬装。”
严掌柜听到这个数目,差点闭过气去,一下子就要两千件秋装!还第一批!这冬装只怕也是这个数目,自己就算再有座银山金山也架不住啊。
严掌柜根本就是抱着自己大出血,完全承担这次成本的心思。
“将军,本店实在是本小利薄,将军的数目小店实在是承担不下,若是仅仅百件,甚至数百件,小店尚可应付,只是这么大的数目委实不是小人一家可以做到的。敢请将军另觅他处,可否?”
于志龙听了一愣,还有店家不愿做生意的?莫非是怕自己给钱少了?再看严掌柜和身后伙计都是一脸忐忑不安的神色,特别是严掌柜似乎是惊得面无血色,失魂落魄一般,转念一想不由恍然大悟。
“哈哈,严掌柜多虑了。我来是诚心做生意,不是强买强卖,到时可不会翻脸不认人,或是拍拍屁股走人!我可以向掌柜的保证,我军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临朐县城,今后我军还要打益都,打济南,打徐州,这山东地域说不定都会归我所有。初次做生意,空口白话自然不会令人信服,掌柜的怕扔钱进去打水漂,可以理解。我就先付白银一千两,多退少补。只是现已深秋,天气转凉,掌柜的倒是要尽快裁制完成,免得我军受寒。若是贵店人手不足,也可将部分活儿分包给周围的同行,时间就已十天为期。嗯,既然时间要的比较急,我就再加五百两,具体的细节就由我的下属方学与你再议。”
“方学,令人取来一千五百两纹银交付严掌柜,今日必须商议一切琐事,以便严掌柜尽快制衣。”
方学自后面出来,拱手接令,再对严掌柜施礼道:“如此有劳掌柜了。”
“若是掌柜的担心店面再收到士卒骚扰,我可以派人在门口值岗,其它各家店铺都可如此设人警戒。”
“不敢劳动将军士卒,既然将军有所托,小的应下就是。倒是烦劳方先生费心了!”
“嗯,也对,店家开门是为了招揽顾客上门,设士卒在外挎刀执矛确实是妨碍做生意,也罢,我回头会安排士卒在街面往复巡逻,靖安秩序。”
严掌柜未料到这个年轻将领居然如此体谅商家,一次性将全部纹银付清,这样起码不用担心对方有意欠款或而已赊账了,而且还考虑到工期和日后营业正常的事项。都道兵匪一家,这将领入门不偷不抢,不强买强买,既然对方如此照顾,自己再推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将军如此赤诚,鄙店铭感五内,这一千五百两纹银做两千件秋装委实是用不了,将军要的如此急,这人工费用虽必然会加上些,小的只需八百两即可!”
“无妨,多余的权作昨日对贵店的损失补偿,工期已定,这缝制的可不能马虎,贵店可预制几件样品,送来给我过目。若无疑义,即可按制开工。后续接洽自有我这方兄弟负责。”严掌柜自然答应。
于志龙见此事谈完,起身告辞。严掌柜率伙计在后恭恭敬敬的送至大门口,再三施礼送行。
“大人,两千件衣衫,实不足以破费千五百两白银!”出门后,方学对于志龙道。
元初曾仿行宋、金旧制,由各地自行印造会子、交钞,互不流通。中统元年(1260)十月,始发行中统元宝钞,面额共9种:二贯文、一贯文、五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五十文、三十文、二十文、十文,以银为本位,每二贯折合白银一两,可用来交纳赋税。中统钞不限时、不限地,全国通用。同时,实行纯纸币制,禁止金银和铜钱流通。后不断申严此禁,规定一切支付各种赋税一概用钞。至元二十四年(1287),又发行至元宝钞,面额共11种:五文、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二百文、三百文、五百文、一贯、二贯。至元钞一贯折合中统钞五贯,两者并行流通,终元之世不废。
元朝的币制改革,真正是采用白银作为价值的尺度,银锭称元宝,便是从元朝开始的。元朝虽然没有铸造银币,但却准许民众兑现,每次只收工墨费三分。如果市面上钞票太多的话,政府设有专门机构可以抛银收回。
初时发行中统钞,后来再发至元钞,只是元朝后期,由于朝廷腐败,原来行之有效的钞法和政策、措施也相继衰微废弛,元末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钞价大跌,以致交钞十锭,不能换斗米,纸钞形同废纸。
方学见于志龙开口就预付了千五百两白银,因是实物,自然币值较为元钞坚挺,他现在是于志龙的小管家,处处便想着节省,自然希望能够以元钞交付。
“无妨,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我虽对他有信心,但是严掌柜可是第一次与我等交往,而且昨日违令士卒破门之事对其打击不小,若我所料不差,只怕他已经有了抛弃家业外逃的心思,若是能因此挽救当地民心,多付些银两又何妨?何况战乱之下,元钞已是贬值多多,民众多以收藏金银为重,此时实不宜以元钞交付。”
“说起来给我军制衣,士卒诸人身高体胖均不同,若是人人量体裁衣必不可行,你可给出大小三种尺码,以便严掌柜能够把握,具体尺寸如何,你自去斟酌。还有鞋袜的采购,也要考虑,严掌柜若是人手不足接不下订单,你可再去其他店家商谈,第一次就以多付些真金白银为要。”
“诺。”现在有了钱粮,于志龙就开始琢磨给自己的部下统一制衣,规范各色旗号,以前的山野流寇式模式是要不得了,后世的一些见识仍然有些在他的脑海里朦朦胧胧存在印象。
军队的规范化是未来发展的一条必然之路。于志龙一路与各地的官军打了不少仗,给他印象比较深刻的倒不是官军的战力高低,而是官军的统一制式的甲胄和旗帜,久经训练的战阵变换,比较严明的战场纪律等。每次面对这些严阵以待的官军,都非常令于海、刘正风、于志龙等人头疼。
官军的刀枪箭矢本就锋锐,严阵以待的官军战力明显比地方义兵和自己强得多,疏于训练的于海所部从正面难以撼动其阵势,曾经有几次有些头领不信邪,非要正面冲击,结果被益都路官军打得灰头灰脸的找不着北,甚至还折了几个头目,以后这些事就是能避则避。
对于于志龙而言,统一的制式代表着今后严格的训练和精细的治军管理,自古强军未见旗帜、甲胄杂乱的。现在缺少盔甲,但是衣衫的制式已经可以着手统一了。人靠衣裳马靠鞍,若各部衣甲鲜明,号令森严,摆出来让民众看看,也有利于树立自己的形象。
“以后我军的规模会更大,所需各类物资和具体周转会繁重如山,单单是物资的采购就是一大项事,回去后你与童奎好好合计合计,如何更好更快的采买物资,集中保管,如何快速分发。原先有几个下手跟着你做事,以后人手肯定远远不够,你也平时留意是否有可用之人,一人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我军刚刚得到此城,民心一时难定,我一次性的把银两全部交付,也是希望能够稳定商家的信心,何况我部的士卒衣衫破烂,军容不整,也会遭人非议。各队的旗帜也要统一制作,制式可与赵石千户、钱正百户商议。”
“诺。”方学一路听于志龙吩咐,不料他心细若此。
于志龙给自己的部曲们定制了衣衫,出门后心中有些高兴,想到部下们终于能够很快有自己一件体面的衣衫,不再是破破烂烂的流民之状,做头领自然不错,但是若是一辈子做苏乞儿还是免谈吧。
几人继续前行,路过的一些酒家里坐满了各部的士卒,因为夺城胜利,刘正风等特地赏赐了手下不少银两和元钞,眼下许多士卒纷纷聚拢在酒家内想着好好饱餐一顿,于志龙站在外面,边走边看,里面的士卒们喜气洋洋的点酒点菜,彼此间交杯换盏,热闹非凡,那些格致档次低廉的酒家自然是士卒的汇聚之所,而门面宽大,雕梁画柱的高档酒楼自然是军中各级头目的首选之地。
从各部将士的衣衫来看,于志龙部的部属较少,见于志龙关注各部士卒,方学在旁禀道:“大人曾说入城后莫要扰民,所以赵副千户今日传令,各部以恢复城内秩序为要,其他头领的部属我们无法出面制约,但是我们自己尽量还是在驻地内歇息为要,除了分派城内执行任务的纪献诚百户、穆春百户所部外,明雄、钱正部驻扎在在城内兵营。”
“还有我部士卒众多,赵石大人认为全部进城驻扎,扰民甚大,况且刘大头领和秦、刘、万、夏侯等部的将士已经多在城内号房驻扎,城内各部驻军太多,所以,赵石大人令我军其他各部在城外扎营,未获军令,严禁私自出营。因是昨日大胜,赵石大人暂且打算允许各部每日轮流可以出营自由活动。是否执行,由大人定夺!”
于志龙笑道:“石哥深知我意。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