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龙低头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是个办法,温言对明雄道:“是我思虑步骤,确如赵副千户、方主簿所言,明兄暂且屈就,就任个昭信校尉可好?”
明雄惶恐道:“属下微末之才,怎敢入大人法眼?恳请大人收回成命,若大人觉得属下尚可堪用,甘愿仅为一百户,心愿足矣!”
于志龙笑道:“不能履践诺言,我已深感惭愧,怎能再令明兄委屈,今日由方主簿签发委任令,不需多言!”
赵石接着道:“虽为百户实职,不过我部的百户队现在并没有上中下之分,按照大人的编制要求,百户队共分为十个小队,每队十人,所以每一个百户队为百人上下,可算是超大的百户编制了。”
“其实只是为了利于我部的人员物资统计,故以十、百、千为制。无他,偷懒耳!”于志龙补充道。赵石,方学暗笑不已。
说起百户、千户分为上中下,于志龙一直觉得过于繁琐,因为各部并不是以十为倍数,每次统计都要简单换算,现在人马少还好统计,若是今后队伍大批扩招,如此编制核算人员实在是令他生厌,索性在编训各部时,直接采用十进位。当然,以后若是能划分野战军和守备军之后,各部编制划分,人员配备多寡则可以再考虑细分。
明雄见于志龙心意已决,遂不再坚持。
赵石则接着道“此次入城作战,我部先后共战死数十人,今日钱正等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其全部入土安葬于城外,并做了法事。至于昨日俘虏的三百多官兵和义兵,现在还关押着,不知大人对此有何安排?”
“明百户你对城里的汉军比较熟悉,不妨由你配合赵副千户对这些俘虏加以甄别,若有罪行难恕的,将其挑出来当众治罪,以泄民愤。余者劝其加入我军,先从中挑选一百士卒补充我部,其余的士卒则交给刘大当家,由他做主。。”
“昨夜城楼一战后,那个汉军百户若是罪行不大,肯追随我等,留用原职即可。”
明雄上前正色接令。明雄既然正式由自己被授予百户,于志龙就开始称呼其军职了。
明雄肃然退下,端坐赵石下首,他刚刚坐定,堂外呼啦啦涌进来数人,却是吴四德、黄二、钱正、罗成等。
“参见大人!”吴四德等见于志龙高坐于堂上,赵石、方学、孙兴、明雄分坐左右,几个人随意到了跟前拜了拜,不待于志龙出言就往左右的椅子坐了下去,倒是罗成因为是新人,规规矩矩的俯身深拜后,最后一个坐到了左手末位。
“怎的深夜到此?军中可安置好了?”于志龙对这几个旧识的态度不置可否,现在一切草创,各项章程均未建立。诸将未经许可而离营可是军中大罪,只是这几个人平素散漫惯了,以前何曾带过兵,让他们一下子做了百户,领着手下进行各项操练,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更别提严守军规军纪了。
事实上,于志龙至今为止也没有指定一套系统的军规,诸将自然无从遵守。
“大人,俺们见你和石哥一直未曾回营,问亲卫说是去了刘大当家的酒宴后到了这里,大家伙心痒痒的,这不,都想过来问问,大当家的这次都能赏赐些什么好东西?”黄二大大咧咧的叉开腿道。
“回大人,营内各部都已经安置歇息,有纪百户和常百户等在营内坐镇。”罗成有点不安道。他与于志龙毕竟是不熟悉,这次本不愿来,是吴四德和黄二硬拉着过来。
于志龙皱眉道:“战功赏赐自有大当家的分发,具体明细明日便知,何必急在一时。尔等弃了手下部纵,万一有事,悔之晚矣!”
“鞑子刚刚被赶跑,益都城的官军就是借给他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飞过来。大人尽管放心就是!”吴四德不以为然道。
“着啊,再说我们现在这么多人马,官军不来个三五千,根本不够看!”钱正接着道。
见这几个人浑不在意,于志龙苦恼的摇了摇头,大家是以前的斥候战打多了,形成了思维惯性,每次元军作战吃了大亏,一般都会谨慎的收缩军力,待再次形成绝对优势后,再自外围一层层包围压过来。从作战特点来说,于海以前主要是流动作战,哪里的官府兵力弱,就冲向哪里,在路上沿途破坏、收集各类补给,走的是取巧的法子;而元军则是用强势压人,以力破巧。
不过这次的战斗形势出现了变化,那就是刘正风、于志龙等决定今后坚守此城不放松,任他东西南北风。所以元廷绝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一旦益都路看出他们的意图,要么会利用刘正风等立足未闻时,迅速出动大军来剿,要么调动各处官军形成合围之势,彻底把这处的贼军包饺子。
时间宝贵,于志龙今日下午在席上喝酒时就不禁反复琢磨如何应对。只是在酒席场上,诸人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明显没有把它当回事。现在看吴四德等人也是如此,于志龙不禁又急又恨。
赵石明白于志龙忧虑之处,见这几个人如此胡闹,厉色道:“尔等皆为军中重将,大战之后,诸事繁忙,不在营内坐镇,竟为了知晓区区蝇头赏赐而擅自离营外出,是何道理?不知军法无情吗!”
赵石毕竟是斥候队的头领久矣,积威早已深深印在诸将心中,见赵石勃然变色,声若洪钟,钱正、吴四德等面面相觑,一个个老老实实摆正身子,坐在座上,低头自认理亏。罗成心中叫苦,更是不敢抬头。
赵石做了黑脸,于志龙就做红脸,摆手道:“尔等虽然大违古来军纪,但我部草创,军中章程未立,既然尚无规矩,也就谈不上依制而行。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于志龙再转向明雄道:“说起建军立章程,明百户久在军中,当深知之,我意请明百户与方主簿根据旧制先编订我部军容军纪,再助我编练部从,以军法行之,不知可好?”
明雄见于志龙吩咐,赶紧拱手施礼正色道:“诺!”
方学一样站起施礼,问道:“不知大人是参照鞑子军制,还是沿习前宋?”
于志龙略一沉吟,道:“鞑子军制中蒙汉地位有天壤之别,军中官职任命更是重蒙色,看跟脚,此皆不足取,至于其练兵之法和军中纠察之道可借鉴之。前宋之法亦可参详,初时不求面面俱到,以简要为上,只需各部有所依照即可。”
在座之人都不是出身军伍,虽然与元军打了不少仗,但是对元军如何编训和规制却不熟悉,依靠这些人是万万不行,万一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还是其次,耽误了整军练兵才是关键。所以于志龙才对明雄期望多多。
“到时,赵副千户要操劳了!”于志龙转头对右手赵石笑道。
“大人说的哪里话,这队伍是咱们今后立世的根本,属下必尽心竭力!以前总是被鞑子撵着屁股跑,这种日子大家是过够了!大人尽管放心,谁若是不好好出力,属下定打出他的屎来!”
听到赵石铿锵有力的话,吴四德、钱正、黄二都是有些心虚,让他们战场扬鞭,冲锋陷阵,自是不会皱眉头,但是让他们带领部从参与严格的操练,并达到于志龙要求的合格水准,实在是没有把握,前几天在刘家庄的临时训练的混乱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只是在操练各部上,还请明百户多多尽力!”于志龙再对明雄道。
“大人吩咐,属下敢不尽力!”明雄霍然立起,沉声道。多用明细具体规划指导此事,是于志龙和赵石前期设想之策,效果如何,且待老日见分晓。吴四德、黄二扭头瞅了瞅明雄,除了见此人身躯欣长,面色微红外,传言他是此地汉军诸将翘楚,甚至在益都路都有些名声,今日一见委实貌不惊人。
昨日经历,明雄骤逢大变,尤其是爱妻遭难,导致至今神情恍惚,几欲寻思,必须身边有人细心照料,好在明士杰自破狱后就一直在家中帮忙照看。明雄因痛彻心肺,才怒而反之。
但他一日里作战、操劳,几乎不得休息,脸上的受刑、作战的伤痕未复,虽然换了一身布衫,仍有些神情困顿疲惫,只有双眼熠熠闪亮。
家中之事安顿后,他让明士杰继续与家中侍女照料爱妻,自己换衣径直来到县衙,相对谢林当初在乞蔑儿面前求情致谢,顺便相与谢林倾心交谈一番。
正好方学在此,方学知于志龙对其看重,自然执礼甚恭,言谈中不时有嘘寒问暖之意,他本是徐州的掌柜之子,迎来送往,察言观色做得多了,这如何接待攀谈自有心得。
明雄见他彬彬有礼,言语中透着暖意,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子言谈中玉润温和,毫无乡野粗陋之词,心中微诧外,也愿与之倾心交谈。谢林因为暂时被拘在后院,一时并不急于相见了。
两人一番交谈未久,于志龙就返回至县衙。
待于志龙吩咐明雄与方学共同筹划军制,编定操练草案时,座下诸将自然将关注的目光集中到明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