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兀人是元廷对以党项族为主体的西夏人的称谓,西夏强盛时期,疆域广阔,“河之内外,州郡凡二十有二”。当初西夏先后与辽、宋、金长期对峙,军力强盛。自北方蒙古势力兴起后,成吉思汗至少有六次征伐西夏,1227年,蒙古军进占西夏中兴府,存在了190年之久的西夏国才终告灭亡,
西夏灭亡之后,作为主体民族的党项人成为蒙古统治下的属民。唐兀人除大部分居住在西夏故地之外,还有一部分迁徙到内地。
成吉思汗时期,就曾征召括河西一带的唐兀人,专门备征伐用。唐兀人在蒙古人领导的一系列战争中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西夏变成了补充蒙古兵源的重要后方。忽必烈时,就在西夏地区建军七次,一次人数可多至三千。蒙古人往往将其投放到对金、宋作战的第一线,东线作战的木华黎、伯颜、阿术、李恒麾下均有河西军。西线四川、云南方面亦有大批的西夏军队参战。
入元以后,这些护卫军队经常屯驻在大都周围。除秃鲁花军外,元朝宿卫军中专门设立唐兀卫,“唐兀之卫,遣使籍河西六郡良家子以充之。”
益都路诸人闻讯后更是大喜,有此强助想必取胜不过囊中之物了。
注:元置宣慰使司,或称“宣慰司都元帅府”,“宣慰司兼管军万户府”,掌军民事务,分道管郡县,转达郡县请求于行省,传达行省政令于郡县,为行省与郡县间承转机关。
顾凯等不知道的是这次中书能够如此快速调拨兵马,主要原因却是哈麻所为。
当看到益王买奴的求函时,哈麻身为中书平章政事,可以参知国事、军事等诸项决策,权力之大,一时无两。
文函中买奴声称虽然益都路的贼酋于海授首,但是余孽犹在,特别是益都路东部和南部的群山里仍有许多不服王化的贼众,他们袭扰县府,劫掠官道上往来辎重,已经导致了今年大量收缴的朝廷钱粮的损失,为了加快官军的剿匪进度,特请中书调派精锐东进益都路。
再翻阅到脱脱在南方连续发来的催讨粮草、兵马支援的数封军函,哈麻眼珠一转,在批阅中大笔一挥,直接将准备抽调的京师宿卫中的唐兀卫转为益都路方向。
元惠帝时中书平章虽然屡有增设,但是因哈麻蒙帝宠幸正盛,诸人多顺哈麻之意,现在既然哈麻未经同僚合议即擅自独专,诸人亦不好驳其批阅。
哈麻放下朱笔,将批阅递给旁侍的都事小吏,懒洋洋道:“此事我已知之,此贼不除,地方不靖,现南方大战正酣,后方供需和粮道需保证畅通为要,且准了益王所求,将此奏文转给诸位大人阅之。”
这小吏细声应承一声,笑道:“大人放心,小的必将大人的意思递给各位大人,”这个小吏专门随侍在哈麻身旁,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炉火纯青,对哈麻这几月的各项批阅琢磨的是滴水不漏。哈麻见其伶俐,用着也是心喜,渐渐视之如心腹。
见都事点头哈腰告退,哈麻放下一桌子的各地文告和申请,在衙门的这个室内来回踱步。
自张士诚占据高邮等地后,江淮的粮食就再也无法经京杭大运河北运,以前繁忙的通惠河现在明显清淡了许多,满载粮草的舟船如一条龙般南下,而北返的船却多是空船。
大都每年需要自南方调拨数百万石粮食,现在不仅再也运不过来,还要自各地征调百万石军粮用作南征之用,这一出一进,对整个北方的经济和朝廷运作带来了巨大压力。元惠帝虽然不勤于国事,但是也风闻了近期大都米粮价格大肆攀升的消息。而哈麻等近臣的奏对则数次暗示了南征大军对朝廷运转的沉重负担。
在整个征调过程中,哈麻很小心的在其中又操作了一下。经大都汇集的各地粮草在点验后,经通惠河继续南运,不过数量明显少了一成多,到了济南又会少一成,最终运抵江淮,总数至少去了三成。当然对上所报的原因自然是沿途运输的漂没,谁去查,也查不出来。
这漂没是惯例,百官心知肚明,不过超过三成的漂没似乎是有点多了,脱脱屡次来信抱怨粮草不足,甚至因缺粮不得不暂缓进攻或停止追击,来函斥责沿途军需不力,供给欠缺,要中书严查渎职之人。可惜他身在南方,哈麻等却是中书平章大臣,这种事交到哈麻等人手里自是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当然若是军粮到了江淮,经哈麻等人的暗中指点后,往往粮草会无故的暂时集中在一地,因为缺乏运载车辆和骡马,不得不耽搁了许多时间,甚至一批粮草会今日要求运抵盐城,明日要求运抵淮安,后日要求运抵洪泽,好好一批粮草最后到了高邮只余下不足五成。急得营内的军需官直跳脚!
为了满足军需,脱脱下令就地征粮,数十万人马的每日消耗岂是轻易可满足的,一个完全的农耕社会,不仅仅是粮食亩产收成低下,就是道路运输的效率也是相当落后的,若没有足够的骡马车辆,单靠人力运输,运输成本至高是今人难以想象的!
而元廷近几年在江淮和黄河两岸先后大量拘刷马,即强制性无偿征收民间牲畜,导致民间骡马更加稀少,地方官难以征调足够的畜力使用。
幸好北方的运河仍然畅通,否则元廷根本无法保证脱脱大军的日常粮草用度。不过军政矛盾,或者说脱脱与哈麻等的矛盾日甚。
哈麻心内有些心焦。脱脱大军南下一路旌旗所向,张贼望风披靡,其战况与当年徐州剿芝麻李相似。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朝廷中太子一党和哈麻等与脱脱的对立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两者的矛盾日渐凸显,不复往日的妥协和暗斗。
脱脱对当今太子上位明显不热心。这给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和母后奇氏带来了巨大压力,这也使得爱猷识理达腊和奇氏最终与哈麻走到了一起。
元帝更替,朝中权臣有很大的活动能力,能否获得权臣的鼎力支持是继任者成功的一项重要保证,
元朝皇帝更换频繁也算是历史一奇了,仅在1307年(大德十一年)至1333年(元统元年),不足三十年就更换36个皇帝,元帝在位都很短。皇帝多为傀儡,不能决策大事。政事多由权臣摆弄下诏或颁布诏令。宫廷纷争连续不断,尔虞我诈时时出现。
到了妥欢帖睦尔即位,他的运气相当好,至今已经二十余年,竟然屹立不倒,堪称是皇帝中的常青树。这除了他善于平衡外,权臣伯颜、特别是脱脱的大力更新,排除政事弊端等有着极大关系,而且伯颜、脱脱乃是朝中实力派重臣,为人虽然跋扈,专横,尚能用人,因缘机遇下,这元惠帝竟然一直走到了今日。
但是脱脱的不倒,实在是令太子和奇氏寝食难安,这几个月在哈麻联合祭酒吕思诚、工部尚书成遵以及御史台袁赛因不花等人,呼应宫内,宫外给元惠帝可是打了不少小报告,令脱脱在元帝的眼中形象大劣。
哈麻出去与几个同僚聚谈了一番今日朝事的处理,轻描淡写的提到了益都路贼患复燃,为了稳定益都路地方,他已经决议将原定调往高邮的唐兀卫转到至益都路,以便尽快平定贼患。
几个中书平章听了自无不可,这批宿卫军虽然号称精锐,但是对于南方数十万大军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脱脱大帅那里已经连番取胜,有没有这批宿卫军似乎并不重要。
有的人城府比较深的,似乎觉得哈麻此举另有深意。这两人的矛盾早已公开,这唐兀卫的指挥使司等将领历来是脱脱丞相一脉,如今哈麻将其改调往益都,不知是否另有深意?
想想最近元帝对脱脱的言辞愈加暧昧,宫廷内争位的流言,这人索性闭目不言了。这趟水太深,一旦陷进去,只怕有死无生!
当夜,宫内和太子府就知道了哈麻的批示。月上高空时,一个自太子府来的信使悄悄进入了哈麻的府邸,良久后,又趁着夜色静静地返回。
一天后,来自中书门下的工部、吏部、户部、刑部和御史台,甚至光禄寺,通政院,宣政院,大都河道提举司,山东、河南行都水监等机构分别对南方战事拖延,政事运转日渐艰难纷纷上奏提出恳请,恳请元帝加旨,着丞相脱脱加快剿匪进度,尽早结束战事,恢复民生。
百官忧心国事,元帝自然欣慰,金銮殿上亲自询问南方战事进展,枢密院自有人出列陈述战事一切进展顺利,只是张贼狡诈,已有龟缩顽抗之意。若想结束战事,一是要后方大力支援供应兵马和粮草,二是南方河道密布,大军周转不易,要求河道提举司和水监等提供大量船只,以利将士渡河转战。
但是河道提举司和水监随即出列诉苦,自张贼起事后,对江淮的大小船只多掳掠后焚毁,凿沉,北方的船只则多用于粮草、衣被的运输,一时间实在是抽掉不出,另外海外有方贼国珍者,亦占据长江口外诸岛,肆意劫掠往来海船,朝廷屡剿数次不得,更是毁船只无数,海运亦难;况且前方数十万军众,一半以上的辎重需在腹里各处征调水运,这两个衙门亦是忙的焦头烂额,若要再抽调船只用于南方战场,那只能大幅减少军需供给。
一句话,要船就没有粮草,要粮草就没有船。即便是要粮草,也未必能全部保证后勤供给。
元帝无法,玩弄人心权术,制衡各方,他比较拿手,说道治理国事,剿匪安民则是袖手无策了。
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上前启奏:“陛下,眼下朝廷财政吃紧,已是入不敷出,今年京都的粮价已经较年初涨了一倍,倘若战事再拖延月余,臣恐京都粮价再翻一番不止,届时饥民蔓延,民心浮动,流言四起,倘若动摇社稷根本,臣等皆为罪人!敢情陛下敦促右丞尽早结束战事为要。”
哈麻、汝中柏、雪雪等纷纷附议,有了他们带头,殿上数十各司官员纷纷出列附议。不过也有人反对,当先之人就是脱脱之弟也先帖木儿。
“陛下,右丞自领军南征以来,殚精竭虑,忠勇体国,世所共知!今已经连下贼城数十座,现张贼所据之地不过百里,城池不过数座,大捷只在旦夕之间,陛下只要静观,想必月内即可凯歌奏还,何须急在一时!况且大军在外,战机讯息万变,岂是这殿上一番议论就可轻易决策?”也先帖木儿慨然陈对,恨不能用目光杀死哈麻等人。
“数十万大军汇聚一地,朝廷钱粮每日所耗几何?不知大人可有计较?”户部一官员立时反驳。
“大人当年领雄军二十万,沙河一战英姿勃发,想必对战事必有心得,否则何以对江淮之战如此有把握?”这是雪雪出言讥笑。
沙河一战,彻底丧送了也先帖木儿的军事生涯,本想利用军功大大捞一把资本,不料因为自己统兵无方,大军炸营,自相践踏攻杀,折损无数,包括阿速军等精锐赔得精光。幸好哥哥脱脱身居高位,正圣眷深深之时,有他为也先帖木儿撑腰,在元帝面前求情,才免了败军之罪,给了个御史之职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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