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胜利的战报流水般的报至大都,朝廷上下听得消息,各色人等的喜怒哀乐真是不尽相同。
大都哈麻府邸。书房内。
雪雪正心急火燎地与哈麻在商议南方的军情。
“阿哥,这已是扬州路这个月第六封告捷战报了,这上面可说了,张贼现在连番大败,已无再战之心,现在的讨饶求降文书连着发了两次了!幸好那脱脱老贼没有应允,否则一旦受降,岂非他大功告成,就可以风光回转京都了!”
“脱脱若是回了京师,我们兄弟以后哪里还会有活路?”雪雪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地道。
“莫惊慌!南方大战刚起不久,脱脱不过是小胜了几场而已,哪里会那么快就能获得全功!”哈麻训了弟弟几句,道:“张贼奸猾,毫无信义,乃反复小人,就算他递了降书,谁敢轻易做主接受?”
“不管如何,绝不能受张贼的降书!”雪雪急了。
“放心,军内的内应已经有密信过来,道脱脱本意不愿受降,他要以徐州之事为前例,再来一次!我已经去传话,让内应多联络诸将,坚定其屠城之念。只要张贼上下没了后路,他必然坚守城池,那高邮、泰州都是大城,城高砖厚,即便是用石砲、火炮轰击,只怕也要旬月之功。这大军长期盘桓在城外,却无尺寸之功,单单是粮饷转运供给等就足以拖垮这数十万人马。”
“阿哥好算计!只要是张贼求生无望,必然死守城池,且看老贼如何应对?既是如此,我等且纠合可用之人,多放些话语给张贼,令其死心。”雪雪喜道:“脱脱劳而无功,必受陛下重责,这丞相的位置肯定是不保了!”
哈麻嗤笑一声,道:“岂止是丞相之位,这次定要设法令其永不得翻身!”
“哦,阿哥有何妙策?”雪雪来了精神。
“太子已年长,早先我曾与脱脱言册宝及郊庙之礼之事,不料那老贼竟不发一言,我早已将此事禀告皇后,你料后宫意下会如何?”
“阿哥这招办得妙!只要太子、皇后皆不喜老贼,大事可成!”
“这次老贼能挂帅出征,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已是陛下起了心思,想让其远离京师。”
“哦,阿哥为何有此一说?”
“这还是妹婿所告。当初不知是何人多事,竟敢把陛下的宫内喜好之事详告老贼。老贼直闯入宫,不顾君臣大义,直面咒言陛下所乐之天魔舞等是步桀、纣之君之途,取亡国之道!陛下自然羞恼,才动了调其出京师的念头。”哈麻所言的妹婿就是秃鲁帖木尔。
“陛下爱玩几个女子有什么打紧?至于陛下喜欢怎么个玩法,做臣子的在旁边指手画脚的像什么话!当初大汗铁骑所向,灭国无数,多少皇后、王妃、公主不都是做了我等的胯下之奴,任凭我等使唤、玩弄,现在朝廷里有些人就是没事聒嘈,尤其是那些汉人,没事就讲什么理法纲伦!”
“这些汉人还是有用的,你平日里还要注意言行,莫要张狂,落人以口实,廉访司里可不都是我等的人,上次朝议,就有不少监察御史给老贼张目!有机会你还是多与同僚亲近亲近。还有,听说益都路现在不靖,那些地方官吏实在是无用,我听说益都路的一些官吏和汉绅攀附于你,你不要只是收钱,若这些人不堪用,趁早撇清与他们的关系!”
“说起陛下喜好,这等男女事多令朝中汉官不喜,进来劝谏奏章是愈来愈多,看来是需要加强宫禁的时候了,免得宫内什么事都传到外面。还有以后进献的女子就不要再去找那些有根底的,现在与太子交好是首要之事,我可听说太子曾厌演揲儿,数次上谏陛下,惹得圣颜不乐,老的沙等人,你也莫去走动,免得惹人非议!”
“阿哥教训的是。”雪雪有些不以为然答道。这两兄弟性格相仿,雪雪更显张扬,在京师圈里的口碑实在不值一提。
“以前为了我兄弟进阶之用,我故想联络老贼与奇氏交好,如今既然与老贼撕破脸,又有册宝及郊庙之礼之事做由头,当真是老贼自作孽,不可恕!”哈麻捋须嘿嘿直乐,两个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若要扳倒老贼,没有陛下圣裁,一切必化为泡影。而且若老贼真取得南征大胜,回京以后,哪里还有你我活路!阿哥,你虽多方筹划,但是老贼在朝中羽党众多,万一其僵而不死,总有反扑一日。还是与他彻底了断为好。”雪雪皱眉道。
哈麻在室内反复走了几个来回,沉吟道:“老贼久为高位,朝内外党羽连支,盘根错节,若是一日不死反被其噬终是不妥,的确是应做个了断。”
“好在阿速军等部当年在徐州几乎覆灭,新军将领多非其心腹,这还得多亏此贼近些年多沉迷于政事,在侍卫军中疏于打理,给了我等机会。我看,此次老贼南征未尝没有利用此次机会拉拢各部指挥使的心计。”
哈麻顿了顿,接着道。
“至于那些文官、御史等人,多是汉人,本事没有,就会聒噪,本就不令陛下心喜,前些年颁行新政,滥发交钞,闹得民怨沸腾,宫内亦深知此事,若非陛下厚爱,早已对其严斥,说起来,你可设法去祭酒吕思诚大人处多加笼络,由他牵头,上书圣听,明其罪,治其行。总要令他在陛下那里做黑人。”
“阿哥说的是,我明日就去找吕大人。”
“不,你不要亲自去。吕思成虽迂腐,却有刚直之心,在朝中颇有清望,只是不喜你我兄弟。去找个他信得过的人说与他,方好成事!”哈麻立时纠正。
“既是如此,索性再去撩拨工部尚书成遵等人,反正彼等一向看老贼不顺眼,当初修黄河时,他可是没有少反对。”雪雪建议道。
“正当如此!众人只说老贼修河立了不世之功,却不知乡野黔首遗尸百里,流离失所者更有万家,趁着老贼不在朝中,集合发难,正当时也!”
“好教哥哥得知,若是老贼有不臣之心,将消息告知陛下,不知陛下会如何想?”雪雪突发一语。
“你可有凭证?”
“老贼做事周密,怎会留下把柄?不过这根底即便没有,我等亦可为陛下做出来,只要陛下认可,那就是其证据!实在不行,可效法老贼除伯颜之例!”雪雪断然道。
哈麻讶然失色,看看门窗紧闭,室内再无他人,沉吟一会儿,小声道:“此事重大,断断不可鲁莽行事,且看朝中动向再说。”
兄弟俩愈谈愈欢,将脱脱历年治政的弊端和对手等一一罗列,揣测,何人可助力,何人可分化,如何上弹劾折子,何人为首,何人附议等等,这一宿竟是谈至雄鸡报晓,启明星亮方作罢。
当宏伟的大都城门依次开启后,一匹快马自城内猛然窜出来,骑手快马加鞭,一路向南,马蹄声声,扬起一路尘烟。
这是也先帖木儿昨日将朝议的情形书就,天一亮就令心腹携带密信赶往高邮,告知哥哥朝内动向。
由大都至高邮,一路不下数千里,日夜不停的奔驰,无论人和马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也先帖木儿借用了沿途站赤,中途再借用运河上的船只,利用驿马,歇人不歇马,沿着运河大道飞驰,估计四天后就可以将信送到。
眼见得十月将尽,这白日里还是热得紧。好在前日下了一场大雨,洗去了这月里的不少暑气,城外的沟渠里基本上积满了雨水,大大小小的池塘和洼地水波荡漾,喜得田中的小虫在夜里鸣叫了一宿。若是再有几场大雨,估计明年的庄稼就基本不用浇地了。
于志龙自城外步行回来,看着城外沟渠内积存的雨水默默寻思。
这几日可说是事物繁忙,刘正风自树旗后,拿出大量缴获的米粮等作为招兵买马之用,这年头为了能有口饭吃,饥不裹腹的人们是什么都愿意干。
米粮就摆放在街面上,只要加入顺天王的军伍就能吃饱饭,消息传出,不仅城外四乡八邻的各色人等携家带口的赶来,就是临近的县府,也有很多人纷纷来投,短短数日,来投的人已经近万,人数之多不仅令于志龙瞠目结舌,就是谢林、赵石等也是惊讶无语。
好在县库充实,足够这些人马近一年之用。
当然,来此的人们不仅仅是为了单纯吃饱饭,更多的人是为了取消各类匠籍和奴籍、军籍,能够在临朐有望分得一份田产和牛羊。
檄文和告示自谢林和赵石等人广为散发后,宣传的力量愈来愈大,各处闻讯的百姓彼此传告,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得飞快。不仅大出于志龙,刘正风等人的意料,就是顾凯,俞伯,谭子琪等也是开始惊慌起来。
白日里就见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人们,扶老携幼,自各处奔往临朐,后来益都路下了封锁令,大群大群的贫民被拦阻在各县乡的地界,敢于越界的杀无赦!在各处关卡处到处悬挂着违令者的尸体。
但是到了夜间,还是有许多黔首们悄悄绕道,避开关卡,进入了临朐。
刘正风、刘启、秦占山等笑得合不拢嘴,队伍长期转战,受损颇大,一直得不到人马的有效补充,队伍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少,实力自然是随之下降,各家头领心急也没有办法。现在有了这个大好机会,人人都是喜上眉梢。看着城里城外人喊马嘶的热闹场面,几个大头领终于有了众望所归,时势出英雄,扬眉吐气的感慨。
短短数日,城外的野地上就迅速搭建了无数窝棚和地窝子,男女老少就聚在城外,如蚁群般一日日规模愈来愈大。
这些人除了老少妇孺,多半是有力气的男子。
这么多人来投奔,如何分配投奔的士卒却是在临朐城里闹了一场不愉快。
不知不觉已经近百章,现在正在改手中的余稿,临朐大战很快就要开始,亲们,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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