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牌子头飞奔回到本阵,将孟河首级呈现给于志龙等众人观看,并递上其将旗和战戟。
于志龙大悦,放声大笑:“壮哉,石将军!幸甚,靖安军!传令,将此獠首传示我三军,为我石将军擂鼓助威!”
这边数通战鼓频响,前阵靖安军将士军心大振。孟庆知折了孟河,又惊又恸,远望前方战场厮杀,不觉放声恸哭。
孟河不仅是其亲族近支,而且胆略战技过人,是孟庆亲信大将。前失三子,再丧大将,孟庆心中真是悲痛莫名。旁边诸人也是惊骇,不过见孟庆大恸,皆劝慰其节哀,此时厮杀正是紧要关头,当以战事为要。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多久,斥候来报,唐兀卫在侧翼冲击贼军未果,被贼军抛射的炸药,蒺藜,陷马坑等折损人马甚多,现贼军大营内突然飚出大股贼骑,正与唐兀卫缠战!
怎的贼人在这里还伏有骑军!
孟庆眼前隐隐发黑,自己已经几乎出尽全力,还得到了千余唐兀卫的支援,仍然没有击破贼军阵势,倘若这些贼骑加入战场岂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快快禀告也先元帅,请他早做准备!”半晌儿,孟庆的牙缝里才窜出一句话。
李振雄本要集合部分部属,驰近贼军后,以箭矢攒射之,不料身后突然出现大股贼骑,咬着他的后部,无法脱身。
吴四德憋了许久,现在如虎出笼匣,剑锋直指李振雄的尾巴。至于那些唐兀卫的后队,暂时还在与明雄、马如龙的步卒纠缠,一时无法脱离。在数百长枪兵的围堵下,即使这些元骑冲出来,损失必然不小!
战前在于志龙和赵石等推演中,吴四德部是靖安军,甚至是顺天军能够取胜的后手,也是最关键的砝码。
吴四德部的使命就是彻底击垮元骑,并扩大战果,完败对面的孟家军。从而使靖安军能够及时与刘正风等配合,侧击元军。
前期种种布置,均是为了给吴四德部的出击创造条件。马如龙曾打趣道:“四德,我等的脑袋能否还用的上,最后可全赖你们的四条腿了!”
侯英笑嘻嘻凑过来:“若是觉得人手不足,哥哥可去禀告飞将军,调我过去任个百户也好!”他是眼馋骑队的待遇,总想着进去。
“你趁早死了这心吧!这么多步卒在编练,现在缺的是各部长官,你若不加把劲,只怕今后连个校尉都混不上了!”钱正在侯英的肩上大力拍了拍。
靖安军百户之上是校尉,然后是千户,校尉有高低之分,这些校尉自然是低级官职。
吴四德知道肩负重担,编练时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这令于志龙和赵石非常满意。如今就是检验训练效果的时候了。
李振雄简单扫视一番战场,觉得此时不宜回头与这些贼骑缠战,还是以击溃贼军步卒为上。他一边策马迂回,一边下令部属向他靠拢,根本不顾暂时尾追截杀的吴四德部。
“集合,随我冲击!”命令一下,身后的将旗迅速挥舞,连续划出圈,这是示意后续人马快速向主将这里集中。现在战场各种声音都有,想要大声传令,根本不可能传到每一个士卒耳边。
唐兀卫在奔驰中慢慢再次汇聚成数百人,在李振雄掉头回击的路上,渐渐再次形成了层次分明的数列。这些马术娴熟的将士倒是给吴四德今后的操练好好上了一课。
“准备,先放弓箭,再踏平贼军!”这次李振雄狂嘶一声,距离靖安军越来越近,百米外元骑纷纷搭弓射箭,无数箭矢流星般扎进了阵列中。紧接着,元骑纷纷抛出布囊里的手斧。
穆春指挥的盾部有一部分集中在与孟家军的交战中,另一部分倒是被调到了面对元骑的正面,不过因为数量太少,难以形成有效的防护,两轮箭雨,加上一轮手斧后,阵列中被击倒了数十人。好在元骑此时已经近了。
李振雄得意间,突然发现,对方的刀枪士卒纷纷蹲下,露出了后面的两列弓手!
这是于志龙特地组织的一队弓箭手,配属了许多临时赶制的简陋弓矢,射程不过百步,伤害距离约五十步,所以没有办法与元骑对射。不过当元骑冲至近处时倒是可以发威。
“放!”一个百户兴冲冲道。
“嗡——”绷紧的箭弦骤然松开,百只箭矢飞向迎面而来的元骑。
“放——”又一个百户稍缓了缓会,接着下令。后列又是百只箭矢“嗡——”得飞去。
刚才是靖安军士卒纷纷被射倒,现在轮到了唐兀卫了!
接二连三的元骑倒在了冲锋的路上,短短六十步上下,至少有四十余元骑哀鸣落马。他们大多只是身披皮甲,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迎面射来的箭矢速度和准头出奇的快、准!根本难以全部闪避和格挡。
于志龙曾说过:士卒初习射术,准头不好是必然的,只要是箭矢的数量在短时间内足够大,依靠火力密度仍然能起到杀伤效果。
李振雄很幸运的在皮甲外还罩了一层铁甲,跨下战马也是外披了一层铁裙,虽然被射中了十几箭,多数被格飞,有两只透甲后已然无力,几乎伤不到他。
弓箭手射出三轮箭后,元骑已近,不得不迅速后撤至于志龙旗帜处待命。前几列的靖安军士卒则起身相迎。
几乎是万金海侧翼的翻版,大量靖安军步卒被冲撞而飞,元兵和靖安军士卒纷纷在惨烈的搏杀中倒下。但是因为靖安军的各级长官健全,士卒多少受过步骑演练,虽然战况血腥,很多士卒还能支持,阵型虽乱却未溃散!而元骑却是在冲锋的路上付出了不小的损失。
看着三三两两从阵中杀透而出的元骑,孙兴紧张地握着刀柄,看向于志龙。
这里距离前阵实在是太近了,不足百步,元骑很快就能发现这里的靖安军主将。
“怎么,怕了吗?“于志龙斜眼瞥了下孙兴,不经意问道。
“末将并非惧怕鞑子,而是担心飞将军被敌所伤。”孙兴扬着脖子大声道,“将军一人安危,关乎我部数千将士生死,末将身为亲卫校尉,职司所在,敢不倾力一战?”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我等既已决心为汉家子民与鞑子做殊死鏖战,这条性命早已被我置之度外。自古国运之战,死伤何止百万。将军百战死,能有几人回!今日吾有幸与诸君在此沙场沥血,幸甚之至。吾个人生死不足惜,倘若不幸阵亡于此,也是吾之心愿,愿此战后存身之士谨记吾言,力行我等志愿,于某地下有知,心愿足矣!”
于志龙注视着前方和侧翼的紧张的战况,一字一句慢慢道。
孙兴等人听到后,不禁心潮澎湃,皆拜于于志龙马前,泣涕道:“将军不畏死,属下安敢落于后?我等誓死追随飞将军,不灭鞑虏誓不甘休!”
看着穆春、赵石等部已经缓解了前方危机,于志龙下令:赵石本人回撤至此,主持靖安军防守事宜。
赵石不明所以,带着亲卫赶紧回转,去时他的亲卫尚有十余人,回来的不过六七人。
见到赵石腹下流血,于志龙大惊,下马撩起他的衣甲仔细审视伤口,只见一条一掌长的豁口自肋下至胸口,几乎深可见骨。险些肠子就被敌将划出来。
赵石只是简单地撕破衣衫包扎了一番,继续作战。热血此时已将衣衫尽染。
“石哥怎得如此莽撞,伤的如此之重,还不下来医治?”于志龙急色道,“快传郎中!”
赵石哈哈一笑:“今日杀得痛快!回来作甚?不知将军为何传某至此?”
于志龙一指侧翼,那里元骑正逐渐杀透步阵,开始横向飞驰,与排面的步卒厮杀。“我意亲自带领剩余的骑卒击溃此獠,还请石哥在此坐镇,为我谋划!”
于志龙此言一出,赵石、孙兴等大惊,纷纷劝告:“我部各处将士皆效死力,飞将军何至于此?只需稍待片刻,定有捷报回转!且将军乃靖安军主心骨,若有差池,岂非因小失大!”
赵石急忙阻止道:“此事何须将军出马,某不才,愿亲往!”
“石哥勿躁,你既已受伤,当在此为我坐镇为要。现顺天军各部均已至生死攸关之时,靖安军若不能尽快击破当面之敌,支援众军,今日战果实难预料。”于志龙不同意,“适才已得战报,中军开始接敌,右翼已显颓势,情势紧急,由不得我部不尽快在此决胜!”
这时顺天军其余各部的战报早已经传了过来,于志龙简要说与赵石听,令其坚守本阵,鼓舞军心。赵石数次坚持代其出击,于志龙不允。
右翼万、秦部溃败的如此之快,大出于志龙和赵石预料。原以为就算不能取胜,至少能坚持一段时间。一旦右翼被击溃,顺天军确实再无取胜之理。
“石哥,这里交给你坐镇,我将亲带骑队与侧翼的元骑厮杀一回,然后直奔元军的中军后路,捣毁后阵的石炮,为顺天王策应!只要敌中军败退,此战就有成功希望!”
“将军此去,务必小心,若事不谐,当速退!毕竟我等还有城池可守。”赵石叹了口气,这是最后的一步计划了。
“石哥放心,我志愿未偿,怎肯轻易放弃?若事机不对,自会小心应付。”
赵石无奈,慨然受命。
刚才唐兀卫首次冲锋,战场遗落无主的战马有数十匹被靖安军后队的士卒收拢,此时都集中在此。于志龙尽起亲卫,带上一队锐卒,翻身上马,前去与吴四德汇合,迎向李振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