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军定的练法也太严了!这每日一跑真令人受不了!”钱正一边跑一边抱怨。
“将军还是体谅将士的,好在不是一下子就定在了十圈上,这不是先从六圈,八圈,十圈一次次增加的吗!”罗成一边跑一边安慰他,“再说,实在不行的人,将军不是都将其归到了那个什么预备队里单独操练吗?”
“嗨,那个预备队有什么好?不给白面馒头吃,连肉汤都是三日才给一次,一次还只给半碗,而且脏活都是他们干!老子宁愿受训挨累也绝不去那里!”
“这些体能演练还算是轻松的,到了明校尉那里,每日挥刀五百次,每日出枪五百次,那才叫痛苦哩!”
钱正听了深有同感,明雄自从有了操练督导之责后,整日里带着督察队的人四处巡查。对各部众的姿势、力量和队形等严加督导,稍有偷懒和变形,一经发现,立刻训斥,若有不服管教,胆敢抗拒的则被押解到惩戒所里至少两天,凡是从惩戒所里出来的人全都变得老老实实,再也不敢与纠察队作对了。
惩戒所归属宪兵,这时于志龙为了纠察军军纪而设立的一个机构。目前是由赵石统领。凡不服调遣,违犯军令者多押送至此。
这宪兵之名大家都觉得颇怪异,于志龙解释:宪着,法之基,军中论军法,以兵专司,其名宪兵。为了树威,特命赵石暂为宪兵之首,每日早晚巡查,发现违纪,当即纠正,对违犯严重者则押至惩戒所关押。
靖安军里现有数千人马,里面刺头不少,多有老兵持强凌弱,不服管教,不尊军令,但是去了一遭惩戒所后,多是服软。钱正等好奇,问道宪兵究竟有何妙法将这些队里的愣头青、刺头一个个给整治的如此服服帖帖。
惩戒的方法多很简单,违纪之人到了那里,一般不打不骂,但有不少软刀子整治他们。例如被罚跑十圈,这是轻的;或被勒令紧贴墙壁,双目圆睁,长久静立;或两臂平举,双腿下蹲,摆个骑马站桩式,没有令,不得改变姿势;而最绝的一个方法就是几日夜连着不让人闭眼睡觉。
宪兵将会命令违犯者连续的背诵军规军令,不使其休息。只要发现你打瞌睡,立时旁边就有人把你弄醒,两日后绝大部分违犯者就老实了,至今为止,尚未发现有能完全坚持三日的。
至于惩戒所里的监管士卒有不少就是于志龙让郭峰荣自县牢里找来的有经验的老狱卒,他们在折磨人上既有方法,又懂得掌握分寸,在惩戒时,既令人煎熬难捱,又不会损伤士卒的身体。
不过,小道消息也有说这个不让睡觉的法子就是于志龙传授给惩戒队的,只是每每有人问及郭峰荣,郭峰荣皆是闭口不答。此事以后就成了悬案。
偏偏有人不信邪,故意找茬进去试一试,吴四德和常智就因为在操练时嫌明雄要求过于苛刻,鼓动手下不尊督导,最后明雄请示了于志龙,于志龙当即令宪兵押解吴四德、常智和几个挑头的士卒一起送进惩戒所里去,两天后,常智和手下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如打了霜的茄子,灰溜溜的回到了本队继续参训,而号称英雄无敌的骑将吴四德只坚持了两天多,仅仅比常智多了四个时辰。以后两人见着宪兵是再也不敢炸刺了!
“老子从来就没有想到,这睡觉竟然还是天底下最美的事!那种难受劲儿真他妈不是人受的,老子当时宁愿被砍头也盼着能眯一会!”吴四德后来一提起此番遭遇就是长吁短叹。本来一向扯高气扬的吴四德回来后如斗败的公鸡般,两日没有精神,愣是睡了一天一夜方才缓过劲来。
诸将士先后打听到他们的遭遇后,有些蠢蠢欲动的家伙登时就变得老实多了。
自此,惩戒所在军内令人谈之色变,各部将士心内悚然,训练时也专心了许多,这些时日的操练效果一天天好了起来。
因为时间紧迫,不可能再有什么一整套刀枪的教习,明雄苦思数日后,决定再简化训练之法,不再教授士卒们整套刀枪的路数,而是简化为挥刀、刺枪的几个基本动作,特别重视力量、速度和角度,并在号令下,尽量做到整齐划一。
虽然要求的动作大大减少,可要是达到明雄的各项动作要求,绝不是轻易可以完成的,没几天很多人就累得肌肉肿胀,回到营地连饭也不想吃,就想着直接瘫在了铺上睡去!
至于队形演练则简化为横队与纵队的转换,前队与后队的转向等最简单的变化。
钱正一想起吴四德和常智的遭遇心里就庆幸,幸好当初常智来约他一起跟明雄对着干时,自己长了个心眼,否则也要去惩戒所里品尝一番了!
“哎吆,后面的慢点!他妈的,你的刀鞘捅着老子的屁股了!”钱正一分神,步子迈得慢了些,被后面的配刀捅了一下,气的钱正训斥了几句。
“好了,好了,这就快跑到了,咱们得抓紧,可不能让纪献诚、穆春他们看轻了去!咱们可是已经连着端了两次的洗脚水了!”罗成在旁催促道。
临朐县城现在一片火热的操练景象,益都城里也是紧锣密鼓。
俞伯等人是日暮时启程,走了一夜,破晓后回到益都。一回到城里,无暇梳洗,立即驱车赶至顾恺府上,备说出使之事。顾恺知晓刘启夜中私会及详情后,不禁大喜,不过再听闻反贼上下正在秣马厉兵,却是有些头疼。
“两位辛苦,此次出使贼穴大有收获,虽刘贼等蠢蠢欲动,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晓其内部虚实,有了内应,当无大忧矣!”顾恺心内大定道。
前些日益都大败,益都城内开始有些人心不稳,买奴急调四周府县的兵马再次齐聚益都城,准备再次进击临朐。也先因兵败受到惩戒,被解其兵职,现已待罪在家。
顾恺今日得知俞伯招安之计虽不能奏效,但是当日在刘贼处安插的棋子却有意外之喜,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结果也是不错。三人对答良久,顾恺心内渐渐有了定计,遂领着二人亲至宣慰司,禀告卓思诚。卓思诚闻言满心欢喜,又带着这三人奔往益王买奴府邸禀告。
买奴是至元二年被元廷由宣靖王进封为益王,兼总管,掌控益都。
东西道宣慰司在至元年间设立,初时管控一十二路,有东平,济宁,益都,济南,东昌,般阳,濮阳,高唐州,曹州,德州,泰安州,宁海州,后辖区数次调整,至大二年后只余益都,济南,般阳,宁海州,其余并入直隶。但治所最后设在了益都,论尊卑秩序,买奴是本地之首,宣慰司职司本地军政,诸般事务还是要请示买奴的。
进了益王府邸,管事早已熟识,一边打发下人立即疾跑至后世禀买奴,自己则亲领四人往议事堂赶去。
益王府是益都城最大府邸,院落重重,雕梁画柱,府内小厮、奴婢极多。此时天光大亮,下人们忙着打理院落,侍候主子,见管事领着这四人自大道进来,众下人赶紧避让,施礼,不敢抬头。
四人尚隔着议事堂还有一个院落,就听见斜侧里有人大声嚷嚷的赶出来,语声愤愤不平道:“今日再去城外放鹰,若是这次灰羽将军不能拔头筹,你们几个狗才干脆就把这项上人头拧下来喂狗吧!”
“小王爷放宽心,这次选的海东青那是正宗的辽东玉爪,绝对是年过三龄,送鹰的人说了,今年入夏亲眼见它扑倒了两只红狐,一只野猪,论捕猎的本事那绝对是竖大拇指!”
“你们这几个狗才,以前是怎么说的,前几次的鹰也是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怎样?还不是让老子丢尽了脸!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再有一次,可就不是二十杀威棒的事了!”
“唉吆,我的爷,瞧您说的,小的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啊!这次真真是辽东的极品鹰王,若不是小的动手快,只怕就被直接送到大都鹰坊了。幸好小的早就给辽左提领所去信,再三说明这是咱家小王爷的意思,有好的,必须给咱家留着,否则,有的是颜色给他们看!”
“你们这些狗才就知道拿王爷的旗号招摇,父王的清誉还是要维护的。”
“那是,那是,没有王爷的照顾,那里还有小的饭吃?再说了,这事能够办成,凭的就是王爷的面子,那提领所千户的几个位置能让他们坐上,还不就是靠着是与王爷同一老祖宗的出身吗?小王爷放宽心,我们可是给了银子的!只是让他们将这只鹰在进京账册上先勾去,令捕鹰户三个月内再进献一只补上而已,不碍事!”
卓思诚、顾恺等人听得里面有人出来,微微顿步,稍稍侧让。
须臾间,几个人兴冲冲地从侧厢院里大步奔出来,当先一人锦衣圆领宝里,头戴钹笠冠,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肉褶,后面簇拥着五六个家奴,其中一人肩头驾着一只海东青。那鹰身高如车轮,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均呈暗灰色,尾部纯白色,喙像铁钩一样硬,两眼周围羽毛是血红色,宛如血滴,最奇的是两爪洁白如雪,不愧是玉爪之名。
一条鹰腿处栓一条细细的内设精钢铁链,外面包裹着一圈五彩绸缎,防止磨伤鹰腿,只是铁链末端被其身下壮硕的家奴紧紧握在手中,指缝里隐现金属的闪亮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