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方学受令,“眼见秋风转凉,这我部冬装目前还没有着落,谢县丞现在只能勉强搜集数千斤棉花,即便全部供给顺天军也远远不足,能分配给我部的最多有三分之一,估计是千余套。谢县丞已经动员全城内外现有的全部缝衣铺加班加点赶制,并自投附的人中又招募了数百女工较好的妇人帮工,希望在半个月内完工,至于冬装的缺口就非谢县丞所能了。”
“此事我已知之,谢县丞已是尽其全力,此事且待后议。”于志龙一时无奈,“这些日子去田烈书塾识字的那些人学得怎样?”
“回大人,这次共挑选了六十余人,每日都在那书塾里识字,这先后也有近二十日,按照当初要求每日必须识写三字,现在估计着大约是近百字了。”
于志龙当初想请田烈至军中授业,专门挑选部分年轻伶俐,有点识字底子的士卒先跟随田烈识字,其实就是办一个识字班。后来于志龙认为每次田烈来返城内外过于劳累,且耽误时间,之后将授课地点改在了田烈的书塾内,这几十名士卒也就留宿在书塾。
为了严格识字启蒙进度,于志龙制定了识字进度要求,每日必须学会念写三个字方为合格,同时令宪兵每日巡视,日落前考核,如有不尊师长,堂上无状,不能按时完成的进度的,不仅杖责十棍,而且必须抄写该字五十遍。
这些被挑选的士卒都是靖安军中比较好学的机灵后生,多少识得一点字,于志龙在授课前亲自引见给田烈,并承诺只要一个月后进行大考,只要合格,每人皆按照靖安军牌子头待遇。其今后职责之一就是作为识字之师教授本部士卒和官长,若教授的好,视个人成果可提拔为百户!
至于日常考核,只要合格,累计六次后赐银一两!但若是累计三次不合格,打回本部,该干啥还是干啥。在授课期间,一切听从恩师田烈所言。
有了奖罚和条目,这些大龄学生才有了压力和动力。
方学见这批士卒甚多,一时无教材和纸笔,想着去市面上购些纸笔等,于志龙却道无需如此,令每人准备一个木盒,内盛细砂,以木枝为笔,在细砂上书写。熟练后,则在木板上以笔墨书写练习,以布拭之。
如此节省,只因纸张、书籍等价格不菲,不是市井小民、农人等可轻易负担的起的。今后若是靖安军将会大力推行识字之事,单是采购这些事物就是一笔大花费,现在军内银两虽有不少,于志龙不想铺张,干脆简而化之。
“我部草创,几乎全是目不识丁之人,这些人就是军中今后识字化的种子,如果调训的好,星星之火也可燎原。”于志龙有些感慨道。
方学对于志龙如此热心给官兵们推广识字颇为不解,自古官兵多莽汉,能够识文断字的几乎了了。汉有班超,唐有李靖,也多是弃文从武之人。倘若是要求各级军官必须识文断字还可理解,现在要求底下的士卒们也要知晓,似乎是没有必要。
方学的想法很普遍,于志龙也是明白他的心思,这些士卒多是大字不识的农人而来,别说识字,就是辨识个东西南北也是令不少人昏头转向。又不是想做秀才,搏取功名,识字何用?
不过于志龙反复思量还是决定做下去。有了识字的本事才能更好的明事理,知古今,最简单的是各项文字命令也可以清晰通达,今后若靖安军再一步发展,各种军内条例都要考虑完善补充,加以推行,军内没有大量的识文断字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现在靖安军内能够识字的人绝不超过两百,能写能念的不过数十人。
说白了,靖安军几乎就是一群文盲!而元廷的汉军和义军也好不到那里去。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要是没有秀才,就连成的希望也没有!古来起事者多方招揽文士,士绅等人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些人知书达理,有谋划,能参赞,是军略、国事定计的人才根本。
于志龙看看自己,除了赵石、谢林几乎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全靠自己这二把刀摸索,好在现在规模小,还能勉力支持住,但是今后一旦规模大了,自己就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完成海量的事物裁断和计划。为了以后发展,于志龙一定要培养一批批能做事的干材。这些识字班之人只是个尝试的开始。
靖安军这边操练的热火朝天,各级军官都与所部士卒一同挥汗如雨,城里的一处原汉军营地里也是热闹非凡。
“压大压小,买定离手—,开!”一个汉子在桌边拿着一个大碗,里面倒扣着几枚筛子,摇得骰子在碗里哗啦哗啦直响。
“见了鬼了,又是一个小!”见到骰子被开出来,围着的十几个大汉顿时如泄了气的囊一样,不甘心地看着自己下的碎银子被赢家兴冲冲地取走。
“老子就是不信邪,竟然连开了九个小,这回还是压大!”一个汉子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碎银,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桌上。“要是再出小,肯定是你小子出千!”
“就是,就是,哪有连出九个小的道理!”十几个跟着输红了眼的同伴都深有同感道。
“嗤,那是你们没有见过世面,老子曾在益都城里见过连着开出十七个小的局,今日之事算得什么!”在摇骰子坐庄的黄皮叽笑道。
这几日常有数十人私下聚在这间房里吆五喝六的赌个痛快,即便是白日的操练也参加的少了,因为多是各家将军的亲近军官,自然也无人过问。靖安军里的纠察之人也管不着他们。
“大,大,大!”几个压大的人恨不能上去亲自摇盅,待得骰子浮现,均是目瞪口呆。
“干,今日撞邪了!又是一个小!”
刚才出言的汉子伸手在怀里仔细摸了摸,已是怀内空空。他左右看了看,对摇盅的黄皮道:“兄弟,我这手头紧,先欠着,让俺再压两把,待翻了身本利一并偿还如何?”
黄皮翻了翻白眼道:“这赌桌之上无父子,把你婆娘压给我用两日,回头再还回去,你可愿意?”
那汉子被噎了一句,本要发怒,做回无赖,背后一人勾住他膀子,道:“自家兄弟何必动气?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若需要,尽管拿去翻本!”
这汉子见对方递过来几块碎银,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嘴里谢道:“还是潘哥义气,弟兄们都对您挑大拇指,没说的,潘哥若有吩咐,小弟自当两肋插刀!”
潘贵拍拍这汉子的肩膀:“这小事一桩,何必挂齿?翻了本,再还我就是。”
“潘哥放心,一会儿翻了本,自是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这话说完,那汉子再次下注,他思前想后,觉得今日手气欠佳,不再压小,这次改为压小。
随着黄皮一声大喝,几个骰子咕噜噜终于停下,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大碗揭开,赫然是一个大!
“兄弟,你说这事是咋闹的!”那汉子哭丧着脸对潘贵道。
黄皮和潘贵也是无语,这次黄皮又使出手法,想做出一个小,但这骰子毕竟不是灌铅的西贝货,自己手法又非娴熟,想让这汉子赢一次,不料弄巧成拙,把这汉子又陷了进去。
“无妨,改日兄弟宽裕了再还不迟。”潘贵安慰他道。
“说起来,几家将军的兄弟都曾来此玩几手,要么就是天香园里喝酒,偏偏飞将军手下的兄弟与咱们混的最少,莫不是看不起咱们?”潘贵似是无意说起。
“嗨,别提了,靖安军里的那些人现在是苦着呢!飞将军有令所有大小军官必须与士卒一起操练,只要身体无伤无病,谁也脱不了。以前跟咱家常在一起的几个哥们现在几乎是连他们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可不是!听说那里还设了什么宪兵,由副将赵将军等带着整天在操练场和营地内巡视,凡是有违纪之人都被送去整治。据说最吓人的是那个几日几夜不让人睡觉的法子,连最爱吹牛皮的吴四德也熬不住变成草鸡了!”旁边一个人接口道。
“还是刘将军心好,知道你等辛苦,准许时常耍乐,万老大和夏侯哥就严多了,我等这些做小弟的就难得出来轻松一番!。”
“这靖安军如此勤于练兵,莫非近来有什么事?”潘贵一边在桌上下注,一边问道。
“那就不晓得了。反正自庆功宴后他们就没有闲着。这招安的路子被将军们拒绝后,大家练兵是更勤快了!”
“这也是没办法,顺天王也说了,朝廷败的惨,早晚要找回来,现在各部都在忙着操练,以后这样的好日子估计是快结束了。”一个军官叹道。
潘贵和黄皮互相递了个眼色,潘贵大方道:“今日玩得高兴,潘某这赢来的银子就算兄弟我请客了,今儿有一个算一个,晚上天香园我请客!”
这一桌十七八人本来已是输得脸色煞白,自战后发的赏银今日已经基本全进了潘贵几人的手里,几人正急得挠心,听得潘贵如此大方,有机会喝花酒,顿时来了精神。
潘贵,黄皮久经赌场,即便不出千,仅凭手法就可以实现十次六七中,这骰子下注次数多了,这桌上之人虽好赌,却多是羊牯,潘贵自然大赢。
俞伯离开临朐前,曾秘密对潘贵等面授机宜,尽可能探查顺天军各部的详情,尤其是刘正风部和于志龙部,又以于志龙部最为重要,潘贵等利用吃喝玩乐等手段接近其他几部的部分中下层军官相当有效,但是却没有多少机会接近靖安军部,一个原因是于志龙令其大部在城外驻扎,将士一般不许入城,另一方面,潘贵和黄皮担心自己被靖安军中那些采石场的人或临朐本地熟人认出,自己心知以前做了许多亏心事,万一被仇人认出来,坏了益都路的大事事小,丢了自家性命事大。
所以两人只是安排几个手下去靖安军接触,他们多是从其余各部的官兵那里侧面打探。俞伯给潘贵留下不少元钞和碎银,两人使起来毫不心疼,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嫖花宿柳,一时结识了不少各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