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万金海营内,尹万户见两军渐渐成对峙阵型,,尤其是对手成列的长枪兵一直在不断的突刺,己方士卒大量的被刺倒在地。心内焦躁,喝令终于列队好的弓箭手上前。当再一次前列的元军士卒被冲溃后,遂剑指前方道:“放箭!放箭!”
上百支箭矢划出一道道黑影,闪着寒光没入了对方的长枪兵阵形中,部分没有来得及后撤的元卒也被殃及池鱼,背后中箭,惨叫着与刚才血拼的对手一起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又是一轮近百支箭矢掠过,一阵惨叫后,再次倒下了双方数十士卒,连着射了几轮箭后,万金海部的长枪兵就损失了小一半。余生的部曲都情不自禁的停下了突刺的脚步,在这毫无遮掩的两军阵前,面对对方明晃晃的箭镞,这些手持长矛的士卒开始变得胆怯,互相推搡着,一点点后退,若不是有军官在中间勉力鼓励和维持,只怕已经有人会因恐惧而逃跑。
随后,对阵的元军步卒多退至箭手列后,再次整队,元军箭手开始肆无忌惮的继续攒射。
“快让开,快让开!”一个黑脸军官大声吆喝着,自万金海后队挤到前列,他带着一队持盾士卒终于赶到了两军交锋的最前面。将残余的长枪兵遮挡起来。
“万将军有令,董百户立即前击,张百户配合,必须将鞑子挤出营去!”一个亲卫在阵后大声传令。这是万金海见元军派出弓箭手后,赶紧令后面的一队盾手上前为长枪兵掩护。
已是满头大汗的董黑子大叫一声:“儿郎们,随俺杀官兵啊!”
话声未落,他与周围的部曲手持木盾掩着身形,快速前冲,元兵射过来两波箭雨后,见对方已经接近,弓手不得不撤往后面,留下后列持刀挺枪的元军步卒迎上去。
有了木盾的掩护,这次伤亡的顺天军士卒明显少了许多,两军再次陷入激烈的纠缠中。
万金海摸了一下脑门上的冷汗,见前方的危急得以基本缓解,大营内自己的部曲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按照自己的军令逐步集结,压上,初时溃散的士卒逐渐被收拢。
这时,日常的操练有了效果,部曲们虽然仍然比较慌乱,但是未彻底溃散,在下级军官的鼓舞、呵斥下,渐渐稳住了心神,队形逐渐变得严整。元军的突然夜袭此时渐渐变成了僵持战。
“奶奶的,总算是缓过来了!叫儿郎们加把劲,给我把这些汉家犬赶出去!”万金海终于舒缓了一口气,开始精神起来。“董黑子和张斜眼打得不错,战后重赏!”
这边有了起色,但是夏侯部那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声,震得万金海差点一哆嗦,万金海还以为是错觉,很快就发觉是地面在震动,这是无数战马奔驰所造成的骇人气势。
“报,将军,是鞑子从秦将军大营里杀出来,现在鞑子是在冲锋进入夏侯将军的营了!”一个亲兵骑马自后面驰来,他人未到,就跳下马,一路小跑进来,喘着气禀告敌情。
“夏侯怎样?抵得住吗?”万金海急问。
“不,不,不行了!小的见鞑子已经冲进了营内,里面的阵形已经乱了。”
“快去靖安军大营求救,请他们速速来援!”夏侯若败,自己在元军的包围下肯定也是独木难支,万金海此时只得将希望放在靖安军身上了。
“传令,后队收拢,给我在四周多摆拒马!多设绊马索!”
上次万金海被唐兀卫打的后怕,他的大营内拒马,木桩极多,此时正好全部用上。
元骑刚刚蹂躏了秦占山的大营,在李振雄的指挥下,出营,再次集合,转向了夏侯部。
尹万户的两难处境早有斥候等传报给了李振雄,作为比较老道的骑军将领,李振雄知道战机转眼即逝,骑军是前期袭营的最主要力量,此时就是继续斩获的时刻!
没有多做思考,李振雄立即下令收拢部曲,不再追杀四散的敌卒,而是快速出营整队集合,稍稍绕了一个弧线,转到了万、夏侯的大营侧后,一番短暂的观察后,发现夏侯营内较为混乱,袭营的元军明显占有优势,将敌军的阵线杀的步步后退,而万贼部却渐渐有相持之势。
“大人,你看,贼军的元军正赶过来!”一个亲卫指着城西处一条火龙喊道。正是纪献诚的一部人马。黑夜里那队火龙极为明显。
“他们要是过来,恐怕还要几柱香的时间!”身边一个千户估摸一下距离说道。
“不管他,前进!”李振雄大手一挥,带领元骑直扑夏侯部。他没有从正门冲入,而是选了一个侧门。毕竟正门处正有大股的元军步卒在涌入。
上次没有集中人马冲锋而最终失败的教训他是不会再犯了!
夏侯恩虽然已经有所防备,不料元军攻势竟如此猛烈如潮,一浪高似一浪,自己出尽全力也只是勉力支持,但是阵脚还是不太稳,被元军逼得步步后退,偏偏中间万金海还问自己能否给其支援,气得他令报信之人立即回转,令其通报万金海,反问能否给自己以支援,随后再向靖安军大营求援,至于城里,还是算了,早有望哨禀报,发现大股元军呼啸进城,刘正风还不知怎么样了!现在城内外乱成一团,大家彼此自求多福吧。
前面的厮杀渐渐不支,夏侯恩心急如焚,不断地调兵遣将,替换已经被打残的部曲。这边还没有缓过劲,猛然听得营侧雷鸣般的马蹄声,夏侯恩暗叫不好,刚才一阵忙乱竟然忘了夜袭秦占山部的是鞑子骑军!
鞑子骑军这么快将腾出手了!
今夜战马嘶鸣,各处杀声震天,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城内一处军营内,数百的元军正疯狂般的围攻里面的顺天军,这里有刘正风的数百中军军士,元军已经攻进了院内,正在将仍在苦苦支持的这些对手围在了几个圈子里。双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这些中军军士多是刘正风的嫡系,元军数次劝降都无结果,大家已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场面。
几番厮杀后,几个小圈子渐渐彼此靠拢,汇合成一股,外圈尽是元军。
在一条小巷里,黄二和明士杰领着约数十人,悄悄的在城内运动着。现在入城的元军主要集中在大街、城内军营和南城门处厮杀,小巷里的元军兵不甚多。不过为了不引起元军的注意,黄二宁愿在明士杰的引导下多饶几个弯。
“前面还有多远?”黄二现在基本上伤愈,与大部分仍然留在城内的伤员一样,他们现在主要是静养,以免伤口再次崩裂,或是调养身体,此时他身边有养伤的士卒,共三十余人。
“再拐过一个街,前面就是。”明士杰答道。
今夜突变前,明士杰提前找到黄二人,告知可能有事发生,黄二大急,立即决定召集城内可战之兵,拿起刀枪准备汇合明雄。不料此时元军已经在燕栖楼的安排下抢先袭城得手,大队元军纷纷入城。黄二见实力悬殊,不敢妄动,暂时带人撤出了原先养伤的院落,藏在一隐蔽处先观察。后见元军主攻军营和南城门,正想去支援明雄,一个暗探悄悄跑过来报,元军的内应将城内的多数顺天军家眷关押,于兰也被其拘在那里。
“该死!,这帮内鬼要是被俺逮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黄二大惊,刘正风是否遇险,黄二不关心,但是于兰等安危可是不能马虎,更何况刘娥也在于兰那里,无论如何不能任其落入元军手里。
于兰与于志龙的关系,刘娥早已告诉了黄二,其实于兰与于志龙的情愫在靖安军上层并不是秘密,诸将都道郎才女貌。这两人大家看着就是良配,而且于兰性直,不娇柔造作,没有一般女子的嚼舌和私心,诸将里也有人原先对于兰有求娶的心思,不过于志龙如今威望日盛,最后只得憋在自己心里。例如钱正就曾与旧友酒后失言,叹自己当初流年不利,发了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慨,但在于志龙鼎建新朝后却再也未提。
此时黄二一心只想先救出于兰、刘娥等人。问探子周围的形势后,黄二、明士杰立即选择一条小巷,摸了过去。他们与于兰不在同一个坊区,不敢从坊门出入,怕遇到大股元军,而是选择了一处临街的僻静房舍,翻墙越户。
不久,黄二这些人就悄悄潜至于兰等所居的院落附近。街角隐蔽处探出一人,将黄二等悄悄引至一处街角,此人正是郭峰荣,他听闻消息后,赶来在此监视,接应黄二等人。
按计划,燕栖楼令手下伪作顺天军,诈称奉军令,将这些军眷俘虏以为人质,总共在城内抓了百多人,多是各部高级军官的家人。因为这些都是老弱妇孺,燕栖楼只留下三十余人看守,自己则与亲信亲去擒获刘正风和谢林而去。
黄二在街角偷偷探出头看了看前面的院落,所有人质皆在那里。现在院门大开,朦朦胧胧的能有五六个士卒在外守护着大门,刚才报信的探子并不清楚里面有多少敌卒,郭峰荣在监视过程中只大约辨认不下数十人,后来有一些士卒转向了县衙的方向,估计院内还有敌卒不下十几人。
此时城内几处正杀得激烈,门口几个元兵轻声聊着,时不时张望各处的动静。
黄二缩回头,不敢就此直接冲过去,万一里面的元兵见势不好,挟持了人质威逼自己就范,可就投鼠忌器了!
转眼看了看周围地形,黄二的眼珠子咕噜噜的直转。
“黄大哥,正面硬闯容易打草惊蛇,要是伤了里面的人就不好了。这里的房舍多是彼此挨着修建,咱们从旁边的房舍悄悄过去,大不了搬几张梯子!”郭峰荣见黄二打量四周,知道他的心思,他地面熟,遂提议道。
“小郭子,还是你机灵,就这么办!士杰你和大家留下,我和郭子带十几个人上房顶,听到里面有打斗声,你们就过去接应!”
明士杰知道黄二救人心切,让他留在外面肯定不愿,于是点点头道:“黄哥小心,待认清了里面的守卫人数和位置再一起动手。”
“你就在外面听好吧!”黄二小声道,拍了拍明士杰的肩膀,带着十几个人返回到后面,找了一家房舍,试着推门,那柴门紧闭,应是主人怕事上了门闩。众人也不敲门,几人踩着肩头翻进院里,再打开门,让人进来。屋里人听见院里动静,生怕乱兵入室,不敢出门相询,干脆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再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