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但有所问,小的必知无不言。只求将军绕小的一命,小的回去定会日日焚香,夜夜祷告,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人也是乖巧,失了辎重是大罪,即使自己有门路也难脱军责,或许死罪可免,但是升职必定是无望了!现在落于贼军,生死未卜,还是先保命再说。
“你姓甚名谁,隶属何部?”
“回将军,小的严顺,属沂州汉军,这次是小的押送粮草自沂水给前面的大营送给养,本想着挣点军功,不料遇到将军。”
“前方大营的确切人数和各部所属,你可知晓?”
严顺微微犹豫,见赵石瞪起一双虎目,心里一颤,这些消息即便自己不说,自己的几个手下可不一定不说。自己已经往返了数次,对营内的底细大体还是知道的,这些手下知道的也不少,即便自己不说,这些手下难免会有不开口的。
“据小的观察,营内全部人马大约两千余人,多是步军,全部是沂州汉军,主帅是本地沂水城汉军万户王德。”严顺不敢拖延,想了想道,“自小的上次来,至今已有十日了,营内再有什么变化,小的委实不知。”
“营内粮秣是否都是沂州支援?其余县府可有汉军或义军援助?”于志龙追问。
“倒是没有听说其他府县有大批粮秣筹集专程遣送的,曾经在东边莱城筹集过一次,不过那里人烟稀少,筹集不易,而且道路远比自沂州远,所以还是以沂州专程输送为主。听王德万户谈过,营内都是莒州的汉军,未曾听过其他军属。”严顺一一说的明白。
于志龙再细细盘问了许多营内底细,后来石泽波和吴胜也插话问了一些问题,为了防止严顺捣鬼,于志龙特地将问题打乱次序,再反复盘问数次,见严顺皆是回答一致,才令人将其压下去。
赵石再随机提取一员俘虏,将这些问题逐个问询,这俘虏回答的基本不差,众人这才放下心。
看到俘虏离去的萎靡身影,于志龙临机一动,叫过钱正,与他说了几句话,钱正点头喊上几个亲卫依计而去。
钱正临行前还提醒道:“沂水人氏口音与临朐县有所不同,倘若换装,无论是脚夫还是士卒还是多选当地人为好。”
吴胜在旁听得于志龙吩咐,眼睛一亮,笼起折扇在掌心大力一磕,赞道:“这位兄弟说的是,这脚夫人选吗,还是由我清风寨的弟兄来扮!寨里有不少弟兄就是本地土人,至于官军吗,还是由贵部所装扮,毕竟这军中杀伐整肃之气还是贵部最像。”
于志龙点点头:“吴头领所言亦是吾心中所念,就依计行事。只是这严顺是辎重队主将,还得有他出面接头方可,需要想个计策令他乖乖听话才行!”
“这有何难,我们寨里有几具极为精巧的军制臂弩,装在袖中,隐蔽激发,外人难以觉察,只要将这狗官牢牢控制在我们掌控之内,谅他绝不敢有效心思!”庞彪在旁情不自禁插话道。
“哦,还有这个好东西?”赵石等大为意动。臂弩虽然有效射程近,但是其发射动作隐蔽,在近距离下,杀伤效果奇大,只是这玩意是朝廷管制极严的军品,一般人很难拿到手。
“呐,就是这个宝贝!”庞彪伸出左臂,挽起宽大的衣袖口,首先露出三支雪亮的箭头,然后是黑黝黝的金属弩杆,臂弩的机簧,锁扣和紧固铁质圈等。
赵石、于世昌、马如龙凑上去仔细端瞧,这臂弩长不过一掌多,每支弩箭粗不过小指,但是设计精巧,只要打开保险钮扣,轻轻按下发射机关,就可以将弩箭急速发射出去。三步之内,可以说根本避无可避。
庞彪见于志龙、赵石、钱正、马如龙如此关注,不禁有些得意,这件宝贝是山寨自济南花了高价暗中自色目军中购得,现在山寨里也不过是五具,其中一具就归庞彪所有。这次石泽波、卫宝均随身带着一具。
这次见到顺天军或者说是靖安军的军仪严谨,包剿沂州辎重队的战斗中表现神勇、果断,庞彪受到了刺激,就想在于志龙面前为山寨争口气。看年纪、面容,于志龙应该是众人中最为年轻的,甚至还幼于自己,偏偏是对方将领之首,这着实令庞彪憋着一口气。
于志龙看见这件利器,琢磨一下可行性,与赵石、钱正、马如龙、于世昌等简单讨论几句,觉得可行,遂令钱正安排靖安军一部换装,扮成押送的汉军,庞彪则与两个心腹携带臂弩紧跟在严顺身后,扮作严顺的亲兵,卫宝则亲自挑选机灵武勇的两百多山寨士卒扮作脚夫。
那严顺听得钱正的命令,脸色刷得变得煞白,他原以为就此作为俘虏也就罢了,不料还要带领这些反贼去诓元军大营!自己丢了军资,回去打点上司,或可留下一线生机,但是为贼效力,一旦被元廷知晓,绝无可赦!
但是若不按照这个小将军的吩咐去做,自己必定立刻被其点天灯。山东地域人口相对其他省份较多,灾乱之年常多贼寇,所以山东的贼乱相当有名。隋末唐初,山东的响马就甚是猖獗。说其猖獗,不仅是因为数量多,而且实力还较大,常常能够携裹县府,占据多日而不能被官府收复。
贼寇施虐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很多方式非常残忍,点天灯就是其中之一。
(历史上山东,东北,两湖的土匪最为有名,时期最久,为祸最烈,到了建国后才逐步彻底被剿灭。虽然其中很多入伙之人是被逼无奈,但是客观上对当地的危害是免不了的。)
严顺怕死,这脸色自然难看,两眼无神犹如木雕,庞彪在他脑袋上大力一拍,差点把他拍了个趔趄!
“小子,打起精神!别跟死了老娘一样!你好歹也是个汉军千户。喏,来,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什么?”庞彪挽起袖子露出臂弩,在严顺眼前晃了晃。“记住了,跟大营接头时摆摆你的官威,哥几个会一直在你身后好好照应你的,到时可不要说错话!”
看着寒气森森的臂弩,严顺的脸色真的是如丧考妣了。
于志龙和石泽波等都万万没有料到严明的告密信此时已经被送到了大营主将王德的手上。
当清风寨的上千人马赶到汇合时,元军大营的最新侦查讯息也被靖安军斥候送了回来。从表面看,元军的军帐,士卒数目没有明显增加,营寨规模和内部防御也没有太多变化,这似乎预兆着一个好消息。
但是于志龙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自己一行人马秘密南下至今已经过了四天,若说消息不会被益都路查知,似乎不太可能。于志龙将反谍、刺探和防备之权全部交给了纪献诚和明士杰,也制定了备用方案,但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形势变化,万一这王德提前得了警报怎么办?益都至的沂水道路可不止一条。
这个严顺明显是纨绔子弟,军情军务多是两眼一抹黑,只关心升官发财,审讯中只得到了元营的大致情况,细节多不晓。
于志龙越想越不放心,召来赵石、吴四德、于世昌,与石泽波等再细细商讨。石泽波等更是没有大营内更加详细的讯息,这么大的官军力量,清风寨唯恐避之不及。
正在头痛之时,一个亲卫急急跑过来:“将军,那些俘虏中一人口称有机密禀告,说是有关前面元军大营的!”
众人一愣,“带他过来!”于志龙发话。
“诺。”亲卫回去。这些俘虏被审讯后,赵石担心他们串供,将他们分开关押,互不相见。
不一会儿,一个肥头大耳的百户被押过来。那百户见了于志龙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讨饶求活。
“你称有消息说?若是有用,不仅可活,某另有重赏!可要是胡言乱语,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于志龙使劲做出一番凶恶状。无奈他毕竟年轻,就是唇上的髭也只是微微有形,对俘虏的恐吓效果远远不如身旁的魁梧粗壮的吴四德。
吴四德像一座小山般无言的移动到那百户的身侧,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扫帚般的浓眉随着于志龙的话音使劲一拧,眉间顿时拧出一个大大的川字。一张黑黝黝的的大脸上流淌的尽是冷意。
钱正则嘿嘿一笑,随手自怀里摸出一锭白银,在俘虏眼前随手抛了几下,看分量不下十几两,这是他当初军功所得剩余的,钱正随身携带,暇时把玩。
此时世上百姓多用贬值的元钞和铜钱,金银皆是贵重之物,寻常百姓之家一年之费也不过二三两。这锭白银可抵百姓一家数年之得
“瞧好了,我家将军一诺千金,只要有功,自有赏赐。拿着!这就是首付!”钱正机灵,见这元军百户不死硬,先以白银动其心。倒是卫宝等一些清风寨的人等见到这大锭白银落入那百户手中,心里均是一热。
这百户颤抖着身子,一时吓得不敢说话,接过白银,手中一沉,立时晓得不下十几两,他心思愈加活泛。
适才于志龙已经询问过他,有关元军大营内的诸般事项和本次辎重输送等内容,他虽然是问什么答什么,但是还是隐瞒了一些自己所知的内容。
刚才他隐隐听到看守聊天,声称严顺已经降敌,并全部招供,他们这帮官兵留着也是麻烦,头领们有意在山沟里做了他们!
这百户因为心里有鬼,以为一会儿就要处决。心骇之下,不假思索下赶紧跳出来声称还有重大讯息禀告。他却不知这是吴胜预作布置,令几个心腹假意瞎谈,探知虚实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