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泽波进城后大喜,无论如何,沂水城也是一座县城,论富庶和人口比清风寨强似百倍,靖安军的人马入城后多是直奔县衙,兵营、县库所在,以求尽快歼敌,清风寨的人则是分为数股,沿着大街杀奔各处大户人家。
攻下沂水城不到两个时辰,赵石决定继续领部分骑军和靖安军步南下,直取莒县!
从当地俘虏口中得知,莒县因为距离临朐甚远,中间又有三岔口元军大营和沂水相隔,当地官府自觉高枕无忧,毫无戒备,而且城内留驻的元军不过稍多于沂水城而已。
靖安军上下自一路疾驰下沂水,虽然疲惫,但尚未至极限,且全军战意高涨,军心可用,故赵石斟酌一番后,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索性继续全力向南,拿下莒县再说!
何人留守沂水成了问题。赵石身边只有骑将吴四德,但令吴四德冲锋陷阵没问题,若是要他独镇一方太过勉强,赵石其他手下都是百户之类的下属,论资历,论能力皆无可当用之人。
莒县作为沂州治所,虽然现在的兵马不多,但是城池规制和人口等远超临朐和沂水,若是令吴四德领军去取,或许可成,但是要吴四德象于志龙治理临朐一样暂时独守,赵石和于志龙可是都没有信心。
若是赵石亲自带吴四德及部属前去,这沂水城岂不是就此交给了石泽波?自己辛辛苦苦一番筹划,做了他人嫁衣,怎能甘心?
石泽波等清风寨的这些人马说好了是来相帮,其实与打秋风无差!
看看清风寨自进城后都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城内战斗结束的早,赵石立刻分兵至全城约束入城部属,禁止劫掠民宅,哄抢商铺,任何纵火偷盗,淫辱妇人的不问归属,先斩后奏!
靖安军所部还好,因为军规军纪早已颁行,于志龙对此极为重视,后期赵石领的宪兵执法又雷厉风行,几乎没有敢冒犯的。但是清风寨就完全不一样,当初打下汉军营盘,清风寨的人就有哄抢各类钱粮、马匹甚至衣物等的现象,不过三岔口那里毕竟是军营,没有太多的浮财。但是进了城,这些山上久待的强人无异于出闸的猛虎,恨不能冲进每一所外表看似气派的家宅,各个大小头领身先士卒,兴高采烈的引着部下乱纷纷的四散而去。
石泽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马上颐指气使,喝令众下属专瞅着那门楼雕梁画柱的先去。
因大军骤然进城,城内民众自然慌乱异常,狼奔豕突,争着四散归家,城里的泼皮等游手好闲者则趁隙盗抢财物,或肆意纵火,扰乱秩序。
幸好赵石迅速收押俘虏,暂时将其严密关押;再令人收管县上所有文书,账册,县库等;并分派数股人马开始全城巡视,并鸣锣宣告,各人自归本家,暂时全城戒严,禁止民众出户或出城;任何借机盗抢纵火,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赵石亲自坐镇在县衙,再令两个百户分领本部,立即登上城门楼,守住城门,禁止一切人等暂时出入。再去一人急报石泽波,令其约束部属,不得肆意入户翻检,以便尽快稳定民心;同时许诺缴获所得钱粮一半尽可归石泽波所有,但沂水城必须归属靖安军所有。
石泽波收到口信,斟酌一番,先是下令约束己部军纪,尽可能收拢部属,此番收获之大他已非常满足。不料不久后赵石亲来,特地与他相商,称自己即将继续领军南下,直取莒县,但此城城防将会由吴四德负责,担任此城总管。清风寨可以暂驻。
赵石此来是希望先与石泽波交个底,希望他能配合吴四德,暂时不要好说好散,或继续紧密合作。
两人一番简单商谈,至少表面上还算双方满意,赵石这边令吴四德巡视全程,那边石泽波令人四处收拢部属,暂时在几家大户宅院里安歇。谁也想不到此时就在城内一处大街上,双方的部属已经发生了争执。
此时清风寨的大股士卒已经在各个头目的带领下,如水银泻地般开始散入全城,很快到处是鸡飞狗叫,不时有哭喊声传来。吴四德亲自领一队在主街上巡视,沿途看见有入户搜抢财货者全部喝令禁止,但有不服者,多令手下直接拿下,以绳索牢牢缚住。那些下级清风寨士卒多惧靖安军军威,见有阻止,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财货怏怏出来归队。个别不从者,吴四德不二话,上前直接砍了,尸首就弃在大街上。
不久,吴四德转到一处大街,左右房舍多是高门琉璃瓦,甚至有的朱红大门前还有下马桩,或一对硕大的石狮子。
几乎所有临街大门皆被打破,许多清风寨士卒在院落内出出进进,不时有满载包裹的士卒喜笑颜开的自院内奔出来,每人至少有一两个包裹,里面的金银细软,绸缎玉石等不一而足,因为东西太多,包裹涨涨的,不时有东西遗落在地。
“鸣锣,宣告!再有不遵号令者,立斩!”吴四德黑着脸,看着街道左右一片乱状道。
这一路行来,已经至少当场喝令阻止了上百清风寨士卒,斩了十几人。现在到了这条主街,乱像更甚。
立时有几个靖安军士卒快速奔向前,一边鸣锣,一边大声宣读军令。令在院落内正在搜刮的入城军士立即退出归队。不少正搜刮热闹的清风寨士卒见靖安军军士一队队沉着脸,分别入宅驱赶,不由胆怯,不得不不情愿的放下到手的细软出院来。
但是也有不给靖安军士卒留面子的人。
“什么军令,老子是清风寨的人!只听俺家大哥的令!你等不过是靖安军的人,难不成还想管着咱家?”
“老子拿命去拼,如今进城不过拿几个元宝而已,尔等也不去打听打听,入了爷的手,何时会倒出来?告诉你,听真了,就是在山上,除了石大哥在上,老子就是横着走的主儿!取了几个家伙捞儿也是爷看得起他!”
也有人骂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再敢聒噪,老子的刀可不认人!”
这队宣令的靖安军的牌子头无法,对方明晃晃的亮出了兵器,大家大眼对小眼,一时成了僵局。
一会儿厢房里一阵哭喊,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被一个小头目提着衣领自房里出来,后面跟着家主夫妇及亲眷,哀求头目留人,情愿不要家财,只是莫要掳走爱女。
那头目不耐烦,回身一脚踢翻了中年男子,挥舞刀鞘连击其面,骂道:“给脸不要脸的杀才,老子是带她上山做个压寨夫人,吃香喝辣,不比藏在这里强似百倍,再敢拉扯,小心汝项上狗头!”
他扭头看这边两边持刀对圆,不禁奇道:“怎的自家干上了?”
一个同伴挤眉弄眼道:“石六哥,有人看不过去,非要我等弃了这些财货女子做个大善人哩!”
这石六哥是石泽波的远方子侄,因为本事有限,只做了个石泽波的亲随,虽不是什么大头目,但是在寨里地位不低,众人看在他与石泽波的远亲关系多给几分面子,故平常性张狂。
闻之有人当场阻拦自己发财,石六哥不由火起。这次下山,清风寨是得了不少好处,可是多是粮秣营帐,刀枪剑戟,对他们这些寨里的喽啰头们来吸引力不大,倒是对于金银绸缎,首饰玉器,马匹女子等格外上心。虽然石泽波行前有吩咐不要任性,凡事有靖安军打头阵,抢的财货早有议定分成,不过那都是山寨明面所得,最后分到手的能有多少可不好说。实际每次下山索粮等,各个小喽啰们都纷纷趁机为己藏私些积蓄,石泽波对此并不严苛。
石六哥不过是个亲随头目,所得绝非与各个大头目所能比,故这次进城,他是瞄准了这家宅广舍精才下的手,这场秋风必要扫得盆满钵满!此时见有靖安军相阻,一向横着走的石六哥如何忍得?
“吾当是谁,原来是吴将军!兄弟一起发财,岂不爽利?这家油水不少,若吴将军不弃,就是让与兄弟又何妨?”石六哥不以为然,大大咧咧道。
有财大家发,免得伤和气,这个道理石六哥还是懂得的。
吴四德铁青着脸,挥手道:“免了,咱家消受不起。赵将军有令,大军入城,严禁劫掠。尔等所行违禁,当置下手中他物,速速归去,某可不予追究!还有,良家女子,勿得骚扰!”
这石六哥登时火冒三丈,入城一仗虽说不激烈,但清风寨也是出了力气,多少有些伤亡,大家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能够吃些大户,不扰平民已是极大的约束了,再说这赵石和吴四德与自己一系又不搭边,凭什么要听你的号令?
“江湖规矩,既然得手,见者有份!尔不过一头领,与我山寨毫无干系,管得忒宽!”
他挺着脖颈,两眼瞪得如金鱼,本就身矮脖子短,此时更如一只发怒的蛤蟆。
五六个亲近之人顿时哄笑,助其声势。吴四德浓眉拧成了麻花,这种情形勾起他过往回忆,当初于海在世时,刘启等头领就经常为之,那时他不过是斥候队里一卒,虽然看不惯,可根本无力阻止。这次南下,赵石与石泽波早已有商,清风寨是来助战,但是入城后的安排还是以靖安军为首,这几人如此行事,已然有违军令,看在是石六哥似乎是一个友军有些分量的份上,吴四德才给几分面,既然不识好歹,吴四德懒得多言。
“军令已宣,仍有不尊者,拿下!”吴四德大喝。十几个靖安军士卒纷纷上前就要拿人。
这多少还是给了余地,若依着吴四德的性子,早就挥刀砍人了。
“尔安敢动手?弟兄们,抄家伙!”石六哥也变了脸色,丢下那女子,抽出腰间钢刀,斜指对方,一时间抽刀之声不绝,双方拔刀相向,横眉冷对。
吴四德取下鞍上铁枪,驱马前冲,铁枪左右翻飞,当即挑飞了三四人,石六哥等大惊,这吴黑子竟然丝毫不留情面!余下五六人避开战马前冲,连蹦带跳的跃向两边。
靖安军士卒蜂拥而上,石六哥见势头不妙,立刻转身向外跑,边跑边叫:“弟兄们抵住,某这就去喊人!”
吴四德恨他奸滑,这就拨转马头,就尾追而去,那六哥脚下飞快,脱离战团后,一溜烟的已经跑出二十多步!
再去追时,街头已经转出一批人马,看衣饰分明是清风寨之人。
石六哥大喜,急道:“四叔救我!”原来当先之人是石泽波亲信石灿,奉石泽波之命在城内收拢部属,不得像以往那样抄劫大户。
石灿上前,抵住吴四德,护下石六哥,双方士卒跟上,刀枪对指,把来意说明,吴四德仍未解气,正要追拿,有令来宣,令吴四德急回县衙面见赵石。
吴四德这才不情愿的勒马回转,留下惊魂未定的石六哥。看着被架走的几个清风寨手下,石灿请吴四德留人,自行带回管教。吴四德不理,按头扭胳膊的架走了这几人。恼得石灿紧握刀柄,一时犹豫,不知是否该就地翻脸。
他稍稍迟疑,吴四德去得远了,石六哥上前拜谢,说了原委,两人恨恨回转。至于那掳来的女子早就趁机逃脱隐匿,石六哥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