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人多彪悍,难受元廷管束。这夜军乱,藏军营盘也受到冲击,洛桑嘉措恼急,索性提军,携带军中一应细软,奔着营外冲出去,免得被乱军殃及池鱼。
可惜他算计的很好,却中了许岩等的计策。
许岩知道扰乱元军大营的必要。引导各部冲击沿途元营,甚至故意扰乱出营乱战的元军各部,将他们的溃散方向引导至彼此交错。这藏军一时不察,就此入彀。被引至了杨通贯大营处。
“列阵,挡住这帮蛮子!射箭,快射箭!”杨通贯大声疾呼,连连吩咐。藏军多骑军,自己刚刚率领不属乱纷纷冲出来,这要是直插过来,苗军前后自然被截断,乱战下死伤之大可是难以估算。
乱纷纷的箭雨劈脸落向冲过来的藏骑。
洛桑加措正拍马急行,一波波箭雨过来,当下死伤了前面的无数藏家儿郎。
“什么人拦路?”洛桑加措怒喝。
“是苗狗!他们在袭击我们。”有亲随大叫。
“不开化的汉狗,正好报吾仇!”洛桑加措恨道,“分队,浪击!”他这是下令骑军依次组织出数道横队,波浪式冲击前方敌军。
藏骑和蒙骑熟悉战前变阵,特别是对如何快速组成数道横排军列冲击敌军极有心得。马上民族的天性使得他们几乎是天生的骑军。
牛角被号兵哞哞的吹响,响彻天地,各队藏骑自动在将佐的吆喝下,驱使坐骑,不断的调整前后间距,如一把炽烘的铁锤狠狠扎进了苗军的中腰。
苗军与藏军的混战,彻底搅乱了元军大营恢复秩序的可能。
正所谓祸不单行,元军中军大营的侧卫处,一处火药库突然遇火爆炸,霎时,火光冲天,烈焰滔滔,惊得太不花及周围元将、军士目瞪口呆。爆炸引起火器营内连锁反应,很快将侧营的储备火药几乎全部引燃,引爆。炸的元军人仰马翻,周围的元骑根本控制不住胯下战马,纷纷被惊马甩下。
元军的火铳和火炮所需军火之物霎时出现短缺,被太不花等倚为重器的火军就此成了摆设。此时中军内有战力的,并能依旧听调的成建制军伍不过寥寥几个营头了!
此刻高邮城门大开,张士诚、张士信、张士德等当先领着残余的守军兴奋地冲向烈火冲天的元军大营。史文柄等虽然无法打探出元营生变的究竟,但元军自乱阵脚确实不假,这是挽救高邮存亡的最后一线生机。
突然望见元军中军处爆炸连连,火势冲天,喜得张士诚高举腰刀大叫:“天佑我大吴,诸君努力!伪元破败就在今夜!”
跟随出城作战的还有城内数千青壮,他们乱糟糟的杀向前方。元军若破城,他们绝无善终,此时只能跟着张士诚继续与元军死战。
张士诚的反击成了压垮元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佑我华夏万民,蒙元颓败就在今时!”
于志龙兴奋地挥鞭直指前方。靖安军一路风尘滚滚,经五莲,直指日照,
赵石夺下莒县,大大改善了靖安军的生存空间,为临朐建立了一块广大的地域后路。他一连击退了数股前来莒县增援的地方元军后,得知于志龙再占沂水,留下副将暂时坐镇,自己快马加鞭过来相会。
沂水城内,两人汇合、简单商议后,决定事不宜迟,趁着元廷还未特别关注益都路战事的时机,抓紧时间继续拓展、稳固靖安军地盘。赵石被于志龙留下镇守莒县,兼顾沂水防务,顺便向沂南、莒南发展,至少要把信息刺探的触角伸到该处,为于志龙、赵石的大局筹划提供情报;于志龙则整顿在沂水整编的军伍,迅速率领大部直接向东,杀向日照。按计划,若是得手,将沿海北上,奔胶州,即墨、文登、莱州,力争将益都路的东部彻底囊括在手。
赵石在莒县接连击退数次前来围剿支援的地方元军和豪绅武装,剿灭了数十家抗拒的大户,得其财货,迅速组建一支不下三千人的部曲,暂时站稳了脚跟。为提高新军战力,于志龙紧急发文至临朐,令纪献诚在旧部和万金海、夏侯恩等部中立即挑选得力将卒四百人,调至莒县补充为新军骨干。
赵石一时不做他想,能在此时得到这批人员,可谓大喜。此时临朐大战后,百废待举,于志龙能从中抽调精兵强将也是不易。
但赵石新收抚的参赞中却有人暗中不免寻思,这于志龙这般安排,未尝没有掌控新军,削弱他部的心思。不过他心思细密,此话实在不宜与外人说。
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寒冬已经彻底笼罩了腹里疆域。靖安军的冬装至今尚未全部有着落。虽然有冬装缴获,但数量仍不充裕。
实际上,缴获的冬装数量还是勉强够。但是地方贫民、流民太多,于志龙为了安抚民心,除了救灾、赈济、分田外,不得不拿出相当多的冬装拨给这些贫寒人家。至于军士,除了部分精锐外,一般只得继续暂穿秋装了。
考虑到军心派系,为了稳定夏侯恩、万金海等,这几部的军士优先所得冬装最多。于志龙旧部不少只得在寒风中继续忍耐。初时,黄二、罗成、侯英等还不忿。不为自己,也为手下部属争取,几人商议欲齐至于志龙处分辨。
于志龙正在大帐内批阅,案上已经被披览的信笺积了一摞。几人见到于志龙仍是一身单衣秋装,只是外罩一件朱红大袍,内絮乱麻或丝绵。这是靖安军骑军将士标配。方学曾供一件上好狐裘给于志龙御寒,于志龙坚不纳。
“凡吾军中有一士未得暖,吾必与其同衣!”
初时,万金海等不信,遣人探视,后亲自禀告营内军事,目睹如是,始信。
后诸将有羞惭者,渐渐与于志龙同。赵石自莒县得知,鼓掌大笑:“吾家将军得飞将军之志矣!”遂起居衣食皆仿于志龙。
主帅亦无裘棉御寒,帐内只生一火炉,故此,几人见到后,黄二立刻闭口。
于志龙问其为何事所来。罗成哧哧艾艾,涨红了脸,无言以对侧身让出身后的侯英。
侯英忙讪笑道:“多日未见将军,属下等挂念不已。想往日得幸与将军时常秉烛长谈,我等感怀不已,今日特来拜见。今见将军日理万机,分身乏术,我等只恨技艺浅薄,不通文墨,不能为大人分忧!”
军中对棉衣分配有异议,于志龙早已知晓,见这几人面色尴尬,也不点破。他面色无波,留下温颜问了几句军中操训、条例之事,几人不敢久坐,捡着重点回禀了几句,羞惭归去。
靖安军接连打下了沂水,莒县,倒是先后搜刮了不少棉布和棉絮,于志龙、赵石当即下令召集当地衣铺商等立即赶制冬装,根据其各地衣铺商的现有缝衣匠人数,分派了制衣限额和工期,颁行了成衣规制。
各地衣铺商的家人也被明令居住于城内,非允许不得出城。同时按照于志龙的授意,以超出市价二成的价格给付冬装费用,先付一半银两,待供货验收合格后,再付后一半。。
有白银首付,大多数衣铺商的积极性还是较高的。乱世中谋活不易,这靖安军肯给白银垫付,而不是给贬值的元钞,令这些商人大大安心,至少在雇工上没有了后顾之忧。至于家人为质,商人们并没有太多怨言。乱世谋生、经商不易,靖安军虽然对其家人有限足,但只禁止出城,早晚也是派遣兵丁、本地户曹等日常巡视衣铺、货栈等处的安全,大大较少了往日的盗贼、火患。
作为主帅,于志龙与大多靖安军将士一样,若说不冷,自然是假话。不过以他为表率,军中大小将佐皆是如此,近万士卒见到主帅尚如此,心中如何想自然可知。
每日士卒集中分批晨跑、操训,于志龙令除了纪献诚、赵石外,将佐必须参与,即便是万金海、夏侯恩、黄二、罗成等高级将领也不能例外。靖安军将卒一体,共御寒风。营内饮食几乎不分彼此。不同者,主要在于俸禄高低;将领有自己的营帐、亲卫和居所,将领有富裕者,也可在城内外置地、购屋,雇佣下人侍候等。
故天虽冷,但士气高涨,更何况靖安军多了沂水、莒县,击退了济宁路和临沂来的元军,现在形势大好。
冬季天寒地冻,流民和贫民难以度日。即便是于志龙早已分发了钱粮救济,也不能照顾长远。故于志龙特地下令,营中所需柴薪一部分派军中士卒轮流上荒山砍伐,一部以钱钞、铜板等垫付给地方伐薪为业的百姓,助其过冬。
再出粮出钱,雇佣劳工修整道路、沟渠、桥梁,解决部分少地、无地的人家生计。
同时令谢林等各地文官、掾吏等定期行县,行县的效果和频次作为官吏考绩的一项主要指标。特别是冬日雨雪后,更应每家每户,探访。家贫无劳力者,给以赈济;有劳力者而暂无收入者,可暂时赊账,待来年可以服地方劳役或缴纳收成等来偿还。
地方官佐、掾吏例行行县,本是两汉就有的朝廷体制。它可以令地方官吏了解本地民情民风民生,是否有盗贼猖獗,各地路况和桥梁养护如何,不至于官吏施政时闭门造车。可惜此制每到历朝中后期,多是形同虚设。
于志龙念古及今,一时也无更好的办法,他苦思数日,与谢林等推敲,亲自补充制定了行县的章程和考绩条目,令监察吏等明察暗访,务求考较真实。
一次性全部巡视所有的乡村,不可能,但是主官必须保证一年内基本巡视完毕。同时,于志龙规制出各类统计表格,细化条目,说明使用方法和流程,使得各衙署的书吏大大提高了计算的效率。
为了强化县衙对乡村的掌控,这次于志龙特地令谢林督办各县户曹、劝农掾吏等至各乡中拜访本地耆老、宿儒等。甚至于志龙也亲自冒着寒风,领着县里的户曹等吏属到临朐周边的几十个大小乡村依次拜访,嘘寒问暖,馈赠米酒冬衣等。顺便探查乡情民风,各地救济、垦荒、、平整道路、修葺水利等事,前后历时六七天。
这一路风餐露宿,虽然辛苦,于志龙还是觉得大有收获。战后临朐周边,包括临朐城破败不堪,人口损失不菲,经过这段时间的官衙救济,流民安置,农耕预备等措施,各项事务已经逐渐走向正轨。谢林、程世林都是干员,知道于志龙极为看重吏治和民生,在这方面不敢稍迨,不仅诸事亲自督办,勘验效果,还裁撤昏庸无用之人,重新筛选清明实干的掾吏充实衙署。
这次行县,于志龙也从中发现了十几个办事不力,克扣民众救济口粮,贪墨钱款,强买强卖的下吏。毫无二话,直接下令将他们法办,从快从重,家属尽皆附罪,并召来谢林、程世林面责。两人大惊,不敢分辨,只是称罪不已。
于志龙知道这不是二人本意,树大有枯枝,这在所难免。靖安军正是大发展的势头,于志龙当下主要把握的是如何构建各地衙署,筛选负责的官吏,配套有效的督查;这二人自归附后,主要精力放在了地方治政上,特别是临朐连续几次大战后勤及战后抚恤、兴农、安置流民、清算地方田亩等,在用人上确实不能面面俱到。于志龙面责的目的只是警示二人,今后用人应严加人品考较,不可放任自流。同时也安慰、鼓励二人莫因往日身份而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