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姨娘看着曜灵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我是一样的人。不过你出身比我高贵些,却过得更比我惨。我信得过你,只因你我的敌人,是一样的
曜灵身上已全然没了温度,屋里昏昏暗暗,灯火失光,一如她的心:“你这样说,莫不是现今的皇帝,杀了我爹么?”
十七姨娘停了半日,出乎曜灵的意料之外,竟缓缓摇了摇头:“你可知道,皇上与太后,也不是一心的?有许多事,更是皇上也做不得主,要凭太后拿捏的?”
果然自己所猜不错!
曜灵即刻便问:“你也知道这事?太后她。。。”
不想她才说到这里,不知从哪来飘来一阵‘阴’风,将桌上唯一的一只小蜡吹得摇曳不定,屋里猛然间便暗了下来,愈发黯然‘阴’森起来。
十七姨娘知道时间不多了,身子虽疼得不住打抖,却忍着赶紧道:“虽然我恨余王,时时日日,想要杀他,可今日之事,却不是我所为。本来我还有许多不解,只想将一切疑问解开之后,再动手。不想今日竟有人抢在我前头,却将个黑锅,扣在我头上!”
曜灵大吃一惊:“怎么不是你在余王汤‘药’里下了毒?”
“毒是下了,却不是我。掌柜的你自己细想,我姐姐尚在宫里,若我这里出事,岂不要牵连于她?本来我俩约定,时候到了,一齐动手。谁想事情竟变成这样,所以我才在田公公面前那样说我姐姐。本来她进宫后,我便不再与她见面,也为日后避嫌。如今看来,倒是正好。”
曜灵沉默片刻:“既不你,却又是谁?”
十七姨娘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一向汤‘药’是我炖的没错。今日也是,却不知哪里出错,叫人下了先手。”
曜灵又道:“你叫我来,就为说这个?”
十七姨娘黯然点头:“我先走一步,你既知一切,我姐姐那里,便求你多多看顾!我也没料到,皇上是那样一个心计深,又‘阴’狠之人!原来他早防着所有人,看着那样宠我姐姐。背后却也一样信不过。还有余王,更不值得一说。不过他是太后的儿子,儿子像娘。天经地义!”
曜灵听到太后两个字,突然想起一事来:“你可知道,当年太后与我爹爹,于宫中有何恩怨?为什么她那样恨我爹?”
十七姨娘疑‘惑’地看着曜灵道:“这我可不知。不过太后是心狠出了名儿的,也许你爹在宫里得罪了她。也未可知。要知道,你爹当年,可是先帝最心爱的一子呀!”
曜灵心里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冷不妨被这姨娘轻轻提了出来,瞬间她的心如空了一块,又如被大捶砸出个‘洞’来。空落生疼,一时间叫她说不出话来。
突然,曜灵隐约听到。‘门’外有些响动,她警觉起来,想是田公公发觉自己受骗,又赶回来了?
“你信任我我能理解,可你怎么知道。田公公,皇上。不会因此杀了我?”曜灵边注意听着外头响动,边继续抓紧时间,‘逼’问十七姨娘。
十七姨娘看着曜灵,她眼里有羡慕,也有哀求:“你不知道?你本是有道金符护身的。先帝给的东西,只不知,如今在哪里。一向有人传说,是老太后收着的。有了那玩意,你死不了。”
曜灵整个人都被震呆住了,这话她倒是头一回听说,金符护身?!先帝给的?!
“我如今只求你,护助我姐姐。她若知道我死了,必绝望慌张,你若能进得宫去,求你给她带个信儿。说我去不必惊慌,且叫她多加提防,你也听见了,皇上不是有爱无心之人,她将来只怕凶险,要多加小心!”
十七姨娘也听见了‘门’外的声音,似风声,又如鬼鸣,她知道,催命符到了,因此话说得更急了:
“今日下毒之人,更求掌柜的想法寻个明白。这人必是了解一切,却又躲在幕后之后。其人‘阴’险,不必我明说。。。”
十七姨娘的话只说到这里,因为突来一只锋利的匕首,从她头上屋顶处直接‘射’入,径直穿过她的脑袋,贯穿而入。
死亡象兀鹰般腾地出现,叼起如‘花’般娇‘艳’的灵魂,忽忽地飞远了。
十七姨娘缓缓倒了下来,跌倒在曜灵面前,嘴角再度渗出丝丝鲜血,她眼睛还犹自睁得老大,里头满是困‘惑’不解,与凄冽。
一声惊叫憋在曜灵的嗓子眼里,她叫不出来,因为整个人如冻住了一般,僵得死死的。
十七姨娘就这样,突然死在自己面前,最后只留给自己,一句未能说完的话。
曜灵虽惊,却也很快回过神来,她是习武之人,耳朵又一向灵过常人,这时便听见头顶屋檐上有细微的脚步声掠过,她心里埋怨自己,怎么早没察觉出来?许是叫屋外的动静,扰‘乱’了心绪,这才忽略了?
曜灵脑子转得飞快,身体也没闲着,早冲到了‘门’口,不想她的手才碰到‘门’把,吱啦一声,‘门’就从外头被推了开来。
“十七姨娘你这个贱人!竟敢戏‘弄’本公公!”田公公怒气冲天地从外头闯进来,正与曜灵撞了个满怀。
曜灵来不及多说,将田公公推去一边,人便腾空而起,一个‘挺’身,直接站上了屋顶。
果然不出她所料,远处正有一黑‘色’身影,跑得极快,起腾落跃,一见便是有十分功底之人。
曜灵拿出洛师傅教她的看家本领,毫不示弱地跟了上去,几个起落之后,她发觉自己离那人近了许多。
远处那黑衣身影,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跟了上来,更没料到,曜灵的身手如此之好,眼见两人间的距离正在缩小,此人不觉暗中使力,脚尖点处,瓦砾尽碎。
曜灵看出来黑衣人要逃,她头上已然见汗,‘腿’脚更有些发酸,可她心里知道,此时放过那人,便再难寻其踪影。因此她咬紧牙关,竭力不去理会身体的疲惫,她已到了体能极限,可她依旧不肯就此服输。
近了,又比刚才更近了些!曜灵觉得,再几个起落,自己就能‘摸’到对方的衣服了!
三二个之后,果然如曜灵自己所料,她与黑衣人之间只有一臂之差,她强忍着内心的紧张和由此带来的恶心感,于行动中慢慢伸出右手,‘春’笋般又细又白的指头儿,眼见就要探上黑衣人的背部。
好,看你还往哪里跑!曜灵心中暗喜,汗水打湿了她的小衣,可她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不料正当她有些欣喜放松之际,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支冷箭,穿透夜幕,由远处势如破竹地直冲她面‘门’而来!
又来这招!
曜灵受惊不小,顾不上前头那人,先于空中一个翻身,将冷箭躲过,然后喘着粗气再看,刚才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黑暗中,一切似乎只是她自己的一场恶梦,荷香依旧清馨,蛙鸣仍然喧嚷,唯有落在曜灵脚边的那个竹箭,提醒着她,恶魔的确来过。
再回到那间小屋时,曜灵已是‘精’疲力竭,身上的汗叫夜风吹干了,却还是粘糊糊地沾在身上,叫她很不舒服。
推开‘门’见时,十七姨娘的尸体已然不见,炕上干干净净,如那场惨剧从没发生过一般。桌上那只白‘色’的小蜡烛还在顽强地撑着,为不大的小屋里,添加些人世的光芒。
可也只有这样而已,四面白得碜人的素壁下,端坐着个如鬼似魅的田公公。想必刚才来得急,一身血衣尚未来得及更换,点点血迹提醒着曜灵,十七姨娘的用心。
“你倒胆子不小,还敢回来?!”田公公虽然这样问,可他心里是明白的,曜灵不回来不行。
曜灵累得没力气与对方斡旋,她直接走到其对方,坐了下来。
“就算今儿我不来,明儿采薇庄也是一样要开‘门’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再说,我本自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又不敢面对公公的?”
田公公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曜灵说话会这样径直而犀利。过后他想起来,这是谁的‘女’儿?心‘性’一脉相承,也是自然的。
“你这丫头倒说得实在话,呵呵呵!”田公公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曜灵冷冷看着他,心想那些见不得天‘色’,整日食腐的恶鸟,在泥沼里寻到了腐尸时,是不是也会发出这样令人厌恶的笑?
“十七姨娘呢?”实在难以忍受对方的笑,曜灵出声打断了他。
田公公还是笑,却不出声了:“你怎么不知道?明知故问。就算她人死了,魂也是逃不掉的。想脱了这一世的苦再去投胎转世?‘门’儿也没有!欺瞒了皇上,居心叵测之人,就死了也不能放过!”
曜灵就再胆大,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对方的心是这样狠的。
“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想到十七姨娘,不,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却依旧不得安亲,并将要受到怎样可怖的折磨,曜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