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一听便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坏了!”
洛嘉奇怪地看她一眼,心想什么坏了?
曜灵眉头微蹙,这才说道:“六哥来我这儿了!”
洛嘉一听坐也不坐了,站起来猛叫道:“什么?这小子果然还是偷跑出来了?!”
曜灵猫眼瞪得又圆又大,心想什么叫作还是偷跑出来?难不成四哥知道,六哥早有此意么?
见曜灵一脸警惕地盯住自己,洛嘉叹了口气,复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这才道:“其实上个月,这小子写信给我,说是要来杭州看看,我知道他什么心思,”说到这里洛嘉抬头扫了曜灵一眼:“我说不许,让他老实在云南呆着,不想他就是不肯,到底憋了一个月,还是来了。”
曜灵心里慢慢清楚起来,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想没错,她在心底长叹一声,然后开口道:“六哥此来,是为了我吧?”
洛嘉不说话,正好梨白送茶进来,他便端起茶碗来,借机盖住了脸。
等到梨白出去,曜灵想了想,本来不想问的,可终于还是开了口:“家里知道我要成亲了吧?有什么说的没有?”
洛嘉自顾自喝茶,半天被曜灵的咄咄‘逼’人的目光灼得没法,只好咳嗽一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我娘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
自然不妥!这丫头忘了她爹怎么死的了?好容易逃出来,又跑回去是怎的?
这是娘信中亲口提到的,洛嘉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听得出来,不是好意,因此没敢当面对曜灵说出口来,不过不妥二字,却是明显无疑的。
娘一向不喜欢达官贵人,当然了。她有‘私’心,总想老六能娶进这丫头来就好了。不过洛嘉却是个明眼人,他跟洛良一样,早看出尹家丫头非凡品一枚,老六?只怕震她不住。
心里这样想来。洛嘉便有些同情老六。都是同时里娘扇大了火,如今可怎么好?
曜灵不知该说些什么,刘勤洪冉。现在又是洛肃。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拒绝这种事,是比接受还要难上百倍千倍的。
他们都是好人,好上加好的那种,可她心里只有岑殷。这个男人是她的爱,不关身份不关地位,就算今天他岑殷是个‘花’子,她也心甘情愿跟他沿街乞讨。
可洛肃怎么办?他千里迢迢寻了自己来,瞒着家人吃了苦。自己总不能说个不字,就赶他回去吧!
“叫六哥在这里住几天,”终于曜艰难地开了口,“烦四哥想个法子,跟师傅打个马虎眼儿,就说六哥是我请来的。过几日将有喜事,请六哥过来观礼罢了。”
洛嘉闷头喝茶,半晌方道:“当真你要做人家侧室?”
这是令洛嘉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随便这丫头喜欢个什么人罢了,可她怎么就肯做了人家的侧室?
她不是一向深恨男儿薄凉。总以家中许多姨娘之事耻笑各种朱‘门’大户的么?怎么轮到她自己,也走上这条路了?
再说要做侧室,当年在京里她就可以做上十回八回了,多少大家后院都喜欢她,甚至有的夫人直接替自家老爷开口,都叫这丫头委婉拒绝了,‘私’下里更嘲笑说过,就算不辈子不嫁人,也不可能给人做小。
那现在这事算什么?
曜灵掉过头去不看洛嘉,对方眼里有种东西,叫她看了便‘欲’落泪。
洛嘉知趣收回目光,将茶一口喝干:“我见见六弟。”
曜灵嗯了一声,却没叫人,自己也不动,洛嘉觉得奇怪,也只好干坐着等,最后实在熬不下去,只得试探地问了一声:“丫头?”
只这两个字,便叫曜灵红了眼圈:“四哥,别急着走,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吧,采薇庄怎么样呢?”
其实我比你更比离京,怎么会知道许多?
可是洛嘉也十分清楚,看见以往旧时故人,就好比看见了自己以往的青葱岁月,也许‘女’人将作人‘妇’时,都会有这种‘欲’说不休的愁思吧?
他不懂这些,亦只猜中了一半。大事将举,自己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到京里,活着看见洛家大小,活着看见采薇庄的亲人们,这才是曜灵的另一半真实想法。
“其实,也没什么,”洛嘉挠挠头,既然对方问了,他总归要答,自小当这丫头小妹妹一样疼爱,他从没拂过她的意思。
“我来杭州也快有一年了,也不知京里毕竟近况如何,不过看信上说,采薇庄一切都好,生意还不很坏,伙计们都齐心得很,钱妈妈也好,不过犯了几回腰痛的‘毛’病,我娘替她擦些‘药’酒也就没事。”洛嘉竭力回忆,边想边讲。
曜灵垂下眼帘默默听着,不过短短几句话,却让她回味再三,实在真想,再回京里看一看啊!
洛嘉看出她的挂念不舍来,忙安慰道:“再过几个月,待大嫂子坐过月子,翠兰就来杭州来,到时候你只管叫她来你这里,给你说上三天三夜如何?”
几个月?曜灵心底积上泪来,可当了洛嘉的面,她不敢流出来。自己还能有几个月么?也许顷刻之间,一切都要大变样了。
“嗯,四哥说得极是。看我又做小‘女’儿态了,实在矫情,四哥别笑话我,”曜灵强将不安压下心头,换上笑颜面对洛嘉道:“四哥也是,怎么知道我在杭州,也不上‘门’来看我?”
洛嘉嘿嘿地笑,只道:“我也刚刚回来,去了趟西北,昨儿刚刚进‘门’,不信你只问我的伙计。”
曜灵不依不饶:“伙计哪有不帮老板说话的?问也白问,四哥明显糊‘弄’我,今儿不罚四哥做五百个伏地‘挺’身我不服气!”
洛嘉一下笑了起来,自小时曜灵跟他争斗,最后自己总是只有这一个下场。他爱怜地看着曜灵,对方眼睛里亮亮的,有什么东西,是泪么?
洛嘉不相信,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回她的话道:“五百个太多了,妹妹饶过我,四哥我才从远路上回来,只做三百个罢!”
曜灵猛地低了头,嘴里咯咯地笑,又叫外头:“梨白,领了我四哥去六哥下处!”
待洛嘉出‘门’后,曜灵终于抬起头来,潸然清泪,已然成行。
四哥,六哥,妹妹多希望,咱们还跟小时候一样?人若不长大,该有多好?!
洛嘉走到园内,走过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后,北边一座影壁之后,大‘门’里小小三间房院,梨白笑着向内让:“洛四爷请!”
洛嘉箭步冲了进去,满心恼火,梨白见他没头没脑地向里急冲,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三间屋子,爷知道是哪一间?”她在背后提醒了一句,洛嘉这才如梦初醒,红了脸停在院内。
梨白是个忠厚的,见对方红了脸,忙陪笑赶到前面,抢先推开左边一间屋子的‘门’,口中轻道:“六爷在这里,不过才听外头丫鬟说,已经睡下了。”
洛嘉一腔怒火冲进屋去,心想刚来就能睡着?你小子装睡也躲不过一顿好拳,看我不揪起你来。。。
不想刚刚迈进屋去他就收住了脚,洛肃真的睡着了,一张木‘床’上,睡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洛嘉不自学地蹑足走上前去,近看由不得吃了一惊,怎么这小子黑瘦了这许多?本来圆润的脸都尖了,眼睛抠大了,睫‘毛’长长地盖在眼帘上,皮肤变得焦黄发黑,又粗糙了许多。不过呼吸均匀,身体放松,明显是已经睡了半天了。
洛嘉慢慢坐了下来
梨白同情地看着兄弟二人,轻轻出去,将‘门’带上了。
不想才出了院子,梨白就撞见了正送客出‘门’的岑殷,客人不是他们,正是景知府,满脸堆笑,口中直道:“世子客气,不必送了,他事要紧。对了,内人前起提到,最近梅‘花’开得甚好,要请王妃过去赏梅呢!”
王妃?梨白躲在影壁后头,将这话听了个一字不漏。王妃!?
难道,世子妃不日将到?景大人这回来,正为给世子报喜?
这样一想,梨白唬得脸‘色’都变了,心里突突地跳,待人走后,脚不沾地,飞一般奔回了兰园。
“姑娘,姑娘不好了!”梨白边叫边跑,头发也‘乱’了鞋也险些掉了,一脸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倒叫兰园里众人吓了一惊。
曜灵正在院里,看着小丫头们给几丛冬兰浇水,听见院外梨白大呼小叫,不由得转头来看,这一看便受惊不小。
原来梨白满脸的泪水,跌跌撞撞地迈进‘门’槛里来,因走得急了,差点没扑倒在曜灵眼前,好容易稳住了,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脸也紫了。
“怎么了这是?”曜灵只当洛嘉洛肃那头有事,是打起来了?就算打起来这丫头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难不成出了别的事?她心里别地一跳,忙叫青桃:“扶她起来,好好说话!”
青桃不待她说,已经走到梨白身边,撑她起来,并扶到曜灵面前:“有什么好好说,这成什么样子!”
梨白悲从中来,泪落不已,哽咽着开口:“姑娘,我才在外头听见,世子,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