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ang头压着一对‘玉’狮子,chuang上摆着八叠鸳鸯被,虽是白天,屋里点着四个角落却俱点着莲‘花’八角琉璃落地灯,桌上龙凤烛烧得红火火的,一派天然喜气。
钱妈妈见曜灵睁着一双猫眼上下看个不住,忙拿了盖头走到面前:“丫头快别看了,一会窗外有人瞧见你就坏了!快将这盖头盖上!”
曜灵撅起嘴来直撒jiao:“好妈妈,再让我透会儿气行不行?光坐着不动已经够让人烦的了,还不许看不许出声,活活憋死我了!”
钱妈妈立刻上来捂嘴:“呸呸呸!”她赶着向曜灵身后连啐了几口方罢:“坏的不灵好的灵!”又连说几遍:“好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快别这样任xing!新嫁娘不能叫人瞧见,不会不吉利!再者万一姑爷一会来了呢?他还没动手揭呢,怎么新娘子就去了盖头?若见了心里也不舒服是不是?”
曜灵慢慢低了头,不说话了。
钱妈妈知道这就是行了,忙上来将红幔盖上,口中便安慰道:“好丫头,忍一会子就完了,待这事结束,你看多少不够?只怕看烦了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语既出,钱妈妈突然也觉出不好来,怎么自己也说出这种话来?正要再啐,偏生绣屏进来,打断了她。
“王妃可累了么?要不要用些点心?”绣屏手里拎着只食盒,脸上笑嘻嘻的。
钱妈妈因少啐了几口,心里正惴惴然不安,便没接得上话,青桃赶紧接过绣幕手里东西,嘴上道了个谢,轻轻放在桌上。
曜灵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有劳姐姐,烦回去上复,多谢景夫人‘操’劳!”
绣幕谄媚地笑道:“这是怎么说?王爷王妃借了咱家园子摆酒,夫人在家念了不知多少回佛呢!说是天可怜见的,竟也让这样福运降临在咱家了!如今王妃说这样的话,奴婢实在不敢回了夫人呢!”
曜灵笑笑没再说话,青桃如今要好稳重起来,也不肯多说,梨白更是闷嘴葫芦,倒是忍冬,有气憋不住的一个人,脸上似笑非笑,口中便道:“姐姐如今也会说话得很了!那日在兰园,姐姐可不是这样的甜言mi语!”
绣幕一下红了脸,待说不说的,心里直骂烂了嘴的小蹄子,狠不能上来撕了忍冬的嘴,可惜不敢。
钱妈妈不待曜灵开口,自己先叫忍冬:“外头有什么响?你去看看!若有那起不讲规矩的扒窗台看热闹就坏了!”
忍冬去了,走过绣幕身后,两人‘交’换个眼神,皆杀气腾腾的。
钱妈妈这才笑对绣幕道:“王妃如今盖着红幔也吃不得,夫人既是好心,我们也不便就退,请姑娘回去,多谢夫人有心就是了。”
意思送来也是白送的人情,却是用不上的。不过钱妈妈和颜悦se,有礼有节的,绣幕就有气也没处撒去。
因此到底浮了些假笑在脸上,绣幕恭敬退了出来,不巧揭开帘子又撞见忍冬,两人互瞪一眼,各自散开。
屋里梨白早上来揭了食盒盖子,见里头倒都是曜灵的喜好,二样素菜,‘鸡’油抄豆苗,冬笋配雪菜,另有五香鸽子一小碗,糟鱼蒸火tui一小碗,再有就是一大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黍米粥,最显眼的,便是盒子中间放着的,一小碟炒白果,炒得焦黄喷香的,倒ting惹人眼馋。
“这东西什么意思?”梨白望着那一撮白果,有些发怔。
钱妈妈笑了起来:“难怪你们不知道,小姑娘家家的,”她有意压低了声音:“这是给新娘子吃的,可管三五个时辰,不必小解!”
青桃梨白,并chuang上端坐的曜灵,听见这话一并都红了脸。
曜灵早起便没有用饭,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怕用过后路上多有不便,这时闻见饭菜的香味道,立刻就觉得肚子里在敲小鼓了。
钱妈妈悄悄走到她身边,曜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头上一亮,原来盖头竟突然之间没了。
“知道你饿了,快吃吧!”钱妈妈微笑着道:“外头有忍冬看着,一定没人,不用怕了。”
曜灵顿时笑了出来:“妈妈果然细心!”她冲着钱妈妈就竖起大拇指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钱妈妈边笑边摇头:“有了吃的好话都说得利索了!”
曜灵嘿嘿然,青桃早将一双牙箸用自己的手巾擦得干干净净,这时便递到她手里,梨白捧着添好的小一碗粥过来,曜灵一手端起,先就喝了一大口。
“哇!真舒服!”曜灵恨不能扬起脖子来大叫一声。
钱妈妈立刻嘘她:“我的天老爷!你小点声!”她略有些慌张地道:“若叫人听见,还以为静王妃是个饿鬼投胎呢!一顿不吃就这样起来!”
曜灵伸手从旁青桃手里端着的木盘里,挟起一小撮豆苗放进口中,嗯!鲜nen‘肥’硕,芬郁清馨,虽身处冬天,亦可感觉到‘春’的气息!
曜灵半是满意半是陶醉地眯起眼睛,对钱妈妈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妈妈早起还吃了一碟包子呢!若不然到了此刻,肚子响动怕不小过我呢!”
钱妈妈愣住,悄悄从袖子里伸手,mo了mo自己胖滚滚的小腹,突然无声无息地笑了。
饭菜皆用去大半,曜灵觉得饱了,钱妈妈亲自端上白果碟子来,曜灵的脸又红了起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近十只果子都吃了个干净。
用过饭后,曜灵心情大好,任钱妈妈替自己再将盖头阖上,也没了怨言。青桃梨白笑着将碗筷收了,见无甚事,钱妈妈便叫她们先出去用饭。
不料这里才出去,外头就撞见了一大批‘女’眷蜂拥而至,打头的就是景夫人。
“你们去哪儿?”绣屏从景夫人身后绕出来,走到前头来,问着青桃,不必说,脸上是笑得‘花’一样的。
青桃与梨白装作没听见她的话,赶紧向一众夫人行礼,过后青桃方慢慢道:“趁这会子有空,先用饭。”
景夫人看看有些讪然的绣屏,笑对青桃道:“正是呢!我来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只管下去吃你们的,这里有我伺候王妃呢!”
说着便高声大笑地走进了屋里,众‘女’眷少不得也一哄而入。绣屏收了笑,不动声se地走过青桃与梨白身边。
青桃梨白对视一眼,并不理会绣屏,只管自己走开。
“来给王妃请安了!王妃用过饭了?可觉得累么?还是闷得慌?”景夫人笑着走到里间,chuang前,曜灵身边。
钱妈妈立刻上前见礼,景夫人笑着命绣屏:“快扶起来!”又端详了钱妈妈一番:“妈妈千里赶了来,听说路上很吃了些辛苦吧?”
钱妈妈低头小心回道:“回夫人的话,辛苦倒没什么,好在赶上了!”
景夫人点头感叹:“当真是主仆情深!听说你自小带大了王妃?如今她嫁进好人家,妈妈可该高兴了!日后享福,更不在话下呢!”
钱妈妈陪笑说句托夫人吉言,慢慢走回了曜灵身边。
因来的‘女’眷,又都要看新娘子,钱妈妈只得将红头盖去了,曜灵抬眼一见,除了景夫人,原都是些陌生面孔。
景夫人笑着指点介绍:“这是苏巡抚夫人,还有他大姑‘奶’‘奶’,这位是织造府徐子云夫人,还有这边,这是袁提督夫人,这是她家里二位‘奶’‘奶’。。。”
曜灵听得头晕,少不得一一点头笑着见礼。
苏夫人便叹道:“总听景夫人提到,说这静王妃如今出se,如何过人。我本自不信,天下哪有如此完美的人?如今亲眼得见,方知景夫人所说不虚。看王妃小脸儿,冰雪抟成,琼瑶琢就,这八个字竟不能够传神了!”
徐夫人不让她专美,忙也跟着就道:“可不是?前儿我还说呢,今儿必得见见这位绝世美人儿才好!咱们也开开眼,当真有戏文里说得那样的‘女’子?现在亲眼得见,也算服了气了!”
这一个月来,曜灵对此类献媚拍马已经听得耳朵出茧,也算习惯,若换了头回听见,只怕她是要将刚才所吃的饭一并呕出来的。
“各位夫人过誉了,此种赞美,我实在愧不敢当!”曜灵低了头谁也不看,貌似jiao羞,倒也符合她新嫁娘的身份,其实脸上全是不屑,怕对面那些夫人们明看出来罢了。
景夫人笑对苏夫人道:“新人脸薄,看看,说了几句就害羞起来了呢!”
苏夫人笑着点头,又问身边的袁夫人:“你家两位‘奶’‘奶’怎么样?当初可也是这样过来?”
袁夫人大笑起来,指着二位正背过身去窃窃si语的道:“她们哪会如此?人物不同,拍马也赶不上!”
曜灵见越说越不像了,赞美听在耳里,竟隐隐有讽刺的意味在内,心里便不太舒服,钱妈妈与她心意相通,亦看出些苗头不对来。
“各位夫人,”钱妈妈半是小心半陪笑:“外头‘花’厅上,不知戏唱到哪一出了?听声音,倒是热闹的厉害,又是叫又是喊的。”
景夫人与苏夫人相视而笑,袁夫人便道:“原来妈妈不知道?这原是有名的一出,孙行者三打白骨‘精’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