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进到了屋子里面,见赵大宽已经没有绑着,但仍旧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长着一张嘴干嚎,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来。
看见来的人是阿卓,赵大宽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阿卓看着赵大宽,抿了抿唇,最终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王妃说过,三日之期到了没见到钱,会割下你身体的一部分做补偿。”
这话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叙述今天的天气一样,但这话一出,刚刚还在干嚎的人一下子停住了。
“可是早已经过了三天了,你连一根头发都没少。”阿卓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表情没了平常那怯生生的样子,难得的平静和淡定。
“我要是你,我会趁着王妃现在心情烦躁,没心情过来,悄悄的保持安静,等着人来救,而不是哭丧似的,闹得王妃心神不宁,早晚有一天,她会想起来,她还有什么事没做。”
阿卓弯下腰,冲着赵大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果你想变成个残废出去的话,尽管闹,或者,需不需要我会帮你把王妃请过来。”
赵大宽愣愣地看了阿卓一眼,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不再出声了。
“你说你有话要跟王妃说,可是王妃不是没有听过,说明她对你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你对王妃的用处,也只是换一笔银子而已。”
赵大宽嘴唇蠕动了两下,“他们,不会来救我的。”
都是一群见财忘义的狐朋狗友不说,就那个金额,谁能出得起?
“所以,你准备用你那不值钱的情报,来表诚意,想要投靠王妃?”阿卓一语点破。
赵大宽愣了下,说是投靠也算不上,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已。
但是看这个样子,说是投靠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王妃可不喜欢废话。”阿卓凑近赵大宽,仍旧是没什么语气,甚至声音细细的毫无威胁性,但赵大宽看着他的神色,不知怎的就蹦出一句,“我知道了。”
阿卓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了,嘴唇有些发白,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里面没有难听的狼嚎鬼叫了,于是众人纷纷为阿卓的牺牲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因为阿卓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导致他们谁都没有赌赢的缘故。
杀猪一般的声音停下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于是大家终于有时间安安静静地~~为丁蔚蓝担心了。
丁蔚蓝觉得,这是有她来到这里之后最漫长的一天,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作为一个随性惯了,没有半点淑女风范的女汉子来说,有一个人在你旁边时时刻刻盯着你,告诉你这样坐是不合礼法的,这样站着是没规矩的,那样说话是粗鲁的,那样笑是会被人耻笑的,一直听得丁蔚蓝脑袋都大了,偏偏这个姓李的嬷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她撒泼打滚卖萌求饶都没用,都不让休息的,于是丁蔚蓝只能连午饭也在莫凌风这里用了。
非学员兼看热闹群众莫凌风,看着丁蔚蓝被折磨了一上午之后,心情大好,于是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吃了两块肉,吧唧了两下嘴,顺便给了丁蔚蓝一个挑衅的眼神。
丁蔚蓝气得把嘴里的菜嚼得稀巴烂,巴不得嘴里嚼的是莫凌风。
“王妃。”
“知道了嬷嬷!”还没等嬷嬷说话,丁蔚蓝就赶忙坐直了身子,好好地当她的大家闺秀。
不过她心里仍旧不爽。
“嬷嬷,刚刚莫凌风吧唧嘴了是不是不合礼法。”
李嬷嬷一张冰块脸化开了一个不大的笑容,却是对着莫凌风的,待到回答丁蔚蓝的问题时,又变成了一脸的严肃,“娴妃娘娘只说让奴婢来教导王妃规矩,并未说王爷也在教导之列,所以王爷如何,轮不到奴婢来管,倒是王妃您,竟然直呼王爷的名讳,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在王爷面前应该自称妾身,对着王爷,应该称呼‘王爷’或者‘夫君’,但王爷王妃到底是皇家的人,在正式的场合时,还是应该~~”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丁蔚蓝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撞墙了,这个李嬷嬷,上辈子是个唐僧吧?
等到好不容易李嬷嬷说完了,丁蔚蓝脸上的笑容已经快挂不住了,就连莫凌风也没有刚才看热闹的兴致了,原本只是想整一下丁蔚蓝,没想到连自己也搭进去了,莫凌风心情复杂地看了丁蔚蓝一眼,却正好撞上她一脸的笑容。
“夫君~~”丁蔚蓝柔声喊了一句,声音那叫一个千回百转,偏偏还带着一脸恰到好处,毫无瑕疵的笑容,李嬷嬷在旁边皱了皱眉,但没找出毛病来,于是也没说话。
“夫君,妾身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可否让妾身先行告退?”
头一次被丁蔚蓝用这样的语气称呼,莫凌风身子僵了一下,“嗯,去吧。”
“妾身告退。”丁蔚蓝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然后又转身对着李嬷嬷:“多谢李嬷嬷的教导。”
李嬷嬷对于丁蔚蓝的体态和语气都十分满意,于是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能够为王妃做事,是奴婢的福气。”
丁蔚蓝又跟李嬷嬷客气了一下,这才端着端庄标准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出了门。
莫凌风的眼睛眯了眯,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丁蔚蓝出了门口,瞬间肩膀往下一耷拉,然后使劲甩了两下手臂,往后看了看,见房间里的人没看见她,于是松了口气,一溜烟地跑了,一下子把刚刚好不容易端起来的形象丢了个干净。
“噗!”莫凌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爷很开心?”李嬷嬷在旁边问道,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
“哪有。”莫凌风一秒变回严肃脸,十分坚决地否认。
李嬷嬷也再多问什么,换了一个话题,“娴妃娘娘这次让奴婢出宫,并不单单是为了王妃,侧妃的事情,娘娘也有交代。”
“哦?母妃交代了什么?”
“娘娘说了,侧妃虽然已经在王府里两年,但并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就算有王爷在身边,有些事情考虑不到也是可能的,娘娘唯恐仪式当天出了什么过错,旁人倒是无所谓,但皇上毕竟会到场,到时候怕影响了侧妃在皇上心中的印象,所以让奴婢除了王妃之外,也跟侧妃交代一些。”
“还是母妃想得周到。”莫凌风不疑有他,“既然如此,就有劳李嬷嬷了。”
李嬷嬷只低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说什么。
“小姐,您回来了?”青瑛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不知道画些什么,听见门口一阵充满着颓废气息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丁蔚蓝,便不动声色地把刚刚画的东西用脚抹掉,冲着丁蔚蓝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刻,还自己几丈之外的丁蔚蓝突然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接着她脖子一重,就听见旁边一阵带着浓重委屈的叹息。
咦?这不是她的招牌动作来着吗?什么时候被小姐学去了?
“青瑛,我受苦了!”
咦?这不是她应该说的话吗?她酝酿了好久呢。
青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往常都是她对着小姐哭,小姐来安慰她,小姐是怎么安慰她的来着?
青瑛正努力回忆着,试图学着丁蔚蓝的样子来安慰一下,但旁边的人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自己说了起来,“莫凌风故意搞我,他从宫里找来一个又老又凶又高又壮,比男人还男人的老太婆说要教我什么规矩,我这一上午就没正常说过一句话,连口水都没喝,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好几天,我一定会死掉的!”
丁蔚蓝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受过的压榨,青瑛越听,就越觉得小姐真的是太委屈了,虽然对于之前的小姐来说,这完全就是日常,但耐不住丁蔚蓝语气悲戚,态度真挚,真正地发挥出了诉苦的精髓,说到后面,青瑛都感觉那些委屈是自己受的了,差点跟着哭出来。
“小姐~~”青瑛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安慰,却突然看见阿卓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于是青瑛突然感觉到自己抱着小姐的姿势有点诡异,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王妃,小的有事情要说。”
“嗯,走吧。”
丁蔚蓝直起身子,一下子刚刚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又出现过。
还在纠结着怎么安慰的青瑛都惊呆了。
然而丁蔚蓝已跟着阿卓去了房间,青瑛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姐有什么话要瞒着她?
窗子下,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竖起了耳朵。
“王妃,赵大宽那群人临时变卦,说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的,到时候我会带人过去。”
“赵大宽今天狼嚎鬼叫的,大家听着都心烦,奴才就进去劝了两句,然后,听赵大宽说了一些事情~~”
阿卓凑近丁蔚蓝,垂着眸子,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起来,“赵大宽的同伙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都是平时一起喝酒赌钱认识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义气,他们当中有一个叫张三的,原本和赵大宽有一些过节,而那群人当中,有许多都是张三的赌友,大家表面上不提这件事,其实心里都……”
声音怎么变小了?青瑛又把身子往墙上贴了贴。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
阿卓“啊”了一声,“奴才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可能会对王妃有用。”
“是吗?”丁蔚蓝歪了歪头,见阿卓只是任由她打量,甚至被盯得久了还有点脸红,于是丁蔚蓝也不都逗他了,她早看出来阿卓是个聪明的,看他刚刚说的信息没有一点多余的,几乎就是为了某个计划准备的,但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她也就不戳穿了。
“好吧,既然这样就做一下两手准备,叫上小六,我们出趟门。”
“是,王妃。”
“青瑛去吗?”
一阵询问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青瑛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去!”下一刻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直接傻了。
缓缓地抬起头,就看见丁蔚蓝正趴在窗子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两两视线相交,气氛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