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此说来,姨娘已经承认那枚扳指是你‘门’母‘女’三个拿走的了?”
苏氏一愣,暗骂自己惊慌之中思虑不周,只顾着解释为什么变卖了扳指,却没有解释她手里的扳指从何而来。而且,那样的解释,等于承认那扳指正是她拿走的,正所谓是不打自招了。
徐掌柜恨恨地瞪着她:“之前你说你父亲得了重病,需要每天吃二钱人参,而你又不想让我为了这些事情忧心,所以变卖了母亲的遗物。这个,我体谅你娘家素日艰难,你又不能常回娘家在父母膝下尽孝。所以对你的‘私’自做主不予追究。可是这一次,你又说为了你弟弟,难道整个徐家都不如你一个弟弟重要吗?你到底是徐家的人还是苏家的人?”最后两句话,徐掌柜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他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所以惊惧之下,苏氏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以至于都跪得不稳,跌坐在了地上。而徐慧瑛和徐慧玥则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仿佛这样做可以减少她们的恐惧。
徐掌柜额头青筋暴跳:“你老实说,你为什么偷走先祖留下的镇宅之宝?你弟弟身陷囹圄难道从过年的时候就开始了吗?即便如此,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我,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为什么你非要偷走徐家最重要的东西?”徐掌柜的咳疾才好,却没有根治,‘激’怒之下。竟然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以至于满脸涨得通红。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苏氏的诘问。
徐慧瑛急忙奔到父亲身旁:“爹,您别生气……”
“不用你来扶我!”徐掌柜一把打掉了她的手,“你们姐妹俩恐怕早就知道了扳指的事情,却与你们的娘合起伙儿来把我这个一家之主‘蒙’在鼓里,更颠倒是非嫁祸于心然。”又将憎恶的目光转向苏氏。“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狠毒,这都是拜你所赐啊!”
“不,老爷,她们不知道,此事与她们姐妹二人无关!”苏氏如一只老母‘鸡’一般,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护在身后,“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不关慧瑛慧玥的事。”
徐掌柜扫视了她们母‘女’一眼:“真的吗?”
苏氏拼命点头:“是真的,是真的,我怎敢欺瞒老爷!”
徐心然说:“你欺骗我爹的事情还少吗?就算‘私’自变卖祖母的遗物,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扳指的事儿呢?其实你们母‘女’早就起了拿走扳指嫁祸于我的心思,所以趁着今年我爹命我准备祭祖事宜,在将那四把钥匙‘交’给我之前,就偷偷配了备用的留着。然后趁我清扫整理完毕回到望月轩的那一个时辰,你们进去偷走了扳指,然后锁好了‘门’。等到晚上祭祖的时候,你们装作忽然发现扳指不见,然后诬陷我监守自盗。还有那坛子里的黄金,是你们一早就准备好,趁人不备偷偷放在我‘床’下的。那时望月轩只有我与绿云二人,我白天又不在家。难免有眼睛看不到的时候,所以被你们捡了空子来嫁祸我。姨娘,我不明白,十几年来,我爹除了没有能够给你一个‘苏夫人’的名分,其余的,尊崇、富贵、信任、宠爱,权力,全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竟然要做出这等恶毒之事来使徐家陷入不幸。至于我,更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你何苦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于死地?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嫌我挡住了你和你两个‘女’儿的福气,嫌我分享了父亲的关心爱护,大可以明白告诉我,我会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是个没娘的孩子,又背着‘灾星’‘克星’的名声,没有资格与你的两个‘女’儿争夺父爱,更没有胆量与你的两个‘女’儿平分徐家千金的尊荣,你又何苦如此处心积虑来防范我陷害我?姨娘,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的存在对你们母‘女’三个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我是个‘女’孩儿,终归是要离开徐家的,你们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徐心然说得十分伤感,几乎落下泪来。
徐掌柜冷哼一声:“毒‘妇’心肠,居心叵测,实在无可饶恕!”
徐慧瑛大惊,顾不得害怕,从母亲身后站起来走到前面,复又跪下:“爹,娘进徐家‘门’十六年了,虽然没能为爹生下一个儿子,可这十六年来,她夙兴夜寐,谨守‘妇’道,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此番娘瞒着爹卖掉扳指,也是情非得已,二舅被人诬告杀了人,若是不救,秋后就要问斩。二舅是娘的亲弟弟,娘怎可袖手旁观?”
徐心然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姨娘素来与娘家情深义厚,二小姐也一向视外祖家的人为亲人,这番情谊,倒是叫我感动,只是姨娘与两位妹妹偷盗扳指嫁祸于我在先,而苏家二爷犯了人命官司被投入死牢在后,难道姨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早在年前就知道你有一个弟弟要犯事儿,所以先偷走了扳指预备着,等到三个月之后,姨娘的预感果然应验,所以就将扳指变卖了去救你弟弟?”
“你这人怎的心肠如此歹毒?”徐慧瑛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舅舅身陷囹圄,难道我娘就不该管吗?”
“二小姐不要‘激’动。”徐心然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襟,“我讨论的是偷盗扳指和帮你舅舅谁先谁后的问题,而不是在讨论姨娘该不该管你舅舅的问题。不过,姨娘有这样的好见识,竟然能预见到数月之后的事情,那么不妨请姨娘预言一下,今年福盛祥能赚多少银子,也省的我和我爹总是担心生意做不好。”
“你……”苏氏瞪着徐心然的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
徐掌柜摆了摆手:“好了心然,不要啰嗦这些没用的。苏氏若兰,偷盗先祖镇宅之宝,罪无可恕,着家法重责五十,并自即日起,罚其为婢‘女’,去后院刷洗恭桶。”徐掌柜厌憎地盯着苏氏,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匕首一样,扎在了苏氏的心里。
“好!好……”苏氏不怒反笑,连说了几个“好”字:“老爷果然将全部的尊崇、富贵、信任、宠爱、权力都给了我。所以呢——”说到这里,苏氏满面的悲戚惶然忽然一扫而空,代之以悠然自得的微笑,“所以呢,我也不能不对老爷有所回报。”
徐心然看着瞬间恢复了自信的苏氏,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女’人,一定是有一张足以保全自己和两个‘女’儿的底牌,否则,她绝不可能这样怡然自得。
果然,苏氏缓慢地、而又是清晰无比地吐出来几个字:“老爷,我有喜了。”
短短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都无比惊愕。徐慧瑛徐慧玥姐妹俩是惊中带喜,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母亲又有了身孕,那么,父亲一定不忍心责罚她,不仅不会责罚,而且还会百般疼爱呵护呢。那么,徐心然的这番心思,就算是白费了。
想到这里,徐慧瑛和徐慧玥不觉相视一笑,继而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徐心然,那眼神中,颇有几分有恃无恐与幸灾乐祸。
徐心然唯有在心里苦笑。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与父亲查访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才找到了扳指的下落,并‘弄’清了扳指为何会丢失,可是,苏氏竟然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传来了怀孕的喜讯,那么,父亲还会忍心让她去洗恭桶吗?若是她运气好,一举得男……徐心然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徐掌柜的震惊并不亚于三个‘女’儿。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瞪大眼睛,考虑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问道:“若兰,这是真的吗?”
苏若兰以胜利者特有的目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徐心然:“老爷若是不信,可以请大夫来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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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先后请了四位大夫来给苏氏号脉,而且这四位大夫,在苏氏的坚持下,都是由徐心然亲自去请来的,因为苏氏说,担心大小姐疑她与大夫串通说谎话欺骗他们父‘女’两个,所以,大夫必须由大小姐亲自去请,这样才能真的证明,自己的确是有孕了。
四位大夫并没有在一起号脉,而是走了一个,再请来一个。而这四位大夫都无一例外地拱手对徐掌柜道贺:“恭喜徐老爷,贺喜徐老爷,二夫人脉象平稳有力,八成儿会诞下一位小公子呢。”
终于将最后一位大夫送走,徐掌柜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氏,心内五味俱陈:“若兰,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倒瞒得我好苦。”苏氏有孕,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会为徐家绵延子嗣,徐掌柜自动将之前对她的惩罚取消,而代之以温言软语,“方才跪了那么长时间,累不累?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捏捏‘腿’捶捶肩。”
苏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老爷,我……”已经大获全胜,苏氏觉得也没有必要再端着架子,毕竟,她拿走鱼变卖扳指是事实,无可抵赖,所以,看见丈夫暂时没再追究这件事,她自然也是见好就收,又和以前一样,摆出了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以巩固今日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