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桃萄站在桃花树下,稀稀落落的花瓣落了满身,仰着头,透过枝桠的缝隙,看见冰魄悬浮在桃树的正上方,闪动着如皎月般清冷的光芒。
她双手抱臂,盯着冰魄,那么高,她怎么拿?也不知道会不会掉下来。还有这桃树,美则美矣,在八月份开花也太不正常了。
池桃萄干脆在地上盘腿坐下,打算等等看,顺便思考如果冰魄不掉下来的话,她要怎么搞到手。
“嘶嘶——沙——”
隐隐约约听到微弱的响动,像是什么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压到枯叶产生的沙沙声,池桃萄背脊一僵,一转头,一张血盆大口已近在眼前,毒牙上残留的血渍都无比清晰。
池桃萄迅速一个闪身,蛇口几乎擦着她的脸颊掠过,蛇皮光滑而冰凉,让她一瞬间汗毛竖起,避开后,她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同时不忘往前跑,随即身后传来“嘭”的一声,料想是那蛇头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听这声儿这么响,要么是蛇头太重,要么就是它刚才那一扑卯足了劲,池桃萄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池桃萄与它拉开了少许距离,她一边伸手从包里掏着什么,一边转过身,当她看清这蛇的完整模样,由衷地感叹了一声:“卧槽。”
她只知道眼镜蛇,还从没听说过眼睛蛇,这条蛇粗长的身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血丝红艳,竟像是还鲜活着似的,看眼珠的样子还来自不同的动物,有大有小,有红有蓝,密布在一起,疙疙瘩瘩,格外瘆人。
蛇头重新竖起,它猛地转过头,池桃萄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蛇往身上挂满了眼睛便罢,竟然还给它自己的双眼安上了一对人的眼睛,不伦不类。
眼睛蛇吐了吐信子,扭动着身躯朝池桃萄爬来。
池桃萄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真他妈恶心玩意儿,这眼睛收集癖现在绝对是看上了她的眼睛,毕竟她的眼睛是如此漂亮,但是这么漂亮的眼睛,只有她自己才配得上。
池桃萄“嚯”地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根细长形状的不明物体,在黑夜里散发着亮眼的白光,这东西池桃萄命名为闪电棍,这闪电是她在下雨天跑去高楼楼顶坐了一夜才逮着的。
她一个人到处旅行,没点防身怎么行,这闪电棍比电棍多了个闪字,但电量多了不是一点半点,是她的终极防身武器,她没想到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看见池桃萄手里握着的东西,眼睛蛇脸上露出了人才有的神态,那是一个不屑的表情,池桃萄冷哼一声,当眼睛蛇冲到她面前时,伸手把闪电棍往蛇身上一捅。
敢惦记我眼睛,电不死你。
凄厉的叫声直冲云霄,惊起了一群飞鸟,池桃萄另一只手捂住耳朵,这杀猪般的叫声,简直魔音穿耳。蛇身在地上不断扭曲、抽搐,连带着那些眼球痉挛般不停抖动,池桃萄撇开头,太恶心了,没眼看。
闪电棍是一次性的,电流耗完就没了,感受到手中物体的消失,池桃萄才回过头来,地上,焦黑的蛇身扭曲成弯弯绕绕的“s”形,蜷缩成了一团,池桃萄看着有些反胃,绕开它,走回了桃花树下。
自从白天见到那个神秘女人,整个世界都玄幻了,又是会悬在空中的石头,又是八月份开花的桃树,又是收集眼睛的怪蛇,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怪物。
池桃萄双手手指弯曲合拢,呈“握”的动作,对着空气一顿捏。
她打算捏个长长的棍子,把半空的冰魄打下来,再捏个网,用捞也成。
池桃萄身后,蛇身突然动了一动,身体肌肉开始收缩伸展,缓慢无声,片刻后,焦黑的蛇皮蜕了下来,露出崭新光滑的蛇身,它心痛地看了看原皮上的那些眼睛,转头看向池桃萄,眼神仿佛淬了毒,悄无声息地朝她爬去。
池桃萄专心地捏着棍子,偶尔抬头看看棍子的高度距离冰魄还差多少,她这回感觉应该可以够着了,仰起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
高处,晶莹剔透的冰魄倒映着地面的景象,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线,这黑线,还能是什么?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无比清晰地“嘶嘶”声,她的目光一斜,便看到一根蛇信子,信子在她脖子上轻轻一舔。
妈的,恶心吧啦的。
池桃萄手中仍握着棍子,不过怪蛇自然看不见,她猛地一个侧身后退,将棍子敲在了蛇头上,但到底是空气,打下去不轻不重的,怪蛇长尾一个横扫,狠狠朝池桃萄背上抽打上去。
身体被扫飞,甚至高过了宅子的院墙,在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池桃萄顺便高空欣赏了一下四方街的夜景。
如果这回能活下来,她以后一定要骄傲地告诉别人,她池桃萄,上过天。
感受到身体的下坠,池桃萄望着空中的冰魄,自我检讨了一番,所以说美丽常常与危险同在,做事须得谨慎。
可是她天生就生了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有什么办法,美丽无罪,怀璧其罪,她也很无奈啊。
池桃萄准备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一下传说中死前一刻的回忆倒带,此时宅院里的那棵桃花树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茫茫一片,白光仿佛透过双眼刺入了脑海里,夺取了人的意识。
昏迷前,池桃萄恍惚听到一个温润清透的声音,好听得像是沁了花香的酒,听着便醉了。
“小心。”
*
“小姑娘,小姑娘?”
“哎呀,这孩子怎么睡在这儿了?指不定要生病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池桃萄睁开眼,便看到一圈脑袋围着她,见他们纷纷露出惊艳的表情,池桃萄表示她懂,她懂,有时候她自己照镜子,都会被自己睁眼的那一刹那美呆的。
她从地上站起来,四肢有些酸痛,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打量四周,这个地方她没印象,她怎么会睡在这儿的?
池桃萄按了按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炉。
最后那条怪蛇把她扫飞上天了,她没摔死?
蓦然一个回头,她看见身后一道铁门和老巷子,有时同一个场景在白天晚上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何况她昨天跑得急,难怪没印象。
想起那座老旧宅子,池桃萄指了指铁门,朝旁边的一位大叔问道:“大叔,请问这条巷子为什么用铁门封住啊?”
大叔一听,露出“果然生病了”的表情,“那是墙,哪有门呐,小姑娘别是发烧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旁边的大妈走过来,伸手放在池桃萄额头上,奇怪道:“没烧啊。”
墙?
池桃萄又看了一眼,明明有条巷子和一道铁门,不过大叔大妈没必要忽悠她,看来只有她看得见。
“话说我褪去纯情的伪装,只把大叔逼到床中央,一步一压倒……”
突然响起一个妖娆的男声,池桃萄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她手机铃声,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捂住扬声器往旁边走去,她有点不敢看大叔的表情。
“喂?”
“桃儿啊,你没事吧?你啥时候回来?我今早看到新闻了,四方街那有人被挖眼睛了啊,你赶快回来吧!”
“我没事儿,今天就回去。”
挂了电话,直奔客栈。
飞机上,池桃萄合眼假寐,脑海里反复浮现昨晚的画面,如果不是包里还放着一把铁门上的挂锁,她会怀疑昨晚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那条怪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冰魄去哪儿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个男人似乎还接住了她,朦朦胧胧中她好像看见了一只抱住她的手,就放在她的胳膊上,四指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当真好看得很。
唯一有点破坏美感的是,那无名指上套了一个俗气的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