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被收押了,因为案发时只有她不在画展场地且手中有画廊的全部钥匙还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些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中午时钱多多因损失一个客户被李经理骂的狗血淋头差点辞掉是所有画廊员工都知道的事。
按警方的说法是,她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老赵拉着负责这事的邢队长去一边聊天时,我给钱多多的老公打了个电话。
警察是会通知家属,可毕竟不会说的太细。有赵浅在那搁着,我不信这事会是钱多多做的。钱多多老公对这事了解的越细,对钱多多越有利。
最好是请个律师。有时候律师在警察面前说一句话,要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说一百句都强。
我用肩膀夹着手机,尽可能详细的把事情和钱多多老公说完后,道,“孙哥,这事不能拖。也别等天亮了,你……”
“我不用你教我。”孙哥几乎是吼着打断我的话,咆哮着问,“方小冉,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客户让给多多?”
我被他吼的一缩脖子,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我,我想和她和好。”
“和好?”孙哥冷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那个狗屁公司的负责人是个流氓?所以,你故意让多多去!呸,亏这一年来多多把你当好姐妹,说你不容易。你算计天算计地,竟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要不是你,多多能被经理骂?要不是你,多多能大半夜的一个人看画廊。要不是你,赵浅能去烧画廊?滚,多多的事不用你假好心。我警告你方小冉,以后离她远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声杂碎后,电话断了。
我靠着墙半天没动,心里乱轰轰的。不气,就是觉得莫名的难受,还委屈。
持到老赵出来,我忍着手痛把手机揣到了兜里,把眼里的雾气眨没向他走过去。
老赵眉头紧锁,坐到椅子上又把烟叨了起来,“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我看了眼里面,“还有事?”
“等余扬出来……余扬,”老赵一下子站起来,向从里面出来的余扬大步走过去。
我紧跟在老赵身后。
余扬还是那幅生人勿进的样子,右手拿着那张烧的没剩下什么的封笔之作。
老赵一连叫了两三声都没得到余扬回声,后退一步,深深的鞠躬,“余先生,实在是对不起。虽然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还是恳求您的原谅。毕竟,这场意外画廊也不想发生。”
我惊在了原地,为老赵的态度。我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余扬鞠躬请求余扬的原谅,毕竟,这就是像所说的那样,只是意外……
余扬原地站定,声音清冷的吐出五个字,“这不是意外。”
老赵站直身子,脸色白的一丝血色也看不到。
“你不懂,你们烧掉的不仅仅是一幅画。它的价值……”
“你不是说这幅画不标底价?五百万,是画廊给标的。如果……”余扬侧头往我这一瞄,眼中的冰冷硬是让我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不能再小,“……按你原来的意思,这幅画一分钱也——不值。”
我挺能理解余扬此时画被烧了的心情,可也不能借着大火狮子大张口啊!
被硬逼着花一个晚上画完的画能有什么价值,名气都没出过省,在这装什么大艺术家……
“不值,”余扬向我走过来,黑影直接压下,“你再说一遍。”
他呼出的气息打在我额头上,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我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护住脖子,很害怕他的手会在下一秒拧断它。
“余扬,”跟在余扬身后的那个男人拍拍余扬的肩膀,劝道,“吓到她了。你看她脸都被你吓白了……”
说着对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吴用。”
我咽下了口吐沫,对他伸出手去。一看掌心,又缩了回来,歉意的笑了笑,“你好,我叫方小冉,是画廊的员工。”
掌心里全是泡,没法握手。
余扬没再说话,拎着画走了。
吴用一看连忙跟上,边走边对我道,“下次,下次有机会请你喝咖啡。”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把提在胸口的气缓缓吐出,又深吸了一口。
还没吸到底,吴用后退一步返了回来。在我面前站定后,道,“方小姐,走,我送你去医院看手上的伤。”
我刚想拒绝,吴用道,“有点事想和你了解下,那个,刚才我没介绍全。我是余扬的律师,专门负责这件事。”
我看了老赵一眼,得了他同意对吴用点头。
我本来以为吴用说送我去医院只是借口,没想到他真把车开到了最近的医院。
大晚上的,只能挂急诊。又是缴费又是开药找护士,全是他楼上楼下的跑。
我挺不好意思,在处理完手上的伤,等着护士来给我打点滴的时候,对吴用道,“吴律师,大晚上的麻烦你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知道的我全说。”
一连说了两遍,都没听到吴用回答。
我回过头去,见吴用站在我右后方,正看着我一脸的沉思。
我举起包成粽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吴律师?”
吴用哦了一声,回过神来了,“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没什么。”吴用走过来,拉把椅子坐到我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天不早了,你也好快点回去休息。”
吴用没说话,等护士给我输上液,关上门离开后问道,“你和余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嗯?这和案子有关?”
“嗯。”吴用点头,“我要了解下你和余扬的关系如何,才能确定你所说的话对这个案子会有什么样的影响。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你也不想余扬和画廊输是吧。”
纵火人已经抓到了,还存在输不输的问题?不过我没多问,法律上的事我不懂,知道什么回答什么就行了。
问的挺细,我和余扬的关系,余扬和画廊的关系,以及赵浅,钱多多……
等我回答完,点滴已经滴下去大半。
吴用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对我笑道,“我虽然是余扬的律师,可也是他的好友。站在他好友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去和余扬道个歉。”不等我回答,他道,“为那句不值。”
“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那么说。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心血……”画家,视画如命。就算是草草画下,也肯定不希望别人说三道四。
“余扬说那幅画的价值不可估计,说的不是钱。”吴用轻声道,“是他对他前女友的感情。他和他前女友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所有人,都看好他们,他们的感情也一直顺风顺水。”
我坐直,听的认真。
“三年前,他们去旧金山。旧金山暴雨,飞机在穿过云层时遭遇雷电。当时飞机颠簸的很厉害,空姐已经给他们发纸笔写遗书……”说到这里,吴用笑了,“余扬一回头,看到了机窗外电闪雷鸣的云海,看到云海中间不知名建筑露出那一个小小的白尖。于是,他在那种情况下对他前女友求婚了。他前女友答应了,两个人紧握着手,说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吴用说的很简单,可我却仿佛看到了飞机上那对绝望的男女。他们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绚烂的景观,区别于别人的慌乱,他们一个求婚一个说我愿意,紧抱拥吻,定下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那他前女友,”我有些结巴,绞尽脑汁的斟酌言词,“在那次事故里……”
怪不得那天早上余扬会问我那么奇怪的问题,原来这画是他为他已故的前女友画的。
本来相爱的人,只有余扬在事故中活了下来,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浪荡不羁的样子。所以,才会画被烧了后,性情大变。
突然间,觉得余扬很可怜。
“活的好好的。”吴用耸耸肩,轻描谈写的道,“嫁给了别人,余扬是伴郎。”
“呃……”
说好的生生世世,生死相依呢?